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裂谷

林之流看了眼光源外的漆黑，接下來便是任務第三階段了。

在基地工程師李源的講解里，第三階段十分簡單，只要二十五分鐘就能完成。

其中二十分鐘用於路程來回，花一分鐘完成任務，剩四分鐘摸魚。

當然，李源的話像來只有與他專業範圍相符的話才能聽。

其他的當做放屁就好了，不然就要被李源奇特的腦洞帶進奇奇怪怪的坑裡去了。

對著小車原位置，再次明確了方向，林之流朝著車屁股的方位走去。

在專家解讀的小車數據中，自己只要再前進三千米就到達「月門」的位置了。

抬腳出發，漆黑的四周，橙黑的月壤，米黃的光線，死寂般的環境。

林之流感覺到一絲突兀的心悸。

這不是一名正常航/天員該有的心理波動。

林之流素來自認心理過人，在眾多測試、訓練之中的心理表現都名列前茅。

以往也從未有過這般情況。

但，當他踏上月球的那一刻，他就不由自主的從心底散發出一股寒意。

讓他忍不住想要逃離這裡！

開始林之流以為是自己登月之後見識到了星空之大而忍不住自感渺小，心生恐懼造成的。

哪怕他一路子放飛思緒都難以遏制這股寒意。

現在，他明白了，這難以驅散的寒冷就是因為三千米外的「月門」！

心悸是在提醒他趕緊逃離！

發自骨子裡的寒意提醒他，前面有著未知的危險。

沒有考慮太多，林之流看著「月門」的方向，深深地吸氣，堅定地邁出步伐。

「月門」是探測小車傳出的最重要的數據，一張圖片驚動了高層領導。

在經過專家研討提供建議之後，最高層決策，決定秘密探訪「月門」！

在決策下達之後，各方不惜一切代價，爭分奪秒耗盡心血才創造了這樣一次登陸機會。

所有參加此次集訓的的航/天員里，只有林之流才在最後知道了這次登陸的真正任務。

大家都認為這是一次榮譽與風險並存的機會爭奪。

但林之流現在十分清楚，這次任務，將是九死一生。

現在是北/京時間9月22號晚19點17分，剩餘任務時間01：48：30。

如果任務順利，將於本月25號召開新聞發布會，向全世界/通報成果。

如果不順利，那便不順利吧。

花費巨大去進行一場豪賭並不讓人難以接受。

也許是失敗。

但退縮卻是絕不在認知範圍內的選項。

華夏國可能是當前世界唯/一具備在月球背面開展登陸作業的國家。

如果等探測小車發回的數據公布后，再想開展登月探測「月門」，恐怕存在諸多變數。

「月神」計劃便應運而生。

……

一步又一步，三千米的距離彷彿像沒有止境。

不對勁！

林之流停下腳步，原地蹦了蹦，只跳起不到一米。

這裡的月球引力不對！

按照正常月球引力下的配速，原本三千米的距里現在應該到了！

越靠近月門，引力變得越大，每一步的距離都在變小，加上所有精力都放在環境觀察之上，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

宇航服的沉重也逐漸體現出來。

由於良好的體能訓練和對周圍環境的高度警惕，林之流之前也並未察覺到負重的變化。

到現在，重力已經快要接近地球了！

林之流繼續往前走，感受著每一步引力的變化，走了兩百米左右，心中默默計算距離與重力的變化。

大概走了2200米。

林之流看了眼時間，得益於修復小車的用時較少，現在還剩01：36：02。

以現在為基點，計劃返程需要40分鐘，還有56分鐘時間繼續前進。

分配好時間，林之流堅定步伐，繼續向前。

重力還在上升，達到了地球的一點五倍左右，身上的裝備變得越發沉重起來。

考慮到體能的分配，林之流決定將身上不必要的裝備丟棄。

摸索全身，在各個奇怪的部位拆卸下各種各樣的裝備，一件又一件，扔了十幾件奇奇怪怪的東西，工程師們看到估計都得哭出來。

「在月球上，原來我還是有做哆啦a夢的潛力的。」林之流開心的想到。

就是希望月門裡面住的是嫦娥，而不是月球居委會大媽。

不然自己可能要被罰款了，出差在外還要吃單那也真是太難過了吧。

減負之後，林之流腳步輕快不少，但重力任然在慢慢增加。

重力慢慢接近地球的兩倍，常人在這樣的引力下是十分容易心臟驟停的，林之流背負一身近五十公斤的裝備，還在穩步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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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自己的辛苦訓練。

當然，還要感謝科技的進步，如果是上代一百多公斤的宇航服，今天就得跪下了。

燈光晃過，陡然間看見一座數十米高的牆在百米外一閃而過。

燈光的輻射範圍不大，只能隱約照映出牆體的一部分，似乎都鑲嵌在月岩之中。

林之流快步向前，調整胸前的燈源設備，仔細打量起來。

難以描述的外觀，未知的材質、奇特的形狀，複雜而瑰麗的雕紋...

