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街

一到晚上四季街就變成這座城市裏最熱鬧的地方之一了，也是夜晚最明亮的一條街。

曾經，在廠區工作是體面的，是讓人欣羨的，無論是行管人員還是車間工人都有一份能體現優越感的薪水和勞保福利。那時候，廠區里都是一戶戶和和睦睦的幸福家庭，過着美滿的生活，人們的未來充滿了希望，子女頂替就業制度讓廠區子弟從來都不用為工作發愁，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不知道啊從什麼時候開始，「經濟效益不好」這句話在很多工廠高頻率出現。

效益不好主要的原因就是來自「南方小廠」的競爭壓力，仿冒產品利用價格優勢蠶食著市場和聲譽。廠區都是大中型國有企業，早期靠着市場壟斷優勢生產銷售稀缺的產品，鍋爐廠、自行車廠就連剪刀廠等等幾乎所有的廠子都有排隊等待提貨的車輛，養尊處優造成了脫離市場，效率低下，面對「南方小廠」的競爭反應緩慢，應對無措。

一直以來，工廠的資源有限，廠領導在生產供應鏈與產品銷售分發的渠道中有着很大的分配權，因此，在缺乏其它供應資源的市場結構中，就會有人為了獲得這些緊俏資源而干違法的事情。這樣的環境下，很容易滋生官僚主義和腐敗，廠區里領導辦事受賄情況其實很普遍。

還有就是廠區內工廠都是國有企業的信用背書，企業間很多都有業務往來和關聯關係，某些廠子效益出現問題的時候三角債頻發。

讓人想不到的第一個倒下的竟然是廠區的支柱企業之一低壓鍋爐廠，鍋爐廠倒閉同時拖垮了五金設備廠和托修廠，一個企業出現危機帶來了整個廠區的連鎖反應。

危機面前，政府出面主導國有企業重組也就成為必然。重組過程中各廠大量裁員，「下崗潮」拉開序幕。下崗引發了大部分職工的不滿，數千計下崗職工轟轟烈烈的大鬧了一場，一輛輛大貨車拉着整車的人去市委、市政府討說法，觸及切身利益，工人們不能理解這項從長遠來看對廠區乃至城市經濟發展影響深遠的舉措。

當「下崗潮」席捲而來，大部分的工人都毫無準備，政策支持以買斷工齡的形式直接讓下崗工人走向社會，然而，大部分人都走的很艱難。

突然之間，需要就業的人數大量湧現，有學歷有技術的都很難找得到對口工作，那些文化水平不高，沒有專業技術能力的就更難了，只能去找些工資低，不穩定的臨時性工作。廠區人不怕吃苦，但是放下身價去做保安，保潔，搬運工，這種巨大的失落很難承受，但是現狀又逼着人們不得不去為了生活奔波，很多人都愁白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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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樂的父親、叔叔當時都選擇了「兩不找」，就是「停薪留職」，還是原廠子的員工，勞動關係掛靠在廠子，但是不拿廠里工資。他們都還抱着一絲希望，等著廠里挺過難關，盼著還能繼續回去上班。

下崗工人來自五湖四海，對很多沒有再次擇業能力的人來說，相比去蹬三輪，做小餐飲就變成了不錯的選擇。下崗工人們紛紛把自己家鄉的小吃、特色美食做成攤檔，下崗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擺攤檔更是不好意思直接擺在廠區的地界裏。

四季街周邊是里廠區最近的一個居民聚集區域，這裏就成了首選，攤檔慢慢的都在這裏聚集。四季街上的小吃品種繁多，久負盛名，無論是本地人還是觀光客都很喜歡光顧這裏。各種小吃攤檔密佈在馬路兩旁，汽車肯定是進不來的，只能停在街外，人群熙熙攘攘穿流而過。

