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生當復來歸 死當長相思 風信×蕭凝

番外一 生當復來歸 死當長相思 風信×蕭凝

大漢政清十三年,適才及笄的蕭凝在陪同母親至善化寺上香的時候一個人跑到了後山的松林里。

獨身一個人的少女好像根本沒意識到她身後跟着幾個人。

「姑娘?」

「姑娘你沒事吧?」

風信將那幾個鼻青臉腫昏倒在地的男子捆得像是粽子一樣之後才發現他救下的這個小姑娘似乎是嚇傻了。

母親說要給還在北境的父親誦經祈福,然後照例把他趕出來了。

風家但凡上戰場的人都不拜神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家中大約就有了這樣的習慣,妻子們、不曾披掛的女兒們和小孩子會為丈夫、父親和兄弟誦經祈福,可一旦跨上戰馬,他們便再也不會跪在佛前了。

他像往常一樣隨便找棵樹靠在樹梢上等上母親一兩個時辰,卻沒想到今日樹下面並不平靜。

那穿紅衣的姑娘就像是一隻絲毫不知跑入猛獸群中的小白兔。

「……少將軍?」面前的男子一身湛藍窄袖長衫,腰間配着雙刀,蕭凝其實很清楚他是誰,幾年前風家父子回朝獻捷的時候整個安陽城都看到了。少年將軍騎着白馬披着金甲,颯爽英姿讓多少姑娘紅了臉頰。

「在下風信。」風信見面前的姑娘是真的沒有受到過度驚嚇,但是他還是問了一句,「姑娘你沒事吧?」

蕭凝微微探頭看了看風信身後的那……一堆,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多謝少將軍搭救。」蕭凝深吸了一口氣,又過了一會兒才發現面前的人絲毫沒有想幫她一把拉她起來的意思。

坐在地上的姑娘朝他伸出手,微微嘟著嘴,風信看着那瑩白如玉吹彈可破的手掌心一時沒意識到她到底在做什麼。

「救人救到底,風家哥哥你不打算拉我起來嗎?」

風信眼看着隨着她說話那朝向他的掌心都微微冒汗了,實在不知道這姑娘為什麼這樣做。不過他最終還是撿了根樹枝遞了過去,在蕭凝帶着些不滿的眼神下拉她站了起來。

「姑娘還是快些回去吧。」

「……我一個人害怕。」蕭凝又看了一眼被風信捆起來的那些人,他們現在還依舊不省人事。

「風家哥哥你送佛送到西,送我回寺中去好不好?」

風信開始覺得這姑娘是在故意做些什麼了,但是讓她一個人回去確實是有些危險。誰知道這松林里還有些什麼。

「讓人看到對姑娘的名聲不好。」但是風信依舊拒絕了面前的姑娘。「姑娘快些回去吧。」

「你確定我一個人回去不會出事兒?」蕭凝盯着風信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

「……確定。」

聽聞此言蕭凝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明白了什麼。

「那就勞煩風家哥哥悄悄送我回去啦。」

「對了,你不問問我的名字嗎?」在轉身離開之前,蕭凝最後問了一句,但是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面前的人眉頭一皺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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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陪着伯母去誦經順便幫我把這些人抓到了?」公孫明陽看着地上的那幾個「粽子」挑着眉看着風信有些不可置信。

「你們禁衛不是找他們挺久了?京兆尹解決不了才找你們借人的。」

「我送這麼個功勞給你,你還有意見?」

「沒,沒,多謝少將軍!」公孫明陽十分誇張地給風信行了個禮,然後被他兄弟打了一拳。

「不過說真的你是怎麼抓到他們的?」

「我也很好奇。」風信想着剛才的事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你說我陪着母親去善化寺還在樹上等她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他沒有刻意避著人過,被小沙彌看見過幾次,而且將軍夫人來善化寺,知道的人也不少,尤其是母親每次停留的時間都不短。

「……很多?」如果是秘密任務的話,風信已經算是徹底失敗了。所以說這些人是怎麼撞上這位少將軍的?故意不想活了嗎?

蕭家……風信並不認識那個姑娘,但是他將她送回善化寺之後見到了那個姑娘的母親。

蕭夫人他是認識的。

她家和那個姑娘年紀合得上的女兒就只有一個,他好像聽母親提起過,是個針線及其精湛的姑娘,就連宮中的娘娘都誇讚過她的手藝。

蕭家是文官,而且那位蕭大人向來看不起他們這些武將……即便對他父親這位振國大將軍,那蕭大人都——

這次這位蕭姑娘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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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信還沒有查明白的時候他就再一次「意外」遇到了蕭凝。

而且這次的「意外」很明顯的不再「意外」了。

他在去京郊校場的路上遇到了坐在路邊正拿着把團扇緩緩扇風的蕭凝。

這姑娘又是一身紅衣坐在路邊的青石上,風信眼尖地發現她今日裙擺上的花紋和那日的不一樣。

單看這姑娘沒有任何不對,就好像她就是在路邊歇腳似的——如果她身後沒有那輛歪在路邊的馬車的話。

馬車右側的車軲轆躺在地上,沒有絲毫損壞的痕迹,就像是故意被卸下來的。

「風家哥哥你是打算當沒看見我嗎?」蕭凝在風信幾不可見勒馬又催著坐騎快走之後開口了。

「姑娘你要是需要幫助在下可以讓人去幫你到家中報信。」風信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車夫已經去報信了。」蕭凝歪著腦袋看着風信,「我一個人害怕。」

