第五章 教科書皮下竟然是「網管」?

第五章 教科書皮下竟然是「網管」?

陸禁眼下不過十六七歲的光景,在同齡人中已經算難得的高大,而那一早在密閣內拿着羽毛逗鳥的「世子」背影看起來修直如竹,竟是比陸禁身量還要高些。

等那人回過身來,一副眉目雖然更顯沉穩,卻分明也和陸禁差不多年紀:「你瞎叫什麼,我上頭還有大哥。」

陸禁放下手中紙傘:「你大哥體弱,世子之位早晚是你的,聽說授封也就是近兩天的事兒,提早叫一下又不過分。」

他甩甩衣擺一屁股坐下,兩隻腳堂而皇之地擱上了桌子,伸手一掏懷裏,摸出一包香味撲鼻的瓜子開始嗑,整個人頓時就像抽了骨頭般癱在椅子裏邊:「唉,江衫啊,還沒受封呢,你這要三催四請才肯賞光出來的派頭可快趕上你爹齊王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窩在王府里孵蛋呢?來日真成了世子,還不知道要如何嫌棄我這個糟糠。」

……倘若此時有第三個人在場,看見陸禁這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囫圇模樣,恐怕要懷疑他被哪個孤魂野鬼上身奪了舍,屁滾尿流請個天師來做法驅邪。

畢竟眼前這個陸禁歪三扭四好像換了個人,與平時那個人前溫良恭儉的端方君子南轅北轍,掏盡衣兜都找不出哪怕一銅板的關係。

好好的清貴謫仙人,竟如大廈傾頹,一瞬間就塌成了渣渣。

不過江衫和他手裏的烏鶇顯然早已習慣了這「偽君子」弔兒郎當的真實嘴臉,非常淡定地看着他三下五除二自己扒了一層君子皮,露出裏邊流氓浪蕩子的瓤兒來。

陸禁滿嘴狗牙不說人話,江衫隱隱覺得一股肝火上涌,不過鑒於他跟此人熟得比八月蟹黃還熟,實在是懶得計較,呷一口茶就算壓下去了。

——要真是回回都當真,早就被陸禁氣死八百回。

江衫低頭輕輕撫摸鳥背,烏鶇舒服地縮了縮脖子,兩隻黃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消息倒是靈通,御前的事兒都跑不出你的耳朵。怎麼,你祖父陸相終於把宮裏的線也交到你手上了?」

「我跟他要來的。」陸禁端起沏好的茶,吹開浮在水面上的白色花瓣,沁人心脾的花香漾成一道微風,不大的地方頓時芬芳四溢。

他笑了笑:「橫縣盛產茉莉,曲陽盛產定瓷,宮裏盛產八卦——這天底下最有意趣的事兒,三成出自鐘鳴鼎食之家,七成出自宮中。即便他不給我,我也是要見縫插針的。」

江衫嘆了口氣:「你也真是夠八的,太后那女人的地盤也敢伸手。難怪要你要給一手建起的情報網起名叫下八門,還給自己化了個名字叫秦八。這兩名兒雖然一個賽一個的粗鄙難聽,卻名副其實,當年栽在你小子手上,也不算我冤枉。」

陸禁陸明止,一面是公子楷模,言行一板一眼,循規蹈矩從不出錯;一面則是江湖人秦八爺、滄雲書坊實際上的東家,手握囊括皇室世家在內的消息網「下八門」,門人不論貴賤無所不包,有熱衷家長里短的天生料子,也有被拿捏小秘密綁上賊船的後天冤大頭如江衫,不論多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必然能翻出個底兒朝天。

江衫瞧此人一張嘴叼著瓜子不停咔嚓,還要兼顧說話喝茶,百忙之中還能彎出個笑來,不由自主心想這人嘴皮如此利索,可想而知是個能一心多用的……

嘴畢竟只有一張,陸禁忙中出錯,茶水入口才發覺沒吹涼,燙得跳起來滋兒哇亂叫一陣鬼嚎,長袖不幸帶翻了短短片刻便堆成小山的瓜子皮,和瓷盞里剩下的茶水一起嘩啦啦潑了他一身,茉莉花、白毫銀針、密制香瓜子還有熏香種種味道混在一起,陸禁身上瞬時聞起來一言難盡。

……玲瓏人。

當我沒說。

江衫撇過頭沒眼看,連連嘆息都是幻覺。烏鶇站在他手上幸災樂禍,高興地伸伸翅膀,即興高歌了一曲。

陸禁到屏風后三兩下換了套衣服,聽見聲兒氣得大著舌頭髮牢騷:「我說衣錦兄,你能別走哪都帶着你那黑煤球嗎?除了嗓門大能吃飯它還能幹嘛,虧得我這兒專門請大師做的隔音!」

江衫把他的嚷嚷當放屁,半個字都沒往心裏去,非但不制止小黑傢伙落井下石,甚至還鼓勵似的摸了摸它的頭頸:「你再叫江米糕是煤球?」

陸禁在屏風后伸出頭來,挑釁道:「怎樣?」

江衫作勢要起身:「我現在就走。」

陸禁立馬蔫了,衣領都沒整好就急急跑出來扯住他:「別別別,我向江米糕賠不是!這事兒還真得你幫忙不可。」

江衫提起了些精神,手指點點江米糕的腦袋,小鳥黑不溜秋卻頗通人性,收了神通飛一邊去自己玩了。

「到底是什麼大事?」

陸禁未語先笑:「我依稀記得你和洛大將軍的公子是總角之交來着,對不?」

洛無印?

