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向陽之花已綻放

第七十章:向陽之花已綻放

烏念雲的戲份拍的差不多,重頭戲基本已經完成,剩下一些需要補拍的鏡頭,什麼時候有空去拍了就行。

見她閑了下來,左星予帶她去了費若嵐推薦的一家心理診所。

看心理醫生這件事是烏念雲提出來的,她自己能感覺到這部戲對她的影響有些大,現在她的狀態實在是不怎麼好。

費若嵐推薦的醫生是個有點年歲的女醫生,面相溫柔,聲音也很好聽,烏念雲不一會兒就放鬆下來,連對陌生人說出痛苦回憶的刺激都減弱許多。

幾次談話治療下來,烏念雲已經可以溫和的調整自己的心理狀況了,她很感謝醫生,付了雙倍的診費。

左星予打趣她:「不然請回家當私人醫生吧?」

烏念雲眨眨眼:「算了吧,我又不是有多大的心理問題。」

左星予笑着揶揄她之前喜怒不定的情緒,弄的烏念雲臊紅著臉一巴掌拍到他背上。

左星予立馬安靜了。

往後的時間安穩平淡,直到一個月後林漁景的電話打過來。

那時烏念雲剛和左星予看完電影回來,買的菜都還沒放進冰箱裏,手機「嗡嗡」振動起來。

烏念雲把袋子遞給左星予,擦擦手接起電話:「喂?」

「喂,小雲,我是林漁景。」

烏念雲看看來電顯示,好像是個辦公電話,就有些納悶:「哦,是你啊,怎麼用這個電話打啊?」

林漁景手上捏著個文件袋,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上面的名字:「我在律所,是我們老闆讓我給你打電話的。」

「你們老闆?是誰啊?我認識嗎?」

「你應該不認識,不過這不是重點,你們之後會認識的。」林漁景頓了頓,「給你打這個電話是想告訴你,我們律所接了一個案子,是關於你父親的。」

烏念雲下意識屏住呼吸,仔細聽着她的話。

「你父親的案子,上邊交給我們律所了,我老闆是你父親的代理律師,我是助理,之後可能會有許多需要你幫助的地方,希望你能盡量配合。」

烏念雲慌忙答應,那邊又說了些話,然而烏念雲恍惚的止不住,只大概記住了第一次開庭是在下個月五號。

放下手機,烏念雲還愣愣的回不過神,覺得像夢一樣,但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又在提醒她,是真的。

左星予在旁邊瞧瞧她,不知道電話里說了什麼,突然她就成了這個魂不守舍的樣子。

「怎麼了?誰來的電話?」

烏念雲被他的聲音喚醒,看向他的目光從茫然變得興奮,激動的聲音都抖了:「我爸,我爸起訴了!」

左星予愣了下,一下就反應過來,立刻給宋榮安打電話,很快就被接起來:「我剛想給你打電話呢。」

宋榮安顯然知道他要問什麼,簡單道:「陳律師的人給你們打電話通知了吧?」

左星予見烏念雲連連點頭,便嗯了一聲。

宋榮安不覺得意外:「那還挺快,反正就是那麼回事,你爸爸早就交了上訴書,上面審核以後通過了,把案子交給了陳律師,剛好陳律師跟我們有合作關係,就透了點風給我。」

……

烏念雲到律所跟陳律師碰面的時候,還見到了很久沒見的羅長安。

羅長安比上次見面看着憔悴了許多,耳邊竟然有了明顯的白色。

烏念雲有點擔心:「羅叔叔,你還好嗎?」

羅長安擺擺手,雖然氣色不怎麼好,但是這會兒的狀態很振奮,不住拍着她的肩膀,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功夫不負有心人啊!你父親終於可以沉冤得雪了!」

烏念雲忍不住翹翹唇角,又擔心之後出什麼問題,只好強壓住激動複雜的心情,聽陳律師和羅長安說話。

羅長安這次到a市是瞞着所有人來的,在外界眼裏,他正因為兒子不聽話被氣的住進了醫院。

想騙過楚廓可不容易,自從他發現有人暗地裏調查自己以後,行事就愈發小心,凡是他懷疑的人,都被看的很緊。

但其實,以前的楚廓並不是這樣的。

羅長安後來時常想,如果沒有那件事,也許他們現在還能像以前一樣,三個人坐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就算沒有往日的親近,也應該還過得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互相防備,生怕哪天栽在對方手裏。