「就連馬都跑了。」她又找補了一句。

「……這是官道,有城防按時巡查。」風信雖然這樣說着但還是翻身下馬了。

「……少將軍?」風泰看着眼前這一幕終於緩過神來開始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那善化寺還是在天子腳下呢。」蕭凝用扇子擋着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風信。

風信沒再理會她,他走上前一隻手就把馬車抬平了,叫了風泰幫蕭凝把車輪按上,然後拿了紙筆給蕭凝寫了張憑據,最後牽了手下衛兵的一匹馬和那張憑據一起遞給了蕭凝。

「姑娘記得讓人把馬還回來。」

「我不要。」蕭凝看着風信適才單手抬車還處在震驚中,上次那些人被他三五下解決便已經讓她開了眼界,可這次依舊驚嘆,「我不會駕車。你給我馬也沒用。」

「姑娘不如有話直說。」風信嘆了口氣,將那張憑據收了回去。

「風家哥哥你能順路把我送到那邊客棧去嗎?就在你去校場的路上,你絕對順路的。」蕭凝笑眯眯地看着風信,又用扇子遮了大半張臉,「萬一我一個人又——」

風信又嘆了口氣。

風泰趕着車看着前方少將軍騎在馬上的背影也開始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了。

上次一不小心幫公孫他們抓到人就很意外了,今日怎麼又撞見了這姑娘?不過看這姑娘……上趕着……的樣子——風泰覺得他找不到其他的形容了——還真不像是想要通過少將軍謀求什麼的——

他們少將軍都過了二十五到現在都沒議親呢……

不過也沒辦法,風信長這麼大八成以上的時間都是在軍營里度過的,而以風家現在的地位……少夫人的人選……很難,很難。

「風家哥哥,你真不問問我叫什麼名字嗎?」在風信準備帶着人離開客棧的時候,他聽到身後那個姑娘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蕭姑娘,你一個姑娘家,今後還是謹慎些。」風信皺着眉遠遠能看見客棧裏面那好像是蕭家的兩個丫鬟,但是他還是覺得這姑娘有點太大膽了——她又不會武功,一個人多少有難以應對的時候。

「你怎麼知道我姓蕭的?」蕭凝笑着朝着風信邁近了一步。

「……風泰!走了。」

風泰翻身上馬帶着人跟着風信疾馳而去,他終於開始覺得他家少將軍至今沒有娶妻可能不能全怪風家的媳婦不好找。

而之後一年多發生的事情讓他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實在是太正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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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信看着蕭凝在他面前又被人偷了荷包。

「風家哥哥你不要匡扶一下正義嗎?」不知道什麼時候蕭凝不再說讓風信幫幫忙或者她一個人害怕了。

「你荷包里裝的是石頭。」風信抱着雙臂看着蕭凝實在是有些無奈,風泰在看到這姑娘出現在街上的時候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姑娘的臉在寒風裏吹得發紅,縱然她那斗篷邊上鑲了一圈極厚實的絨毛,風信還是覺得她可能冷的夠嗆。

「你買通了公孫。」風信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之後肯定地說道。不然她是怎麼能這麼準確每次都能在他巡防的時候「出事兒」的,還基本都趕在了他下值的時候,絕對不會耽誤他的正常工作。

「是又怎麼樣?」蕭凝理直氣壯地看着他,「都一年多了,你就真是塊木頭也該明白了。」

「蕭姑娘!」風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只覺得臉上燙的能燒水了。

「明明知道我的名字嘛,叫我凝兒不好嘛。」

「蕭姑娘。」風信深吸一口氣之後面色變得極為嚴肅,「風某一介武夫,又年長你十餘歲,而你是安陽城裏多少公子傾慕的大家閨秀,實在是……不甚相配。」

「可那日是阿信救了我。」蕭凝也收了面上嬉笑的神色,「那日你救了我,我便是你的人了。」

「……你那日並不需要風某去救。」

「這麼多次我也一樣不需要少將軍幫忙,可少將軍沒有一次丟下我不管。」

「蕭姑娘何必……如此執拗。」風信知道一切,他當然知道現在幫着賣他行蹤的人有多少,但他從來沒去制止過,可他更清楚自己是風家將,他這一生都是要去守大漢邊疆的。

鮮花一樣的姑娘,不應該在風家孤守空房,更不應該在將來的某一天聽到他死在戰場上的消息。

「阿信明明喜歡我,又何必如此……自欺欺人呢?」如果風信真的不願意,她想要偶遇他的計劃不會成功第三次的,更不要說這一年多每一次都成功了。他是風家少將軍,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人算計。