難以言喻的震撼撲面而來，一種神聖、縹緲、威嚴的氣息縈繞在牆體上。

但並不讓人感到畏懼，反而心生親近感。

似真實又似虛幻、似溫暖似冰冷、似堂皇似質樸、似古老似新穎、似精緻似粗糙……

無數矛盾在其上體現，讓人炫目。

似乎在每一次眨眼的間歇，都在發生無窮變化。

讓人感覺這不像是實物，更像是一段波光流彩的電影剪輯片段。

不像是專家推測的來自「神」亦或是外星人的建造，更像是虛幻縹緲、渾然一體的天生之物。

林之流在牆體上尋找小車拍攝中的主角，很快，他在牆體區中的位置找到了，長方形，略微凸出的牆體的「門」狀物。

這個門，就是探測小車發回的數據里的核心要素，專家團將之稱為「月門」。

只是，現在的「月門」與小車拍攝的時候狀態似乎不太一樣。

在照片中，「月門」似乎是開啟的，其中漆黑一片。

專家推測，此處應該是「神」的住所或是外星人的飛船

「月門」，便是未關閉的或者偶然之間打開的通道。

現在，「月門」是關閉的，卻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吸引力，讓人想要一往觀之。

林之然的第二任務很簡單，就是找到「月門」，然後拍攝有價值的照片。

然而，計劃出現了偏差。

回想著專家團給出的資料，小車應該是在距離十米左右距離拍攝的照片。

林之流目測現在自己距離「月門」還有三十米，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往前一些。

動作跟上思路。

林之流一步踏出，卻感受到重力在瞬間加強！

汗水一瞬間爆出，肌肉劇烈痙攣，缺氧的窒息感湧上腦袋，身體難以忍受的疼痛讓人想要哀嚎。

林之流用盡全身力氣退回之前的區域。

大口的喘氣，氧氣在劇烈消耗。

林之流很想打開面罩，把混入眼睛的汗水擦拭一下，再好好吸幾口空氣，鹽分刺激著眼睛讓人感到酸癢。

使勁地呼吸很久，林之流才感覺緩了過來。

剛才的重力已經可能達到了地球的三倍的水平。

林之流幾乎能感覺身上得到每個細胞都要爆炸了！

如果是在模擬倉訓練的情況下，林之流甚至可以承受極限十五倍重力的加速度。

然而承受加速度和承受重力根本不是一回事。

何況他現在的身體三狀態在已經消耗了許多，剛才更是在背負了五十多公斤裝的負重。

一個人行走在三倍重力之下的狀態，比於背負著兩個自己的重量行走困難不知多少。

林之流明白了，小車的電力系統可能不是出故障了，而是這詭異的重力讓小車耗盡了預期60天的電力。

仔細觀察環境，月壤在這似乎變得更為平整起來，彷彿人造坪地般，顯現出一道弧線分界。

這是重力的體現。

看著弧線思考了一會，林之流再看了看時間，01:22:42。

按照來時的速度，自己返程需要55分鐘，剩餘時間充沛。

現在還有27分鐘的行動時間。

看了一眼，「月門」仍在那，散發出淡淡的吸引力，混夾著令人恐懼的氣息。

林之流閉上眼睛默默感受，很快他發現，吸引力來自「月門」本身。

或者說是整個牆體，令人發寒的氣息則來自「月門」內。

「月門」的閉合在專家團隊的預測範圍內，林之流接受的培訓里，如果遇見這個特殊情況，自己擁有臨時處變的權力。

依照專家團給的建議，自己需要參考環境因素、時間因素、設備情況、機體情況等來做出決策。

但這詭異的重力是萬萬不在預料之內的。

如果就此放棄，那便前功盡棄。

在專家團的推測中，「月門」之後可能有人類史上最大的發現，將改變地球的發展。

穿過這道門，將會迎來新的歷史。

原本林之流的任務是做好打開新歷史大門的前奏工作，拍攝「月門」之內的情況。

現在，未知因素讓這項前奏工作出現了些偏差。

前進或是後退，其實沒什麼難以選擇的。

林之流覺得一切因素都良好，有繼續前進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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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當林之流看見「月門」之後，心中的恐懼無限放大，寒意包裹全身。