回憶總是讓人神傷,羅長安看看一邊聚精會神聽他們談話的烏念雲,那些感傷就通通壓在心底。

烏念雲不傻,就算她之前不知道楚廓是什麼人,這麼一段時間下來,她也大概清楚了,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造成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當天夜裏,烏念雲在陽台坐了一晚上,沒有開燈,初秋的夜風已經有了幾分涼意,左星予從卧室出來好幾次,先是給她披了條毯子,然後在小茶几上放杯溫水,等下一次出來,瞧著暗處一明一滅的煙頭,杯里的水完全兩頭涼透都還一口沒動。

左星予沒有去安慰她,他知道自己現在不管說什麼,烏念雲都有心理準備,知道他想說什麼,也知道這些話說了並沒有什麼用。

天光微亮,陽台上的影子動了動,沉悶的咳嗽聲響起,窩在沙發上半夢半醒的左星予驚了一下,迷濛着眼走過去,把坐了一晚上腿腳僵硬的烏念雲扶起來,手底下的胳膊凍的發硬。

「今天沒什麼事兒,去睡一會吧。」

烏念雲搖頭,一夜沒睡導致眼底發紅,臉色也白了許多,一張口聲音嘶啞:「睡不着,我想出去走走。」

左星予晚上也沒怎麼休息好,但又擔心她一個人出去出什麼事兒,就陪她一起出門。

喝了一杯預防感冒的沖劑,烏念雲嗓子好了一些,只還有點煙草過量的喑啞和乾澀。

公寓不遠的地方有個公園,很小,還有個人工湖,這個時間都是鍛煉的老人和小孩,烏念雲放鬆了許多。

這種時候,她不想,也沒有精力再去應付其他的事了。

烏念雲沒有見過楚廓,也許小時候見過,只是她忘了。

她也想像不出來那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只知道,如果見了面,她恐怕剋制不住自己對他大打出手。

從前沒有具體的目標,她的苦難不知道從何而起,也不知道要歸咎於誰,現在猛然出現了一個真實存在的對象,積壓已久的憤怒和怨恨一股腦翻出來,烏念雲恨不得生吃了他。

父親十年的牢獄之災,母親絕望輕生,好好的一個三口之家,轉眼間分崩離析,死的死,走的走,這樣的仇,楚廓怎麼賠的起?

第一次開庭,烏念雲坐在旁聽席上,看着側對着這邊的被告席上的楚廓,頭髮梳的板板正正,看着很年輕;再看看原告席上,還不到六十就已經滿頭花白的烏關風,烏念雲再聽不下去楚廓的花言巧語,血液翻湧沸騰的手指都在發抖,眼睛也紅的徹底,抓起手邊的礦泉水瓶就奮力扔了過去。

她的動作太快,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水瓶砸在被告席的桌子上,一聲巨響炸裂開來,殘留不多的水炸了楚廓一身。

楚廓畢竟年紀大了,一時間愣住了,扭頭看過來,見烏念雲似乎還想撲過來打他,急忙往桌子下面躲。

烏關風不知道烏念雲也過來了,直到她動手才看見她,見法官以擾亂法庭秩序讓人把她帶出去,頓時急了,只能給左星予使眼色,讓他安撫好烏念雲。

左星予接受到信號,拉着烏念雲出來,坐在外邊的長椅上,攥着她的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烏念雲的呼吸很亂,低着頭,很快淺色的褲子上就多了些深色水印。

左星予心裏一疼,將人攬進懷裏,任由她的眼淚沁濕自己的外衣。

半個月後第二次開庭,事情基本已經有了結果,烏關風終於自由了。

十年了。

人一生能有幾個十年啊。

烏念雲早早等在監獄外,看着太陽從地平線升起,一點點上移,門終於開了。

先出來的是獄警大叔。

大叔撐著門,回頭看門裏,烏關風的身形出現,拎着一個行李袋出來,大叔拍拍他肩膀,跟他說了些什麼,烏關風笑着點頭。

烏念雲往前走了兩步。

烏關風餘光看到有人走近,抬頭一看,愣住了。

這是第一次,十年來第一次他不是隔着桌子,不是困在水泥籠子裏,和烏念雲見面。

手腳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烏關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台階,走到烏念雲跟前的。

