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壹佰零貳 心有不甘者,為夢(下)

章壹佰零貳 心有不甘者,為夢(下)

「為何?」洛今朝問道。

「因為我是細作,我現在是朔月城的細作!從五百年前開始,我早已經瘋了……我要為阿黎報仇,我要改變這令人無奈的一切……」

陡然,靈歌的雙眼發黑,渾身縈繞著黑氣,像是墮入了心魔。

「我要幫助朔月城,他們和我志同道合,能幫我除去望月城,幫阿黎報這個仇……」此刻,靈歌已經完全被心魔佔據了,「呵呵,在太一樓的幻境中,你們應該看過【太古殘卷貳】吧,那上面記載著,五百年前,祈天燈中發生的雙月之戰,那一戰,很多都是我自己胡編亂造的。」

「什麼?」

「其實,九黎劍並不是無相祖師封印在牛首山的,長老們對九黎劍一事根本不知,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以為它只是一把極為尋常的劍,所以才對我記錄下來的這把劍不顧不問。」靈歌語氣忽轉嘆息,「九黎劍來頭可大了,阿黎,並非我所殺,我沒有親手斬下阿黎的頭顱。當初無相祖師和四大長老命令我斬斷情劫,要親手斬殺九黎族即將上任的大長老——阿黎,我當時不過是囿於師命,只能拿下方壺山頭一位女子的頭顱來呈給師父看,讓他以為我親手殺了阿黎,還是用我們一起悟出的那套劍法來殺的……讓師父誤以為我親手斬斷了情劫。」

「那黎女……」

「五百年前,雙月之戰前夕,阿黎,她是自己跳下劍爐祭劍而亡……」靈歌想起了往事,心中一痛,「你不知道,阿黎為了報仇,她自己跳進了九黎劍當中,九黎劍是九黎族的心血,他們鑄造了許多年,就差一個劍靈就成功了,適逢天姥山和九黎族大戰於祈天燈,那一戰,便是五百年前的雙月之戰!九黎劍剛好要用上,卻不料,阿黎成了九黎劍劍靈,阿黎大恨,見誰都殺!她不僅僅滅絕了九黎族的族人,她發誓,還要殺光天姥山的人,後來是我讓朔月城的人九黎劍封印在牛首山之中。」

「以身殉劍?成了劍靈?」

洛今朝也在很多古書中看過以身殉劍的故事,比如楚王煉出的幹將莫邪劍,就是以幹將的兒子,眉間尺的血肉之軀,還有楚王、一位無名劍客的血肉祭成的鬼厲雙劍,還有歷史上很多很多的名劍,它們都有著劍魂、劍靈,守護著那些劍。

「九黎族一直在暗中煉劍,九黎劍,本來是為了對付天姥山的人而鍛造的。那時候,劍還沒有煉成,我把阿黎從方壺山頭的深淵裡救出,但阿黎說她已經毀容了,留在世上再無意思,她覺得她對不起我,她覺得她沒了容顏,我就不會再愛她了,可笑,我又怎會如此?」靈歌苦笑道,「我很不容易才勸住了她不要有痴傻的念頭,她也答應了,不會做傻事的。可是,她卻騙了我。」

靈歌頓了頓,表情痛苦,似是極不願意再憶起那些悲痛往事,往事如煙,早已如前塵舊夢,隨風飄遠,只剩下纏繞在心頭的牽絆久久難以化去,無數次夢回前塵,悱惻纏綿,都是那幅揮之不去的畫面,那幅黎女縱身跳入鑄劍爐的凄慘畫面:「她騙我來到劍爐前,說是要取出九黎劍為自己報仇,沒想到……她趁我不注意的時候,自己跳下了劍爐,以身殉劍而亡。她在臨死前拼盡全力嘶啞出一句話,命我拿著這把九黎劍,殺盡九黎族的人,為她報仇……呵呵呵呵呵……」

靈歌痴痴地笑道,他看了看洛今朝,道:「如今,劍靈已經入了你的靈識……你可知,當初,我親眼看著她的血肉之軀,就這樣拋灑散落在劍爐之中,而後她的殘軀化為灰燼,鮮血卻浸潤在九黎劍上,直到她的三魂七魄和九黎劍融為一體……一切,都成為我心頭永久的痛和恨……我恨所謂的天道,我恨天姥山,我恨這祈天燈的一切!」

他的腦海中映出那一個劍爐,那喳喳的滋血聲……

靈歌登時變得抓狂起來,他緊緊地咬著牙關,彷彿能聽得到他磨牙切齒的聲音。

「呵呵……九黎劍大成之時,整個祈天燈都被血紅佔據,天上的雲都是血色的,力量足以震撼整個祈天燈……當時的長老們只認為那是九黎族和望月城大戰的前夕,是九黎族的人在搞什麼古怪……雙月皆被烏雲遮蔽……就算是朔月城上空的十日,三百六十個周天內都不見得有光!」

洛今朝認真地聽著他的話,覺得他早已心魔深種,用情至深。

靈歌呵呵笑道,神經兮兮的:「那時,滔天血海從九黎族上空噴涌而出,我拿著九黎劍,殺光了所有九黎族的人!九黎族,金木水火土五個山頭,五個部族的人,我記得很清楚,兩萬兩千三百四十六個人,兩萬兩千三百四十六顆血淋淋的頭顱……九黎族所有的人,都成了我的劍下亡魂!滿山的鮮血,都是我造出來的孽!」

洛今朝聽罷,心中大為震驚,沒想到,靈歌居然殺了這麼多人。

靈歌的聲音忽轉低沉:「九黎族人死後,阿黎的劍靈還要帶我去屠戮上神的後裔,也就是,望月城和朔月城的所有人,她發誓要祈天燈的人永世墮入無邊的煉獄!她要的是,上神創造的一切,上神的天道,上神的祈天燈,都走向無盡的毀滅……我當初覺得她太瘋狂了,所以才把它私自封印了,發誓以後一定會幫她報仇,我是連同朔月城的人廢了九牛二苦之力,在天姥山所有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它永遠地封印在了牛首山中!」