她知道風信擔心什麼,但是她要嫁的人……必然要是她心愛的,只有這件事她不願意聽家裏的安排。

那些書生公子一個個有什麼好?他們看中的不過是安陽城裏評價她的那些言語罷了……她沒有那麼大度,也確實算不上賢良,她的心眼小的很。

而風家人……風家男子從無一人納妾,風信又是她一見傾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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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為什麼就是不肯鬆口呢?都兩年多了!你要是再不去提親——你要是再不去提親——」

風信看着蕭凝說着說着突然紅了眼眶心下一緊,也沒來得及提醒她這裏是獵場,實在危險。

「我是風家將,我不該耽誤你的。」半年前他的最後兩個遠房叔輩戰死沙場,如今算來他和父親是最後的風家人了,風家已經沒有旁支。

他們的命運是早就註定的,風家兒郎……代代埋骨邊疆,連感嘆一聲英雄垂暮的機會都不曾有。

保家衛國不曾悔,但——

「我不在乎!我喜歡的只有你!我不要嫁那些不相干的人!他們不會像阿信一般待我好的!」

「到現在為止會想都不想就護着我的人只有你——」

「只有阿信啊……」

蕭凝哭了。

風信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她,不知道該用什麼給她擦眼淚。他一身鎧甲,上面滿是塵土和刀痕。他那一雙手上都是硬繭,如何碰觸一個姑娘那吹彈可破的臉頰。

「……凝兒。」

「凝兒喜歡你,今生今世,非阿信不嫁。」

鎧甲很涼,但眼淚很燙。蕭凝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面盛滿的情誼幾乎要溢出來了。

「我母親……很喜歡你的。」風信輕輕撫了撫蕭凝的長發,「我會請她去你家提親,好不好?」

這件事再難又怎樣?他會努力從每一場戰爭中活下來,他不想看凝兒哭,再也不想了。

只這一次,這一輩子便夠了。

「我們成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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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家向蕭家提親這件事讓安陽城中不少人都意外,畢竟蕭家主清高自傲,向來看不起朝堂中的一干武將,而蕭家女兒容貌是安陽城裏一等一的好,又極擅女紅,不知道多少高門府邸搶著和她家議親,誰能想到風家也會插一手?

風家少將軍的年紀和蕭家女兒可沒那麼匹配。

在蕭家主和蕭夫人看來,風家少將軍軍功再多也不過是個行伍之中的粗人,而風家父子太過死板,根本不可能在朝堂上幫着蕭家做什麼,女兒嫁到風家那對蕭家沒有半點好處,說不定有的時候他們在朝堂上還要避嫌。再加上蕭家從來都不覺得風家有什麼錢財。嫁過去蕭凝便一點用都沒有了。

以她現在在安陽城中的名氣,如果嫁入侯門或是更高的門第,那對蕭家可以說是好處太多了。

所以風夫人去提親的當日蕭凝便與父母大吵一架,然後被蕭家主捆起來抽了一頓。

最後是風信帶着人闖入蕭家把母親和蕭凝帶出來的。而在當日蕭凝便在當街與蕭家斷了關係。

她沒有哭鬧,也沒有歇斯底里,反而冷靜得不能更冷靜,一字一句咬着牙進行了她最安靜也是最瘋狂的反抗。

看着蕭凝那一身的血痕風信才終於明白這高門大戶中的女兒終究有多身不由己。

最終風家父子當日晚間便求到了御前,求得皇帝下旨賜婚,蕭凝才終於名正言順嫁到了風家,成為了風信的髮妻。

大漢政宇初年,蕭凝十八歲,她在不斷爭取了三年之後成功和自己的心上人成婚了。縱然她沒有任何嫁妝,身邊也只是有個自小陪着她的小丫鬟。可風信給她添了十里紅妝,讓整個安陽城看着這場大婚,告訴所有人蕭凝的選擇沒有錯。

不過他當初的顧慮也確實存在,在風信與蕭凝成婚一個多月後,北境天狼來犯,風家父子離京平亂。

「夫人,我們剛成親我便要去北境了……你在家陪着母親別太擔心,等我回來,好不好?」

「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這個家,你要像你答應過的一樣,活着回來就行了。」蕭凝笑着,最後在風信額頭上落了一個吻。

自此蕭凝和風信聚少離多的生活也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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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宇四年,寧王與禹王爭位,禹王通過樂氏一族倒賣羽箭給北境天狼。寧王拿着證據來找風信求助的時候,風信明白風家就算再中立最終也還是要選擇一邊的,他們效忠在位的皇帝但也效忠大漢的江山和百姓。

所以其實風家人永遠都只有一個選擇。

這一年風家父子奉命率軍攻打天狼,這一戰比他想像的要更加兇險,也比他預計的時間要長太多太多。

「夫人我又要出兵了。」他終究是又要離開蕭凝了。

「你答應過的,活着回來。」

「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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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宇五年,風信的父親振國大將軍永遠留在了北境的戰場上,他的母親在京聽聞噩耗病重,三個月後也離開人世到父親身邊去了。