他相信，「月門」的背後一定有人類未知的存在。

他不願錯過這個秘密，整個團隊為這次任務所做的準備和付出的代價，個人對神秘未知的探查的嚮往，都讓人難以錯過。

何況這可能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見證「真實的世界」。

雖然這個未知的存在，讓他本能的害怕。

但這奇特的建築、奇怪的重力、絕無僅有的機會，都讓他不捨得放棄。

思考完畢開始行動。

林之流將身上備用電力系統的電池拆卸下來，朝著前方扔出。

電池呈一條詭異的拋物線完好地落在十五六米外。

左右翻找，搜遍全身，竟然找不出第二個可以扔的東西，一體化害人不淺。

樣本太少，重力參數只能估算個大概，早知道就留點裝備在身上了。

淦！當哆啦a夢果然要付出代價。

猶豫了幾秒，林之流開始在地上做了個密文標記，畫下幾十個奇怪的符號。

再將身上的備用供氧裝置摘下放在腳邊，深吸一口氣，毅然打開了面罩。

頭盔、衣服、鞋，一件一件脫下。

穿這套外勤宇航服需要2分多鐘，而脫下僅僅需要數十秒。

感到意外的是這裡的溫度只是在零度左右，遠比外面的月表高上許多，在貼身宇航服的保護下並不寒冷。

希望這裡的輻射少一點。

林之流一邊想著一邊快速將供氧裝置裝到身上，將呼吸罩綁好。

拿起拍攝裝置跳了跳，林之流對不到十公斤的負重感覺很好。

將脫在地上的宇航服擺好，讓光源角度可以照亮道路。

林之流決定，繼續前進。

目標二十米！

緩緩踏出，重力再次襲來，肌肉開始打顫，雖然壓力巨大，但是還在忍受的範圍之內。

林之流盯著腳下的路，心裡只想著往前，不再思考其他。

重力仍然在增加！

每一步都比之前更加困難，越來越大的壓力需要更多氧氣，而每次呼吸都要耗儘力氣。

咬著呼吸器的嘴已經僵木，疼痛遍布全身。

二十米的距離如若天塹。

僅僅是走過一半的路徑，就耗費了大半氣力。

林之流弓著身子，一邊拖著前行，一邊想自己的高中物理口算題為什麼出錯了，「按照剛剛扔電池的拋物線計算，現在的重力不應該這麼大的！」

疼痛，充斥在林之流的全身的每隔一個細胞之中。

這讓林之流不禁思考，返回還是向前。

返回就可能活下去，向前必死無疑。

他不怕死，但無謂的死亡沒有意義。

他不知道繼續向前有沒有結果，心中的恐懼讓他想要放棄。

重大的壓力和疼痛感讓林之流胡思亂想起來。

也許前進到十米範圍那「月門」也是關閉狀態呢。

也許那個「月門」只是月球上的特產，小車拍的照片是p的呢。

也許常曦號的關鍵設備沒有損壞，還有機會回到地球呢。

也許我現在回家向暗戀高中女同學表白，她也喜歡我呢。

也許我現在只是在做夢，躺下睡一覺就醒來了呢。

......

暴汗淋漓，水份快速從林之流體內逃走。

時間並沒有因為林之流的胡思亂想過得快一些。

血液從嘴巴和眼角淌出，皮膚似乎在變紫，脊背因為巨大的壓力不得不彎曲，身體彷彿下一刻就要崩潰。

繼續前進。

一步又一步，重力還在增加。

八米……

七米……

六米……

昏沉之間，林之流忘記了所有，只記得要走過這二十米距離，看一眼「月門」背後有什麼。

汗水暴下、鮮血噴涌、肌肉抽搐、經絡賁張，難以言喻的痛苦瘋狂鞭打著全身。

在最後一米距離，林之流已經是匍匐在地上，如同爬蟲般在一點一點地蠕動。

終於，林之流越過了這二十米的距離。

艱難地抬眼看向「月門」，依舊是緊閉不已。

林之流平撐的雙手重重落下，疲憊無力的感覺瞬間覆蓋全身。

身體已經十分疲累了，精神卻感到格外輕鬆。

只是有點後悔，沒有將貼身宇航服也脫了。

回不去了。

林之流想著，擺動著用盡全身力氣，想要翻身換個舒服點的姿勢，但沒有成功。

呼吸器掉落，眼皮也越來越沉，黑暗取代了一切，林之流閉上了眼。

他沒有看見，十米外的「月門」上，隱隱有光輝流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