「即使是名動祈天燈的無相祖師,也無法察覺到黎女劍靈和九黎劍的存在?」洛今朝疑惑道。

「根本不可能,因為,那些上古的魔神,九黎族的魔神,和阿黎的劍靈一樣,帶著令人無比興奮的魔力,能帶來血光災難!」靈歌道,「後來,我尋得你,玄鳥星宿者,表面上是為了幫助天姥山的人尋找宿命中人,其實,你對朔月城有著更大的作用,我帶你去天機宮殿,讓你看到了天姥九劍,讓你學會它,感應阿黎的號召,來到牛首山,最後被朔月城的人救下,教會你罡氣和煞氣同修的法門,帶你來到這朔月城。」

「那天姥山中,沒有任何弟子,甚至是四位長老,乃至前代掌門,無相祖師,都不知道黎女被封印在這裡?都不知道牛首山中竟然有九黎劍的存在?」洛今朝追問道。

「這些,重要嗎?他們就是不知道這些,而且,他們更加不知道,我,作為天姥山的望舒五靈之一,現在,又作為天姥山的大弟子,他們口中和眼中的心腹、關門弟子!我!現在!已經淪為地獄之人!已經成了朔月城的人!和他們背道而馳!我要,祈天燈的一切,都到大世界中去,都到樂土中去!我,就是要違背他們!違背上神的旨意!呵呵,天道?天道在乎過人道嗎?呵呵呵……他們更不知道,我已經在天姥山中隱忍了五百年了!五百年!足夠滄海化為桑田,五百年如一瞬,這五百年看似平靜的我,早已經瘋了、瘋了!你知道嗎?」靈歌恨恨地咬了咬牙,早已不見當初正氣凜然的模樣,而是猙獰的面孔,他雖身著白色道袍,卻散頭披髮,他被業火焚焰猛烈攻心,卻又心寒到了極點,看上去極為瘋狂,「就像你之前見到的那棵大椿樹,它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朔月城祖師彭祖則活了八百年,在他們的世界中,我等就如同螻蟻,所以說,祈天燈的人都是井底之蛙,無異於坐井觀天,整天悶在祈天燈,難以新的天地,又怎麼不是那隻蟪蛄呢?長老們總是說朝菌不知晦朔,夏蟲不可語冰,其實自己才是蜉蝣,那又何不親自到大世界樂土去開宗立派呢?什麼上神的規矩和約定,什麼天道自然法則?要了天道沒了人道,又談何天道?」

「你利用了黎女劍靈……你已經背叛了她……」洛今朝的這一句話,像是一根又長又尖銳的錐子,直接刺向了靈歌的心頭。

靈歌頓時感到心中一痛,他緊緊地捂著心頭,道:「我是幫她報仇,她怎麼會覺得我對不起她?當初,她被困於無底深淵,被鞭打了九十九日,只有一股執念支撐著她活下去,那就是復仇!即使她是惡靈,惡鬼,但她還是認同我的!」

洛今朝覺得,黎女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改變了他許多想法,早已成為他心頭難以磨滅、難以撫平的痛和恨,成為他心中的一道永久的疤痕,他早已「傷痕纍纍」,再也無藥可救了。

無奈之下,洛今朝反駁道:「黎女劍靈,九黎劍,唯獨感應天姥九劍,不能感應任何的劍法,是因為她忘不了你的那一份情意,忘不了和你一起悟出天姥九劍的日子,你卻在利用她對你僅存的這份思念,來誘引我到牛首山去,來對付天姥山,真是可悲。」

「是她當初發誓要滅掉天姥山的,不是我!我是在幫她!」

靈歌忽然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頭顱,彷彿惡靈上身。

「那又怎樣?那不過是黎女化作厲鬼之後的惡言惡語,我相信,她生前是善良的,她的心眼不是壞的,她應該是祈天燈最美麗的女子了,我看過你給她畫的像,就在太一樓的殘卷中,她真的很美……她只是遭受九黎族的毀容的惡刑之後,才變成這樣的……」洛今朝哀其不幸,道。

「呵呵,當初,我覺得我實力不夠,不想用九黎劍去殺了無相,殺了四大長老,我害怕,就算有九黎劍劍靈的相助,也鬥不過他們,我怕劍靈阿黎會毀於他們之手……所以,雙月之戰後,方壺山頭九黎族被滅去之後……那時候,我早已放下了這份執念,我要為了師父、長老們,為了天姥山的傳承,為了自己能夠修鍊成通天徹地的神修者而活下去!而不是為了幫阿黎報仇而活!」靈歌語氣忽轉唏噓,大悲無淚,他也沒有落淚,只是黯然失色,道,「但是……後來……在天姥山待過很久,直到遇見涵虛長老和靈知之間的悲慘之事,我方才覺得,天姥山信奉的僅僅是天道自然,為了他們口中的天道,可以泯滅人性,可以泯滅良知,可以放下道德,哪怕是回歸到最原始的獸性,滅絕了人性,他們也要為了他們口中念念叨叨的天道自然,為了上神所立下的規矩,而活下去!」

靈歌痴痴地笑了,笑容帶著幾分苦澀,他這五百年來煞費苦心,委實叫人難熬:「呵呵……我瘋了,我的執念在那時再次被點燃,雖萬千人,吾往矣!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後來,我以命立下誓言,一定要為阿黎報仇!為了對付他們口中的天道,為了點燃一絲人道的火光而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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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墟行之夢裡闌珊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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