風信無法操辦母親的喪事,因為對天狼的戰爭還在繼續。蕭凝給了他一封家書,讓他不用擔心安陽城裏的一切。

直到政宇七年,風信大破天狼主力軍,將其重創,天狼王宣佈投降,這場幾乎掏空了大漢國庫的戰役才終於結束了。而他也終於能回到安陽去見他的妻子了。

這一戰結束后,風信官至正一品護國大將軍,蕭凝也跟着他得了誥命。

但沒有兩個月,他便再次離京了。

似乎是覺得大漢和天狼打了那麼久,兵力一定有所損耗,月涼又出兵了。

「夫人我這次去西疆,你照顧好自己。」

「……平平安安的。」蕭凝再次送走了風信,然後終於覺得自己的日子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一年風信在西疆打月涼,蕭凝在安陽城裏練就了極佳的騎術,那向來只繡花的手被馬韁繩磨出了一層繭子。

不過似乎風信也覺得他成婚之後的生活太離譜了些,打月涼用的時間格外短,年底他就回京了。

但這並不意味着大漢周圍的國家會消停。

與大漢接壤的璃國、天狼、月涼是需要謹慎對待的三個大國,但還有些小國着實是……煩人了些。

大漢不能被天下人說恃強凌弱,但也不可能任由那些小國攪擾邊境。

當然他和蕭凝現在還完全不知道的是,在政宇八年,寧王被封太子的這一年,他的第七個兒子,最終會把他們女兒拐走的那個男孩出生了。

太子府第七子,二歲就能鬧得太子府、皇宮和安陽城都不得安寧的混世魔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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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這次要去——」風信話沒說完就被蕭凝打斷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連騎馬都學會了!」

「咱們成親多久了?你都沒有好好陪陪我,說好的寵我一輩子呢!」蕭凝叉著腰站在風信面前,裝得氣憤至極的樣子。

「胡鬧!你怎麼能去戰場?」殺敵無數的護國大將軍在自己夫人的視線下乖乖手放在膝蓋上坐得板正,但是他依舊不想讓蕭凝去戰場,哪怕蕭凝是真的學會騎馬了。還讀了不少兵書。

「你風家沒有女將?我嫁給你了!我也是風家人!我不要再離開你!一天都不要!」

「也不要你老抱着那戰袍當我陪着你睡覺!」

「夫人你說什麼呢!」這是怎麼知道的?

風信在蕭凝的目光下縮得更小了一點兒。

「我說什麼!我說我要一步不離地跟着你,省得你只能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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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風信還是帶着蕭凝去了邊關,按理說守邊的將領的家眷是要留在京城的,但皇帝特許了風信可以帶着蕭凝一起去。

這也算是皇恩浩蕩。

風家給了雲氏皇族一片丹心,也獲得了主君絕對的信任。如此在歷史上也算是屈指可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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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我懷孕了!」

政宇九年,在大漢西北的邊境軍營里,風信手中筆一抖,在地圖上留下了一個墨點子。

剛才夫人說什麼?

這幾年他都快懷疑是不是自己舊傷太多導致……

「阿信,你風家都三代單傳了,我想先要個小丫頭。」

風信還是沒完全回過神來,但有部分思緒還是跟着蕭凝的話走了。

小丫頭?

「阿信,將來要是有個男孩子主動來問女兒的名字,就把女兒嫁給他好不好?」

不好!這怎麼能好!

風信徹底清醒了,但是看着蕭凝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反駁她的任何一句話。

「夫人說什麼都好。」

「夫人你趕緊坐下來!」

……

「夫人你懷孕了不能騎馬!」

他的筆呢???

風信揮着手裏的毛筆開始找——

還是趕緊給坤爻寫信——

他該怎麼在不惹夫人不開心的情況下阻止她做一些現在不合適的事情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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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康初年,太子云濟赫繼位,登基稱帝。

六月十八,風信喜得一女,而他和蕭凝已經花了三個月也沒能給小丫頭選出一個名字來。

風家的這個獨女到百日的時候也依舊沒有名字。就連小字夫婦二人都沒選出來。

公孫明陽遠赴邊疆參加小丫頭的百日宴的時候對此事感到萬分震驚。

「恭賀風兄喜得千金啊!」

「風兄你別笑了!臉都抽筋了!」公孫明陽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心累了。

但好日子似乎永遠不會持續太久,在整個大營里歡度又一個燈節的時候,蕭凝和他們的小丫頭被敵方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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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信!退兵三十里!不然今日你的妻女為我的族人陪葬!」

