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書令的囑託

第1章 中書令的囑託

狂風大作,漫天飛雪,夾雜着喊殺聲灌進了西秦王都。

虔誠的中書令夫人跪在自家佛堂前嘴裏念念有詞,她披着一件紫紅色白絨毛邊披風,身着一套粉白色的棉質如意錦緞衣裙,腰系盤錦絲帶,青絲般的長發盤在腦後,一雙美眸微閉,面頰上輕施粉黛,膚色細膩,端莊的面容既透出北方女子的灑脫也有秦川女子的溫婉。她雙手合十,不停的在念叨着什麼。一陣雪花隨着狂風掃開佛堂的大門,她的念佛聲頓時被肆虐的風雪所吞沒。

西秦自開國以來已經很多年沒有過如此之大的風雪了。

這個時候,一片甲胄之聲忽高忽低的從遠處傳來。。。

王都外圍佈置的軍隊已經逐漸力不從心,開始逐步退入城中進行防守。士族餘孽勾結亂軍突然發動的內亂已有七日,已有部分亂軍開始攻城,好在皇都防禦史先行聯合禁軍將皇都內部的亂軍細作幾乎剿滅,雖有些漏網之魚逃脫,但只要稍加防範也能控制局勢,要不然形勢更加危急。可外圍亂軍及叛亂士族還是將皇都圍住,都城危如累卵。如此,還不見各地勤王的軍隊出現,兵部死戰,王都內的百姓,下至十五上至六十的男子全都布甲披身,手握刀兵,準備隨時上城頭決戰。

西秦至開國以來,適逢亂世,然土地肥沃,又有上古形成之天險為依,囯險民附。數十年中,施政者也能體恤民情,洞察官場,興水利,造良田,但無征伐之意,亦無開疆擴土之念,本是希望能做到偏安一隅,奈何自身如肥肉一塊,周邊各國都似猛虎般虎視眈眈,各種勢力在西秦內部犬牙交錯,日漸累積,終於爆發了內亂。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王族內部的矛盾加上百年以來到西秦避難的失意士族階級的作亂,再和外患一直暗中有所勾結,外部勢力在邊境大軍壓境,配合內部勢力作亂,造成邊境之兵在這種特殊情況下不能也不敢輕易分兵勤王,,邊軍幾乎不能內調,只有靠王都外圍的各州兵馬勤王平亂。。。

「哎,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禮佛求拜幹什麼!?快收拾一下,我安排人送你出城,回雅州暫避!」中書令何續邦伴着甲胄的嘩嘩聲,大步趕了進來。

何夫人隨着聲音的來處慢慢回頭,眼神裏面飄過一絲驚喜,看了一眼眼前這個身披銀白色甲胄,頭上髮髻斷掉一截,零散垂著的頭髮,全身上下都染著污跡血跡透着絲絲疲憊的男人,舒緩道:「我哪裏也不去了,城內百姓人家都準備隨時聽令衛國勤王,我只願意陪在你身邊!」

聽到何夫人的話,已經在城頭參與護城作戰數日的何續邦着急道:「你為何如此固執!王都派出的傳令輕騎雖以往各地,然突圍出發已有數日,王都內亂,敵國在邊境駐軍虎視眈眈,邊軍不能輕易回京,只能以各種兵馬勤王,即使信令傳達,再輕裝出發,也要些時日才能抵達,倘再遇上雨水之天和人力阻擋,一切未知!」

頓了頓又看了看夫人,他緩了緩語氣:「我身在官場數十年,為國為民,朝堂之上得罪之人甚多,其中不乏此次勾結外力作亂之輩,倘若這次能平亂,那這些暗中作亂之人也會時刻尋機加害於我何家,讓浣溪跟着你一起回雅州吧。」

何夫人不解:「官場上的事我知道,可不能左右,相信夫君可以得佛祖保佑,平安相伴,化險為夷。但是你為何只讓浣溪和我一起回雅州,雪兒呢?」

何續邦正準備回答夫人的問題,這時候府中下人來報:「老爺,百松枝已到府上,在前堂等候。」

何續邦點頭,「夫人,儘快收拾行李,安排隨行府丁,明日出發,切莫耽擱!」

何夫人看着轉身離開的丈夫,眼中茫然的望着在門口轉角處消失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何府前堂,剛剛解下披風的百松枝來回踱著步,焦急地等待着何中書的出現。

