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年那夏那個她
「什麼事情？」
柴辰沒有轉頭，背對着那女子問道。
「請陰差大人不要聽那小人之言。如今神州陸沉，天降橫禍於人間。我師父不為蒼生卻幫助天族攻擊人類修士，我怎麼能忍！」
柴辰沒有管女子說的理由，他只是感覺到，女子的聲音很熟悉。
隨即他擺了擺手，道：「善惡自有定論。」
他忽然想看看這女子的模樣，於是緩緩的轉過頭來。
只見那女子身穿紫色道袍，蒼白的臉上朱唇輕抿，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柴辰看。
當他的眼神和她的眼神對上以後，柴辰一下呆住了。
他的思緒，忽然飄回了那個夏天。
九月微風不燥，陽光正好。以中考成績墊底的柴辰來到了立城二中，他早已打算好，混過這高中三年，他就繼承爺爺的衣缽，去當一名普渡亡魂的陰陽。
柴辰自幼父母雙雙離世，他是爺爺撫養大的。以致於柴辰的童年孤獨且蒼白，所以當柴辰看見滿教室的歡聲笑語時，習慣性的坐到了最後一排。
也正是那時，他生命中永遠忘不掉得那個她，因為沒有座位而被迫坐在了柴辰的身邊。
從此以後他倆便是同桌了，但是兩人都是清冷的性子，所以沒有過多交集。
直到後來熟絡，她也與她的話漸漸多了起來。他知道她的學習很好，為了能讓她看得起他。他不再逃課，認真學習。
後來，他漸漸意識到他有點喜歡她了。可是那時的他自卑且怯懦，根本不敢表達對她的愛慕。
她高三的時候轉走了，她答應他還會再回來。正是女孩的這一句話，讓他堅持到了高中的最後一刻。
可是直到他到學校領高考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她都再也沒有出現過。
於是他隨手把手中華清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扔到了垃圾桶里，悵然若失。
從此以後他便成了一個雲遊四方的陰陽，可無論後來見過多少女子，心中卻總是忘不掉她。
他語文並不好，可是他卻清楚的記着一句話：「有些人，這一輩子都不會在一起。但有一種感覺，卻可以藏在心裏一輩子。」
柴辰此時臉上的非常奇怪，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以致於他的臉如同平靜的水面被扔了一塊石頭那樣泛起了波紋。
他用顫抖的語氣問道：「真的是你嗎，言溯溪？」
言溯溪此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不明白眼前的陰差那張鬼臉為何波動。但是就算再疑惑，她還是點了點頭。
柴辰整理了一下心情，儘力用平和的語氣問道：「你可是立城二中畢業的？」
這下輪到言溯溪驚訝了，也難怪她認不出柴辰。此時柴辰的樣子，滿臉慘白，還穿了一件黑白相間的壽衣。幸好言溯溪是鬼修，要是換一般人，估計早都被嚇跑了。
「你，你到底是誰！」
言溯溪從胸口掏出一張符紙，做出了防禦的姿勢。
「我……」柴辰剛要說出他的名字，可是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了。
他寧願言溯溪映像中的柴辰是一個羞澀的大男孩，也不願告訴她她面前的陰差就是柴辰。
「因為你與我有緣，我才問這些。」柴辰搪塞道。
隨後他看了看女子的臉色，擔憂地道：「你常年陰氣纏身，體內陰氣已經紊亂到了你不能控制的程度。」
言溯溪點了點頭，她臉上卻掛着無所謂的表情，道：「不錯，我已經沒有幾天活頭了，就這樣吧。反正自從我決定與整個茅山對立時，我已經知道自己活着沒有意義了。」
「只是天下，又要因為這一場大戰而生靈塗炭了。」
正說着，忽然聽外面有個男聲傳來：
「大膽言溯溪，竟然還敢回來！」
「走！」
柴辰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於是立即釋放出大量陰氣，陰風捲起虛弱的言溯溪，直接從追來的幾人頭上飛出去了！
不知飛了多久，言溯溪只感覺天旋地轉。但她並不惱柴辰帶走了她，反而對他很是感激。
她不禁想：「這真的是地府的陰差嗎，為什麼和天人大戰的地府陰差不一樣。他似乎，有類似人的思想。」
正想着，言溯溪只感覺自己落到了一塊岩石上。而在言溯溪面前，柴辰正漂浮在不遠處看着她，眼神裏面充滿了太多難言的意味。
「不要死，好好活着。」柴辰道。
隨後他揮起左邊袖子，一股陰氣自袖口而出，在柴辰的面前逐漸形成了一個鼎爐的模樣。
察覺到言溯溪疑惑不解的目光，柴辰緩緩解釋道：
「我要煉製一種陰丹，名為定陰丹，你將此丹服下，可讓體內紊亂的陰氣歸於平靜。」
正說着，一團彈丸狀的陰氣漂浮在了言溯溪面前。
看着還在認真煉丹的柴辰，言溯溪看他的眼神多出了些說不出的意味，她問道：
「你為什麼幫我？」
柴辰搖了搖頭，道：「我幫你，與你無關。」
剛說完，又是一顆定陰丹漂浮在言溯溪面前。
言溯溪聽見這話，終於相信了柴辰絕對不是一般的鬼。因為這句話，和劉慈欣《三體》裏面的一句話很像。
言溯溪會心的笑了，她笑的很燦爛。看見言溯溪露出的笑容，不知怎麼的，困擾柴辰內心的東西似乎輕了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一直到了伸手不見五指之時。
在柴辰一邊煉製時，言溯溪也在吸收。
忽然，她睜開眼睛。一眼便看見柴辰稀薄的身體，又看了看面前成群的定陰丹。言溯溪內心湧起了一股愧疚的感覺，她心疼的說道
：「不要再煉製了，已經夠了。」
柴辰擠出來了一個奇怪的表情，言溯溪看不懂。可柴辰自己知道，他這是在笑。
「你有儲存陰氣的器皿嗎？」
「有。」
言溯溪從腰間掏出一塊玉佩，柴辰指了指數量眾多的定陰丹，示意將其收入玉佩。
言溯溪全部收入玉佩后，感激道：「謝謝你。不過，這對你有什麼影響嗎？」
「如果說你們鬼修的修為是奔騰的長江，那我們真正鬼魂的修為便是汪洋大海，你見過填不滿江水的大海嗎？」
聽見柴辰這個有趣的比喻，言溯溪內心稍稍安定一陣。看着言溯溪逐漸紅潤的臉色，柴辰內心也安寧了許多。
他靜靜的看着言溯溪，心裏想到：「即使折損了兩境修為，但為了你，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