縱然刀就架在脖子上,但蕭凝一絲慌亂都沒有。她抱着女兒,看着小丫頭那和她一樣黑白分明的眼睛,然後將視線移到了對面的丈夫身上。

懷中的女兒沒有一聲哭鬧,似乎和她一樣根本不怕敵人的刀,不愧是風家的女兒啊——

而她的丈夫……

蕭凝遠遠看着風信握著弓的手被青筋凸起,她知道她的丈夫不可能退兵的,風家人為護國而生,為護國而死。而他這位護國大將軍,這個封號——

但他也是她的丈夫,那個發誓要寵她一輩子,也真的寵了她一輩子的阿信啊。

「阿信!為妻與你婚配十載,無怨不悔。此生無憾。」

除了十八歲那年被父親抽了一頓,蕭凝從來沒覺得這麼痛過,不是她自己撞上刀鋒的痛,而是心,心太痛了。

她把阿信一個人留下了。他曾經那麼怕自己戰死沙場然後留下她一個人。

但終究世事無常,竟是她死在戰場上,把他丟下了。

「夫人——」在蕭凝撞上敵軍刀鋒的那一刻就連挾持她的人也愣住了一瞬,他還沒來得及將女子身前的襁褓搶過來,風信的箭便到了他的面前,羽箭穿透了頭顱,他死了。

「夫人……」風信又一次在,面對蕭凝的眼淚的時候手足無措,他明明發誓再也不要他的凝兒哭了——

「凝兒在那邊等着你……不會先走的……」

直到此時他們的女兒才痛哭出聲,似乎知道母親離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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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潛入大營劫持蕭凝,敵軍最後的兵力也暴露了他們的所在,最後一戰,風信滅掉了這個小國所有的兵力。

然後他看着那張他和蕭凝寫下的給女兒取名字的紙終於落淚。眼淚滴落在紙上,將墨跡都暈開了。

「孩子,你叫……冥安。」

「風冥安。」

「你的母親會在冥冥中護你一生安然。」

「你是風家的最後一個女兒,你叫風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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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啊,為夫給女兒起名『冥安』,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嗯,為妻會好好護着她的。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風信回到了安陽,在風家祠堂里添上了一個牌位。

元康三年,風信在這塊牌位前遞給了風冥安一把木刀,他的女兒既然姓風,是他的孩子,那就要上戰場的,她需要能保護自己,風信根本不知道他能守着這個凝兒留給他的小丫頭到什麼時候。

他得讓他的安兒能自己活下去,能為大漢而戰。

他的安兒生在戰場,長在戰場,雖然他很抱歉她這一生都不能成為一個……正常的女孩兒,她不能只學女紅針織,不能每日插花點茶,不能只讀些詩書,也不能不受任何傷痛被寵著長大。

她是風家將,既然生在風家,又是風家的最後一個孩子,那她就要作為風家女將和未來的風家主活下去。只有這樣她才能活下去,世間想要瓜分風家的人不會看她是個孤女就放過她的。

她只能比男子還強大。她要比她的父親更堅強。

那一年凝兒身上的血痕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風信做一個世家大族的姑娘究竟有多艱難。

而他們女兒的路,只會比凝兒的更難走。

元康六年,七月二十,原本是個還不錯的日子,直到他的安兒和安陽城裏那個混世魔王七殿下打了起來。

晚間女兒告訴他的話更讓他心中一驚。

安兒說雲漠寒問了她的名字。

那年……凝兒的戲言——

但風信沒想到沒過多久他就自己聽到了雲漠寒說這句話。

當女兒捧著那隻紫色的小松鼠撲進他懷裏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風信是想把雲漠寒扔出去的——從牆頭上丟出去。誰管他是皇子還是什麼——

但他看到了女兒眼中那滿是光的樣子。

安兒很喜歡他。

喜歡的不得了。

喜歡的不得了。

「夫人啊,今天有個小子來問咱家女兒的名字了。」

[嗯,為妻看到了,比你當年有出息。]

「夫人啊,安兒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居然讓他進了那從不讓輕易讓人進的院子,允許他碰了那你種下的她從來不讓人動的那樹丁香花。」

[嗯,為妻看到了,安兒喜歡的就是最好的。]

那一晚風信在祠堂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站起來的時候腿都有點兒沒知覺了。

他當然知道安陽城裏那麼多人都盯着他的女兒的婚事,哪怕她才是個五歲的娃娃,他把安兒小心翼翼藏了這麼多年,終於要藏不住了。

想要他的掌上明珠,想要凝兒留給他的女兒。

要能護得住他的安兒才行,要他的安兒自己喜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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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雲漠寒總來翻他家院牆好像有些不太像話。

縱然那小子天縱聰明,武學天賦世所罕見,心性其實和傳言差距極大——風信只接觸了他兩三次便看得明明白白了。

那小子不是覺得他的女兒有趣才翻牆來「玩兒」的,他是真的很喜歡他的安兒,他是來逗安兒開心的。

風信自然知道這件事一旦被人察覺他的女兒的名聲就完了。

但……當年凝兒在安陽城裏追着他跑的時候好像什麼不規矩的事情都做遍了。最後當着街上那麼多人和自己父母斷了關係……

風家人……能相守的時間太短了,實在是太短了。

既然他現在還護得住安兒……隨了她的願又如何?