江衫皺起眉,陸禁今日下的明明是洛家二小姐那個混世魔王的面子,這會兒忽然關心起從沒見過的洛大公子做什麼?不過洛二和洛無印是孿生兄妹,容貌能有八分相似,莫非陸禁……

江衫警覺道:「你想幹什麼?」

陸禁親手剝了顆瓜子遞給江衫,笑容狡詐得令人心生不安:「衣錦兄,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是斷袖,怎會打洛公子的主意。只是看上你同洛家歷來親近,想托你打聽一件事罷了。」

江衫鬆了口氣,莫名有種被看穿的感覺。他心裏忍不住罵了一句,略一思索便轉過彎兒來:「你想我去跟他打聽洛二。」

「哎!」陸禁一拍他的肩膀,算盤打得噼啪響,「我畢竟身份不便,洛大公子素日又不愛出門,因此還得衣錦兄來當這個搭橋的先鋒。」

「嚯,原來還有連你陸明止都插不進針的鐵板,難得。」江衫端起茶,撥開浮沫,慢悠悠品了一口。

「晌午那陣我便覺著奇怪,你一向不愛管平頭百姓的閑雜事,怎麼今天突然轉了性去救辛生,總不至於真瞧上他的美貌見色起意。說吧,你看出什麼門道來了?」

陸禁摸了摸下巴,一陣惡寒:「……你別說得那麼噁心成嗎。」

「以前聽洛二惡名,只道她是跋扈,今日無聊之下看熱鬧,忽然發現她有點不對勁。」他說着找了根逗鳥的花繩,拋給江衫:「你要是想把一個人的腿抽成殘廢走都走不動,你會怎麼抽?」

江衫不耐煩地晃了晃花繩扔回給他,意思是:別賣關子有屁快放,不然抽的就是你。

真寡淡。陸禁嘆了口氣。

「她握鞭子的手都快脫了鞭柄,這樣極不方便使力,又容易使武器脫手而飛,哪個人打架會用這吃力不討好的手勢?更何況她爹是洛震天,將軍家的女兒,不至於如此笨拙。」

「我篤定有貓膩。」陸禁捲起花繩,繞了一個結。

江衫:「就憑這個?」

陸禁:「當然不是。我想起祖父多結交今科試子的吩咐,好人做到底去看辛生,誰知道碰上個同樣是給他雪中送炭的女子。明明是好事,卻送得偷偷摸摸,況且……」

江衫:「況且?」

一個是一身錦繡紅衣裹得曲線玲瓏、卻不肯好好穿戴衣裳的驕狂惡犬,將軍幼女;一個是樂善好施卻來歷成謎,躲在不合身的黑色斗篷中、一見人就落荒而逃的「小仙女」。

惡犬張揚如火,恨不能向所有人昭示存在;小仙女則低調似塵,拚命把自己藏進地縫。

兩個從氣質到打扮迥然相異的女子,卻因為費盡心思的手下留情與躲躲藏藏的善意有了聯繫。夜色畢竟深重,其實陸禁自己也說不清楚有沒有看清仙女和惡犬的身形是否相似,那也太過唐突佳人。

——但他分明有種直覺。

陸禁來回撥動着桌上雨猶未乾的紙傘,扯了張紙畫下傘柄上刻的那朵玉蘭花。

江衫聽完了他一番分析,半晌無語,最後發出了終極一問:「就這?沒了?」

陸禁點點頭。

聽八卦的興緻褪下去了,揍人的衝動升起來了。

江衫出身齊王府,爹雖然不務正業天天求仙問道,終歸是正經的皇親國戚,從小教導兒子言行皆遵循禮數,身不做不雅之舉,口不出無禮之言,這樣教養起來的不能說是完美無缺,但也挑不出什麼錯。

偏生陸禁是個澆了豬油的火星,再是從紙上裁下來平扁扁沒脾氣的人見了他也得炸,他似乎天生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江衫罵了一句,氣急敗壞道:「你鬧了半天就為這麼點事深更半夜把我從被窩裏揪出來陪你擱這兒瞎猜?還打發我上門去刺探一個閨閣女兒的私事!?」

江米糕跟着撲騰起翅膀,一陣鳥毛氣扇得陸禁接連打了幾個噴嚏,趕忙按住這對炸藥包:「咋老說話那麼難聽呢?我是覺得她小小年紀很不容易,別是受了家裏逼迫平白委屈,說不定此事查明,我們就是挽救無辜少女出火坑的大善人呢?」

江衫啐了他一口,轉身就要走,江米糕不用招呼,自己扇兩下翅膀,穩穩蹲在他肩膀上等著搭便車起駕。

陸禁眼見把人惹毛了,生怕前鋒撂挑子不幹,殺手鐧適時地掏了出來:「衣錦兄別走別走!你看這是什麼。」

江衫聽見一聲長劍出鞘的清越錚鳴,本能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去——果然是把好劍。

大魚咬鈎,陸禁露出一抹奸計得逞的笑容:「我不曾見過洛公子,只聽說過他人生得秀氣如女孩,不過到底是將軍府的男丁,投其所好,送這個八九不離十。」

江衫拔出劍身,並指抹刃,最終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我帶走了,明天拿去給他。」

陸禁把劍鞘遞給江衫,頓時看他的黑煤球都順眼不少,眼神中充滿了慈愛,溫柔地摸了摸那小鳥羽毛:「慢走,等你們的好消息!」

江衫:「不過還有一事。」

陸禁:「什麼?」

江衫把江米糕從肩膀上薅下來,面無表情道:「跟江米糕賠不是。你以為我忘了?」

陸禁:「……」

你這麼舉著劍跟我說話,我還能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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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主人設又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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