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飯
柳玉想來想去,想到今天是男人留在他家裏的最後一天,覺得自己還是不能虧待了人家。
他家裏能吃的東西不多,肉類更是只有之前蘇元送來的幾隻野雞野兔。
不過那些野雞野兔還要找個時間還給蘇元,絕不能動。
柳玉愁眉苦臉地坐在自家門檻前,雙手撐著臉頰,有些喪氣。
早知道就在家裏囤些肉了。
可那個時候的他哪兒知道自己後面要撿一個人回來?
現在去買已經來不及了。
且不說今兒不是趕集日,就算是,到這個時候也該散場了,何況集市不在玉潭村裏,而是在桐溪縣裏。
他們村裏沒有集市,大家想要買賣什麼東西的話,要麼自己在村裏吆喝,要麼坐村裏的牛車或者步行去往桐溪縣。
桐溪縣距離玉潭村有約莫二十里的路,願意出錢坐牛車還好說,若是選擇步行,哪怕腳程快的人也要走上一個時辰,還要背很多東西,着實累人。
因此柳玉從柳春華家裏搬出來后就很少去縣城趕集了。
一方面是捨不得花錢坐牛車,一方面是他確實沒有想要的東西。
只有他采來的藥草在郎中那裏賣不出去時,他才會步行到桐溪縣的集市中把藥草賣掉,他院裏的兩隻母雞正是賣了幾回藥草后順便買回來的,把賣藥草的錢全部花掉不說,還倒貼了不少錢。
賣雞的商販告訴他,自個兒店裏的母雞最會下蛋,一天一個不成問題,而且雞都養到三個多月了,拿回家頂多再養半個月就能吃上雞蛋。
柳玉信了商販的話,一口氣買了兩隻母雞,結果如今餵了一個多月,連一顆雞蛋的影兒都沒瞧見。
其實兩隻母雞吃得不差,只要柳玉得空便會去山上挖蚯蚓餵給它們,偏偏它們只吃不長,始終瘦不拉幾的樣子。
柳玉輕嘆口氣,餘光瞥見了在院裏走來走去的兩隻母雞,他微愣一下,隨即烏黑的眼珠子在兩隻母雞之間打轉。
雖然它們看着沒幾兩肉,但好歹也是肉,左右下不出蛋來,不如拿一隻給男人補補身子。
殺掉自家用來下蛋的母雞,柳玉不可能不心疼,可他不是會在這種事上糾結太久的人,他說干就干,挽起衣袖,起身抓雞。
兩隻母雞似乎察覺到了危險來臨,不等柳玉靠近,驀地撲騰起兩片翅膀四處逃竄。
柳玉手忙腳亂,一會兒抓這隻雞,一會兒抓那隻雞,他從沒抓過雞,傻乎乎地被兩隻雞在院裏溜了好幾圈。
院裏一陣兵荒馬亂。
……
宋殊禹受了重傷,即便醒來,腦袋依然昏昏沉沉,他本想閉目養神,誰知不受控制地睡了過去。
他睡得很不踏實。
睡夢中,他坐在顛簸的馬車上,外面傳來兵器相碰的聲音,馬車飛馳,外面的殺手卻突破層層重圍對他緊追不捨。
他腹部傳來劇痛,捂著腹部的手上儘是黏膩濃稠的觸感。
他低頭看去,自己胸前的衣服全被鮮血浸濕。
「嚴斌。」他喊著馬車裏另一個人的名字,「是不是你?」
那個叫嚴斌的人面無表情地坐在他對面,身體隨着馬車的顛簸而輕微晃動,嚴斌面上不顯,可眼裏有着翻騰的情緒。
快意、仇恨、憎惡——
以及一些複雜得區分不出的情緒。
「對,是我。」
「果然……」宋殊禹輕笑,「這麼多年來,我看走眼了。」
「宋子臻。」嚴斌一字一頓地說,「你做盡傷天害理之事,報應終是來了。」
接着。
宋殊禹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
有風聲在耳邊呼嘯,他的身體急速下墜,骨頭碎裂般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湧來,張著血盆大口,一口吞沒了他。
黑暗中,他腦海里浮現出無數人的咆哮。
「宋子臻,你這個魔鬼,你沒有心,機關算盡到連自己的親生兄弟都不放過!」
「宋子臻,總有一日,你會自食惡果,你會嘗到被身邊人背叛的滋味!」
「宋子臻,你的報應來了!」
「宋子臻……」
「別跑!」一道清朗又響亮的聲音很突兀地傳來,伴隨着慌亂的腳步聲。
這時,宋殊禹終於掙脫了夢魘的束縛,猛地睜開眼睛。
混沌消散,他的腦海迅速變得清明起來。
視線中是陌生又簡陋的房屋,貧窮到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和他模糊記憶中的場景天差地別,但屋裏收拾得乾乾淨淨,窗台上的陶罐里還放有幾枝野菊,亮黃的顏色讓這間屋子沒那麼灰暗了。
微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
宋殊禹胸膛起伏,身上早已滲出一層薄汗,被風吹拂,他感受到了一絲舒適的涼意。
許是從噩夢回到了現實的緣故,他內心生出幾分奇妙的安定感。
還好是夢。
宋殊禹僵硬地眨了下眼睛,在額頭上凝結成珠的冷汗直接從他眼皮上滑過。
屋裏很是安靜,可屋外的動靜還沒消停。
「別跑!你們別跑!」少年喘得厲害,喊聲裏帶着急切。
可惜回應少年的是撲騰翅膀的聲音以及咯咯咯的叫聲。
少年無奈,只得繼續追趕。
宋殊禹有些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期間不小心牽扯到傷口,疼得他的動作略微一頓,但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緩過來后不僅坐了起來,還撐著床沿勉強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