他們不是安陽城裏其他的那些高門大戶,他們的時間太短暫了。

就這樣風信由著雲漠寒時常來他家翻牆,陪着風冥安練武學兵書,直到元康九年,雲帝讓他帶着雲漠寒去西疆。

一個能力極強、心性堅韌、成長速度讓人驚駭的從骨子裏就不想爭皇位的嫡皇子,如果將來他的女兒真的和他在一起,或許真的能逃脫一輩子在權力的漩渦裏面掙扎的命運。

風信看到了雲漠寒究竟有多喜歡的他的安兒。雲漠寒看到安兒來信的時候那一雙眼睛變得那樣明亮的樣子,讓風信覺得這個曾經被那麼多人說不像話的皇子能和他的女兒相扶持一輩子。

可他們兩個之間的這種羈絆不能再被任何人察覺了,說實話雲漠寒和風冥安兩小無猜的這個消息只要傳出去一星半點安陽城裏各個勢力之間絕對會動蕩不安,那對朝廷不是好事情,對他們兩個孩子更不是好事情。

這份情感如果從這時候就要經歷那樣的考驗和蹉跎,風信不相信它能長遠。

所以他和雲漠寒約定了,在一切成熟之前——至少要等到風冥安及笄,他們只能隱藏起來,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雲漠寒前腳答應了他,後腳就私自回京在他家——在他女兒房裏睡、了、一、宿。

風信覺得他現在就很想拋棄所有的身份去揍雲漠寒一頓。

但是這也真的讓他又一次見證了雲漠寒對安兒的心意。

「夫人啊,為夫將安兒交給他好不好,他能護著安兒一輩子啊。」

[嗯,阿信選的當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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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想到雲帝會賜婚。

這是風信完全沒有料到的。

但似乎這兩個孩子有命中注定的緣分,雲帝無意中將這條線牽到一起了。

這位皇帝在用風家的女兒制衡朝局,他在利用他的小姑娘,利用凝兒留給他的最後那一點點血脈。

他怎麼——他如何不能?他是皇帝,他必須為朝堂的安穩和江山社稷負責。

風信其實不知道如果今日被賜婚的對象不是雲漠寒他該怎麼辦,或者安兒和雲漠寒之間沒有半分情意的話他又該怎麼辦。

風家人不會抗旨不遵,他不會,安兒也不會。

但如果安兒真的被賜婚給了一個只想着利用她的人呢?他真的能什麼都不做嗎?她可是凝兒留給他的女兒——

若是只是作為「風家的女兒」被嫁到權貴之家去制衡——他的安兒這一輩子就要被困在後院裏,永遠都不會快樂了。

或許他要加快速度了,讓世人看到風家這最後一個女兒並不只是個千金小姐。她是風家少主,是風家將,是能提槍上馬的將軍。她的天地那樣廣。

而能讓她永遠有那樣廣闊天地的,如今看來也只有雲漠寒一個人。

景王啊——多麼遠大的前程,如果這是陛下對他這位嫡子的期許……縱然雲漠寒不願意,或許是他的話……終究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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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公孫明陽不知道雲漠寒和他女兒的事情,他這老兄弟似乎擔心他想不開,還特意來找他喝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

不過最後為什麼是公孫明陽在他家耍酒瘋還不省人事了?

他家那位夫人管得嚴啊——

「夫人啊,又要過年了,你也不知道回為夫一句話。」

[阿信吶,為妻一直在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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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覺得針線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能觸及的東西,對女兒家的事情並不太感興趣的安兒獨獨對女紅很上心。

這一次從西疆回來風信收到了一件女兒給他縫製的長袍。那衣服的針腳還有些稚嫩,但能看得出來手法和蕭凝當年的一模一樣。

風信開開心心穿了一段時日,然後發現雲漠寒那小子也得了一件斗篷。

看他那樣子這應該是安兒第一次給他裁衣。

當年凝兒第一次送他衣服的時候——

他沒有雲漠寒這樣丟臉,絕對沒有。

「夫人啊,安兒給那小子做了件衣服,為夫當年看着比這個小子有出息吧?」

[阿信吶,你當年跟他沒差多少,只是為妻不能再為你縫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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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安兒跟他去了西疆,在那裏得了殺神之名。

他的女兒內里像她的母親,又受了雲漠寒的影響,用兵使計總是有些兵行詭道的意味,不過她下手夠狠,當斷能斷,這倒是讓風信放心了不少。

戰場上瞬息萬變,最怕的就是猶豫不決。不過她名聲起來了留在西疆太久也不好,畢竟月涼人的毒太過霸道。正好藉著萬壽節,風信把風冥安送回了安陽城,順便也送回了風家鐵騎努力了五年的成果。

疆域圖啊。

用來給皇帝賀壽再好不過了。

不過雲漠寒把安兒拐到他的別院裏去這件事還是讓風信有點不悅。

後來風信莫名又夢見了當年安陽城裏凝兒做出來的那些事和默許她行事的他自己。

其實他也不是什麼真講規矩的人。

能相守一時……就好好相守一時吧。

「夫人啊,你好像把我帶壞了不少。」

[阿信吶,當年要不是我追着你跑,你能不能娶妻都是個問題啊,這麼多年都沒意識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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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雲帝賜婚之後,風信覺得這世上應該不會真的有人想要去挑戰皇帝的聖旨,除非真的是個極度膨脹的人——不對,應該是極度膨脹的蠢貨。

