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生辰

一連兩月,安寧和溫靜慢慢習慣了每日例行這些事,安寧能面不改色地喝中藥,施針時也沒有當初那麼痛苦了,溫平說是因為體內的毒在逐漸減少,也是因為身體對此在適應,溫靜能一聲不哼地鍛煉,這些也是多虧了溫平每日的監督照料。

隨着溫平的弱冠之期越來越近,村裏氣氛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李嬸這段時間時不時就往這邊跑,想勸說溫平,由大家一起在村裏給他辦一場酒席。溫平本不想如此大費周章,但考慮到這也是大家的一番心意,便也應承下來好好辦個。李嬸今日跟溫平商量起了酒席的一些細節,一談這些便談許久,直至晚膳時分這才意猶未盡地回去給一家子人做飯去了。

晚上吃飯時,安寧就感覺溫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表面看起來好像沒怎麼不一樣,但比起平日,今晚的言語少了許多,神情也略沉重了些。

深夜,安寧躺床上已有一會,閉目了許久但還是沒有怎麼睡意,於是逐起身準備去如個廁。剛推開房門,她便看到溫平一個人站在院子裏,抬頭望着滿目星空,昏暗的夜色下,他此時的身影顯得格外寂寥。這還是安寧第一次看到溫平這個樣子。

溫平被推門聲驚動,回過神來,他轉過身,看着安寧纖細的身影向自己走過來。安寧比劃手勢:「深夜在此可是有煩憂事?」

「只是想起了一些舊事而已。」溫平靜默了會,問道:「安寧,你生辰是何時?」

安寧未曾想他會忽然問起自己的生辰,猶豫了一下,才比劃了一個日子。「十一月初九。」她的生辰其實就是她那個所謂娘的忌日,真是一個不怎麼好的生辰。溫平又問:「你往年是如何過生辰的?家中長輩待你如何?」順着溫平的話,安寧也不禁回想起她在宰相府時每年過的生辰。

在每年生日的這天早上,張嬤嬤都會親自去煮一碗熱氣騰騰,特意加了兩個雞蛋的長壽麵端到她面前,然後就在一旁和香綾一起念著祝小姐歲歲平安,年年順逐,萬事如意的吉祥話。

到了晚上,院裏的氣氛便頓時低落下來,幾人會在院子裏一起給逝去的娘燒紙錢祭拜,而她那個便宜爹和心狠手辣的姨娘從來對此漠不關心,整個宰相府好似從來不記得此事。現在一想起,現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往事種種都好像是很遙遠的事了。思緒回籠,安寧用手勢表示:「家人會為我煮碗長壽麵,祝願我平安順遂如意安康。」溫平聞言「我未吃過長壽麵,想來我與你那邊不同,家中無此習俗。」

安寧想問你家中是怎樣的,有點好奇溫平的家人,但是溫平此人神秘莫測,這點又不太敢問。

光線昏暗,溫平也沒注意到安寧探究的神色,他的語氣略清冷:「回想一下,我最後一次過生辰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即將弱冠,親人卻皆已不在身旁。」眼見氣氛越來越沉重,安寧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夜已深了,你且早些歇息吧。」還沒等安寧想好說什麼,溫平就已自行從這沉重的氣氛中脫離出來,結束了這場消沉的對話。

安寧點頭,才反應過來自己還要上茅房的,目送溫平離去,匆匆跑完茅房,就回屋準備睡了,然而發現好像更睡不着了。

被刻意埋在記憶深處里的宰相府,在那裏生活的場景歷歷在目,那天,幾欲遮天的火海,緋紅一片,張大著獠牙,吐著高溫炙熱的火舌似要把這裏所有的人吞之入腹,不留一絲殘骸。

眼裏都是一片火紅,本該漆黑的夜晚因為火光照得宛如白晝,噼里啪啦的房屋崩塌聲和周圍哭喊的人群格外刺耳。恐懼,不安,死亡的氣息瀰漫着整個宰相府。

「小姐,快……走…」嬤嬤被屋頂房梁所砸中,此時唇邊全是血,滿身的血污斑駁地映在身上,刺眼地有如刀刃插在安寧的心上,悲痛沉重而喘不過氣來。

「答應……嬤嬤,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去追究這…件事。宰相…府…不值得…你這麼做,也算是…咳咳!罪有…應得……」

安寧拚命地搖頭,淚水止不住地流下,想吶喊,但是只能發出小小的嘶啞嗚咽的聲音。

「老身有愧於…夫人所託,不能…再照顧…小姐了,可憐小姐你…受苦了,答應嬤嬤…要好好…活下去!快走啊,小姐!……」

不!嬤嬤!不要!不要死!

巨大的黑淵籠罩着安寧,似有無形的手把她拉扯至深處,天旋地轉。

嬤嬤!

安寧倏地睜開了眼,入眼是熟悉的房間,是夢啊,夢到嬤嬤了呢……一片悵然,儘管她已經盡量不去想宰相府的事了,但是午夜夢回之際還是會憶起,嬤嬤何其無辜呢,這背後主使之人實在是心狠手辣!屠盡整個宰相府幾百號人!而如今對外而言她已經是個死人了,現在尚且安穩地生活在這個地方,嬤嬤,你會感到欣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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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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