如此近的距離,烏關風才猛然發覺,烏念雲已經長的很高了,幾乎與他齊平,再也不是他記憶里那個個頭小小卻有無限能量的小姑娘了。

真的是烏念雲長的太快了嗎?不全是。

從前的烏關風挺拔高大,行動如風,在烏念雲眼裏,永遠是最有力的保護者。

這十年的磋磨,烏念雲在父親銀白的髮絲上看見了,在單薄佝僂的脊樑上看到了,更在蒙了霧的眼睛裏看到了。

烏念雲眨眨眼,眨掉翻湧的熱意,扯出一個笑臉。

「爸,咱們回家。」

……

從b市坐動車回a市大概要一個半鐘頭,這在十年前是不敢想的,烏關風驚訝不已,看着車窗外飛速閃過的樹影,即便耳朵因為車速太快而轟鳴也不覺得難過,只有滿滿的新奇。

烏念雲接了熱水過來,看到父親像孩子一樣的張望,又想起之前坐客車時父親的生疏,頓時心酸一瞬,咽了咽生疼的嗓子,過去坐在他旁邊。

「爸,喝點水。」

烏關風收回視線,看到跟前兩個小心翼翼的年輕人,忍不住笑了笑:「行啦,別擔心我了,我就是剛出來有點不適應,過段時間就好了。」

左星予笑笑,看烏念雲。

烏念雲知道自己的父親骨子裏是要強的人,也知道他很聰明,能夠很快適應,她只是…

只是一想起父親白白在獄中浪費了十年光陰,所有的記憶和經歷都停留在十年之前,她就覺得不甘心。

憑什麼?

憑什麼要讓他們家來承受這些?

然而她也知道,這已經是現在最好的結果了,於是她只能將所有的不甘和怨氣收起來,藏好,不讓別人看見。

烏念雲眼皮動了動,將泡好的茶水推給烏關風,輕聲道:「咱們原來的家已經被拍賣了,但是不久前上面作為補償給咱們重新分了一套房子,到時候咱們就住到那去。」

烏關風怔了一下,神情變得有些慘淡,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麼,卻還是沒說出來,但烏念雲已經猜到他想說什麼了:「以前家裏的東西基本都沒了,不過我走之前帶走了一樣東西。」

打開隨身背着的包,烏念雲從裏面掏出來一本頗有些厚重,又有點陳舊的相冊。

烏關風眼睛一亮,伸出的手輕微顫動,接過相冊時一抖,好似承受不住它的分量一樣。

這本相冊左星予曾經看過,裏面有烏念雲父母學生時期的照片,也有他們結婚時的照片,更多的是烏念雲出生以後的照片還有一家三口的合影。

烏念雲的媽媽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即便只是看照片,左星予也能想像到烏媽媽的風采。在烏念雲的描述里,烏媽媽是個很溫柔,很善良,同時又有點天真的人,據說烏念雲的外公外婆很寵愛這個女兒,一直到他們去世,烏媽媽基本都沒有受到過什麼挫折,大學時烏媽媽父母過世,她確實受了不小的打擊,但那時她剛好認識了烏爸爸,兩個青年男女因為同樣的身世而相識相知,又因為對彼此的深入了解而相戀,之後又順利步入婚姻殿堂,有了愛的結晶。

烏媽媽喜歡跳舞,喜歡到痴迷的地步,在烏念雲的記憶里,即便不是在舞蹈學校,烏媽媽也會在家裏放一盤光碟,隨着音樂翩翩起舞,茶几桌子也不能阻擋她的舞步。

小小的烏念雲最喜歡看到媽媽花色的裙擺在空氣中飄揚,每當這時,烏爸爸也會笑着湊上去,攬著烏媽媽的腰,跳上一曲不熟練的華爾茲。

烏媽媽的笑臉在稍有些褪色的照片里鮮活依舊,黑亮的眼睛看着鏡頭,拉着小烏念雲的手擺出舞蹈的動作,大笑着對着拍照的人。

當年英俊的拍照人如今已經兩鬢斑白,而照片里的人還是那麼年輕漂亮。

烏關風凝神看着,指尖顫抖著描摹那張幾乎每天夢到卻逐漸模糊的面孔,再剋制不住泛酸的鼻根和眼眶,滾燙的眼淚砸在照片上,又被慌忙擦去,生怕弄花了這些寶貴的回憶。

烏念雲斂了眸子,輕輕吸了吸鼻子,發紅的眼睛看向窗外,倔強的一眨不眨。

車廂里不多的乘客有起來活動的,被這情景嚇了一跳,左星予歉意的從他們點點頭,示意沒事,然後輕輕握住烏念雲握成拳頭放在腿上的手,輕而緩的笑了笑。

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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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星光穿透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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