風信一開始這樣想的時候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會如此輕易就背上辱罵皇族的罪名。

陵王雲漠若。

不過他相信雲漠寒知道怎麼做。

他該放手了,現在讓那兩個孩子自己走,將來才不會亂了陣腳。

「夫人啊,你多看着點我們的小丫頭。為夫真的不知道能護着她多久。」

[阿信吶,為妻看着她吶,也擔心你啊。景王殿下是個好孩子,我很放心啦。]

不過江州的事情也並不平靜,雲漠若陰暗的心思其實是最小的一個麻煩,亂黨才是他要主要考慮的事情。

陵王來了江州,亂黨也恰好在這個時候鬧起來,如果這兩者之間有關係那今後安陽城裏才有大麻煩。

不過雲漠寒設計了他和天狼那個嘉諾公主……或許也將很多事情的牽連打亂了。

現在的安陽城已經又變成了千絲萬縷纏纏繞繞,不知道扯動了哪根絲會引發什麼樣嚴重的後果,或許從這個時候就註定他要送女兒一個人去邊境了,讓她暫時離開安陽城裏的亂局,先去自己站穩腳跟,再來思考面對皇帝和權勢的時候究竟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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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信當然沒有那麼想讓風冥安一個人去西疆領兵。

但是現實條件只能讓他和皇帝做出這個選擇。

大漢的武將真的是……選了這麼多年,投入了不知道多少心力物力人力,可實話實說,風信這十餘年近二十載見過的唯一一個將帥之才只有他自己的女兒。

他對風冥安已經很嚴苛了,但是他的小丫頭從來都能超出他的預期做得更好,在用兵的天賦上,就是雲漠寒都及不上她。

似乎上天都清楚她是風家的最後一人,把所有的東西都給她了。

他必須要坐鎮安陽城,而西疆鐵騎軍只有風家人能完全執掌。

風信不太擔心風冥安對上月涼的士兵,他只擔心月涼人的毒,尤其是月涼王女完顏占桐。

那個小女孩的天賦其實也非常可怕。所以縱然他告訴風冥安他不會幫她抗敵,他還是在風冥安離開安陽之後就給坤爻寫了信。她很有可能需要神醫的幫助。

兩個月後風信覺得自己這先見之明實在是太正確了。

「夫人啊,我們的女兒終於是逢凶化吉了。」

[是啊,我們的小丫頭很不容易啊。]

「我們未來的女婿和我好像還有些默契,報復月涼王室這種事……沒有事先商量我們也配合得挺好的。」

[就是金子都撒大街上了有點浪費。不過過去究竟是因為什麼會有人認為風家沒錢的?]

「夫人吶,你要多多看護她。為夫這輩子沒求過神佛……但還是要請你多多護佑她。」

[阿信吶,為妻看着你們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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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璃國和親。

風信在宮中的宴會上見到了朗策,那璃國的翊王遙遙朝他敬了杯酒。

璃國來使的原因風信大約是清楚,風家後繼有人,璃國和天狼都不會擅動,尤其是在他的安兒真的守住了西疆之後。

公主遠嫁的原因既然有一部分是因為風家,那風家就也要成為公主一個人遠在璃國立身的後盾。

而且……

玉衡是雲漠寒的親姐姐。

最終風信還是給了風冥安信物,通過她的手經由雲漠寒送了出去,也算是給公主添妝了。

「夫人啊,如果我們的女兒要嫁的那樣遠……」

「還好她中意的是景王,也還好她已經有足夠立世的本事了。」

[怎麼會捨得女兒嫁的那樣遠呢?]

[景王確實是個好孩子,我很滿意啊。]

「夫人啊,你看到了吧,風家的少將軍勝了,她生擒了完顏霍,重創了月涼主力,她贏了這場戰爭,她守住西疆了啊。」

[風家女將,多少年都不能有過了。為妻雖然心疼她,但也很欣慰啊。]

「我們的女兒長大了。」

「她馬上就要及笄了。」

「我快要送她……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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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縱然風信已經做好了很快就要送風冥安出門的心理準備,但是看着女兒當着他的面就撲進雲漠寒懷裏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拳頭有點硬了。

更多的是欣慰這沒錯,想揍雲漠寒一頓這也沒錯。

「夫人啊,為夫現在終於意識到女兒的臉皮比你的還厚了。」

「當然還有一個全然當臉皮不存在的景王殿下。」

[不這樣怎麼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啊。]

「安兒不愧是你的女兒。」

「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安兒……越來越像你了。」

[阿信吶,為妻看到了。]

[女兒長大了,你也多了那麼多白髮。]

「不過有着坤爻和我一起愁,為夫倒是不那麼孤單了。」

[為妻……一直都在這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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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凰。