「百郎中,久等了!」一陣甲胄聲中,何續邦從堂內屏風后突然出現。

「拜見老爺!」百松枝看見還未卸甲且一身污漬血跡的何中書,急忙彎腰拱手行禮,也得知戰事緊迫:「老爺急召在下,請吩咐示之。」

百松枝察言觀色的能力的確很強,就連言語也直接省略了拖沓的問候。

何續邦一直欣賞百松枝的這種性格,當年任蜀州刺史的他在秦川巡視時,在巴州魚鄉和百松枝初次相遇,將百從水中救起,得知他考取功名被陷害落榜,只能回鄉打魚為生,這次不畏強暴,為維護同鄉漁人得罪當地漁霸,被報復奪取漁獲后,船也被燒掉,人被毆打投入江中。因觀其一身正氣,又是讀書人出身,便安排跟隨回到王都,拜府中的醫學和易容大師魏千相為師,學得醫療易容之術。

「如此情況之下,急喚百郎中來見實屬過意不去,」何續邦看着焦急地百松枝微微點頭說道。

「可是公子之事?」百松枝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郎中真是一語中的,深知我心。」何中書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那便請老爺吩咐,在下定當竭力全盡為老爺分憂。」百松枝一直彎著腰保持行禮姿態。

何續邦走上前去,張開雙手扶過百松枝,「郎中不必多禮,我們稍作而談」。

剛一落座,府中下人便在兩個人落座的座位上各上了一杯熱茶,端上一盆新燒的炭火放在兩人之間,然後瞟了兩人一眼,低頭碎步退出了前堂,關上了門。

「百郎中,」何續邦看到前堂大門關好,無其他人等,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熱茶,遂輕聲開口說道:「雪兒年紀尚微,目前王都之戰,勝負不可知,朝堂之上,明暗之敵難分,縱是王都保全,內亂漸平,後續也有朝敵要應對,然還有亂黨之餘孽還未完全消滅,諸多應付,恐難有餘力照顧家老妻小,故有一事相托,想請你把雪兒送至東源好生磨鍊一下,待西秦安穩,再回來為佳」。

說罷,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遞給百松枝:「此書回去后可細看。」

百松枝連忙離開座位走上前去,伸手準備接此書信。

「啪」的一聲,何續邦一把抓住百松枝的手腕,將百松枝拉至自己的面前,小聲說道:「百郎中,妥善保管此物」,說罷,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用細筒毛竹做的筒狀物交於了百松枝。

百松枝低頭一看,此竹制細筒全體呈淡黃色,應該是被豬油浸泡蒸煮過,筒身用鏤空的鎏金工藝上了一層厚銅,筒蓋和筒身的結合處進行了滴蠟密封,筒中書信內容應該是比較秘密的。於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問道「何時啟程?」

「明日,郎中先生可細看第一封信,第二封信你定要好好保管,日後收到我的傳書方可打開。」

「是,在下遵命」百松枝說完,正準備行禮離開。

這時,門外傳來「啊」的一聲慘叫,在這大風雪天特別瘮人。

何續邦和百松枝雖是文人出身,但是一個遊歷各州,歷經官場沉浮和朝堂鬥爭,還親自隨軍參與過平亂和王都保衛,一個雖是有文化的打漁人,但是到了王都后,學的醫術和易容之術,也完成過中書令府中的一些派遣之事,行走過江湖,都是見過大風浪的人。這時候何中書拔出佩劍,兩人一個箭步,來到前堂門外。

剛才給兩人上茶水和炭火的府中下人口吐鮮血,背部上插著一把匕首,俯卧在前堂門口,地上淌出的一大灘血順着地面縫隙漸漸漫流開來,又急速地在冰冷的地面凝固。

這時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此下人是在門外偷聽,然偷聽之人不止他一人,而另一個人又不願意他將偷聽之事告知他人,故而殺之。不管是為了請功殺人,還是保住信息殺人,是敵是友暫不能知,只有速速安排所商議之事,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

何續邦大聲叫了一聲「來人吶」,家中的幾個府丁從外道跑了過來,低頭行禮,他稍顯急促,微微一抬手,讓府丁將地上打掃乾淨退下。

眾府丁見狀,不敢怠慢,急速抬走地上俯卧的屍體,清理着地面。

百松枝見狀,向何續邦一個拱手,微微一躬,「大人,告辭。」便在何續邦的點頭中轉身去到前堂內,披上那件灰色且稍有顯舊的披風往何府門外走去。

這時候,依然飄着漫天風雪,何續邦也不自覺的走出屋檐,當片片雪花打在他滿是污漬和血跡的臉上的時候,他覺得,這漫天風雪似乎是颳得越來越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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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雪漫清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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