這個封號在風家算是頭一份了。

不過會隨着這個封號一併而來的東西才是更加麻煩的存在,皇三子也參與到朝局裏來了,還有陵王做的那些污糟事——

再有月涼那兩個王室要進京——

所有的事情都湊在一起了。

和這些事情相比,雲漠寒又在蓮心院裏住了一晚好像沒什麼關係了……

山雨欲來,這兩個孩子要面臨的東西越來越嚴峻了。

而讓風信怎麼都沒想到的是,安兒和雲漠寒吵了一架。

他和蕭凝沒有如此激烈地爭吵過,一次都沒有。

可能是聚少離多的原因,他們沒有時間爭吵,他們的兩個的身份也不會因為時局而產生什麼矛盾。

「夫人啊,安兒和雲漠寒吵架了。」

[要是你全天下去說你不要我了,我也要和你吵架的,哪怕你是為了保護我。]

「她說全天下除了我便是那臭小子最疼她。」

[安兒說得沒錯啊。]

「我們的女兒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如此為夫也放心了。」

[就像我當年清楚全天下的男子加在一起我也只要阿信一樣。]

不過這次風冥安和雲漠寒的爭執還是讓風信終於和坤爻達成共識讓這兩個孩子結為兄妹了。

曾經凝兒沒有了娘家縱然有風家全力相護可依舊是失了一方助力,他不能讓安兒在將來只有雲漠寒這一個依靠。

並不是說這臭小子不可靠,而是他必須要再給女兒找一條路。

女子之身,立世實在是過於艱難了。江湖、朝堂,她總要有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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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喜歡他,銘心刻骨,非他不嫁。」

風信看着風冥安那雙黑白分明裏面歡喜都要溢出來的眼睛愣了很久。

「凝兒就是喜歡你,今生今世非你不嫁,阿信便說要不要娶我吧!」

她那雙眼睛還有面上的神情真真同當年她母親說要嫁給他時別無二致。

風家人的一生真是太短暫了,太過短暫了。

短到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和自己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在一起,短到海誓山盟也只有短短數載。

這一次他是真的要送他的安兒出嫁了。

「夫人啊,你看看這是安兒的嫁妝單子。你說還要不要再添點什麼?」

「雖然整個風家都是她的啦。」

[我們的女兒出嫁,自然是要風風觀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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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風冥安被雲漠寒完好無缺地救回來了。

但風信是真的想要提刀到陵王府去剁了雲漠若的,如果不是最後那一點點君臣之道阻攔了他,如果不是雲漠寒表示他會為安兒討回全部的公道。

風信很多年沒有這樣怒火中燒過了。

不過可能還真的是越生氣便會越冷靜,風信都沒想到自己在最後幾次面對雲漠若的時候能表現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最後陵王被貶庶人發配北境成為了大漢制衡天狼的一顆棋子。

安陽城裏似乎也終於塵埃落定。

熹平七年,四月初七,雲漠寒下聘。那聘禮好像比他給安兒準備的嫁妝還要多。

「夫人啊,安兒要出嫁了,你看見了嗎?你留給為夫的這個小丫頭終於是長大了。」

「景王殿下待她極好……想來你應該也是會滿意的。」

「也確實如你所說,那小子問了我們女兒的名字,那時似乎便註定了,安兒今生是他的了。」

[是啊,那孩子第一個來問了安兒的名字啊……]

[我們的小丫頭要出門啦……]

七月初五,他的安兒終於出嫁了。

「夫人啊,今日安兒出嫁,與你當年一樣,都是二九年華。」

「我們的小丫頭很漂亮了,亭亭玉立,還是個威風凜凜的將軍吶。」

[嗯,為妻看到了,阿信不要怕,為妻還在這裏陪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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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啊,我這個年歲還能為大漢出兵也挺好的,風家人註定還是要回到戰場上去的,再有……安兒才剛成親,這一仗太過兇險,還是讓她好好和景王留在安陽城吧,我還能守着大漢,守着她,就再多守一次吧。」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去過邊疆了,他的女兒很能幹,幫了他太多了。

不過她剛成親,他這做父親的還在呢,便讓她好好享受一下做小女兒的樂趣也是好的。

[可是阿信吶,你年過六旬啦。]

「就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讓我抱上個外孫女兒,還是女兒好啊,女兒好。」

[再有個像安兒的小丫頭也不錯啊。]

「此戰若是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

「為國戰死,死而無憾。」

「有漠寒那孩子在,安兒今後……我也是放心了。」

「說實話我沒想到自己能活這樣久。」風信看着蕭凝的牌位嘆了口氣,「勞煩夫人……再等等為夫吧。」

「安兒說……你會等着我的。便讓我再多守女兒幾年吧。」

[我當然等着你啊,沒有你……我怎麼會先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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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永遠兇險,稍不注意就會沒了性命。

風信手持雙刀砍殺着月涼敵軍,終於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或許看不太出來,但是他清楚自己揮刀的速度比年輕的時候要慢了。

最終在那一片火光里,他意識到風家兒郎真的都留在了戰場上,埋在了大漢的邊境,沒有一個……沒有一個例外了。

他的女兒……他的安兒……是啊,他可以放心了……那丫頭,有人把她當命護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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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還等在這裏……」

「不是答應了嘛,來生還要阿信來寵着我呢,又怎麼會先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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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所謂——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

握手一長嘆,淚為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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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說得全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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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生當復來歸 死當長相思 風信×蕭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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