四季街上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小吃就是麻辣燙，基本上是以川式麻辣火鍋底料打底，燙涮各種便宜食材，這種廉價麻辣燙在三輪車夫之中很受歡迎，特別是秋冬季節；燒烤也很受眾多食客喜歡，海鮮、肉類、蔬菜皆可燒烤；粉、面、水餃這種主食類食物的也佔有一席之地；再後來老城區的傳統美食也向四季街匯聚，滷味、黃燜魚、丸子湯、燜面、牛羊肉湯很快佔據了夜市的一席之地。

當地人一般都是專程的為某一兩樣食物而來，吃完匆匆離開，而觀光客則不然，一般都是邊走邊看，發現中意的就停下來小啜，不會吃到飽，為的是能盡量多的嘗到這裏的各種美味。

向輝和韓憧他們直接來到了一個鐵板魷魚燒烤排檔，向輝提前訂了一個桌位，點了一些燒烤，運動完大家的胃口都很好，魷魚、肉串、生耗這些一上來就大家互不謙讓開始大快朵頤。

這家大排擋老闆叫生哥也是廠區人，留長發梳了一條馬尾，左臂上紋了一條黑龍，當年下崗后在四季街開了這家燒烤排檔，隨着四季街夜市的興旺發展，生意越做越景氣。開始燒烤排檔沒有名字，經常來吃的人都叫它「小辮子魷魚」，後來生哥就用下了這個名字。

向輝打小兒就認識生哥。當年向輝的父親還在做車間主任，生哥是車間的學徒工，屬於在廠區里不太安分的小青年，社會上交際面很廣，不光是廠區里罩得住，出了廠區也認識很多外面的混混，向輝一直都把生哥當成了偶像。

生哥經常帶着向輝出去玩，也會幫他處理一些校內外惹的麻煩。下崗之後生哥就徹底開始了一段混混的生涯，在經歷了夥伴出事入獄事件之後，痛定思痛，迷途知返。

交往了多年的女友在家人的逼迫下提出了分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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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很簡單，女友的家人認為無論是工作現狀還是家庭條件生哥都無法給與愛人未來。那一年還趕上母親生病住院，日子越過越拮据之下，生哥支起了小攤子做鐵板魷魚，小本的營生賺了點小錢，攢夠了本錢開了現在的海鮮燒烤排擋。向輝也經常帶韓憧他們幾個來捧場。生哥本人其實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凶，為人實在很仗義，大家都很喜歡這個大哥。高三以後隨着學業壓力越來越大，大家也有一陣子沒來過了。

生哥正在招呼別的客人，回過頭來看到向輝他們就很開心的過來招呼。

「你們哥兒幾個過來了！向輝怎麼沒提前跟我打聲招呼啊，點吃的了嗎？」

「我就知道哥你肯定在，就跟毛子說了下定個位置，剛打完球，巨餓！我點了一大堆。」

毛子也是廠區子弟，之前一直跟着生哥混的小弟，現在在這邊當夥計幫忙。

「你們可勁兒吃，向輝，韓憧你們先吃着，我一會忙完了過來陪你們。」。

「好嘞哥，您先忙。」幾個人邊吃邊應着

說完生哥又去招呼別的熟客了。

過了一會兒，哥兒幾個正吃的高興呢，生哥拿了一瓶啤酒過來坐了，看大家在喝汽水沒有點啤酒，問向輝說：「怎麼沒有喝點啤酒啊？」

「晚上還有點事，今天就不喝了。」

「還要回公司加班？」

「不是，我一會兒還要開車帶他們去gala看演出。」

「看誰的演出啊？」

「貝拉，女的。」

「還真不認識，現在的新人太多了，亂七八糟的新歌也聽不慣。」

「確實是個新人，是我們集團下面娛樂板塊簽的歌手。」

「奧，聽說你現在在金威集團乾的不錯，大公司好好乾，在單位還要學會控制好臭脾氣。」好久不見了，生哥還是老一套每次都會囑咐向輝。

「放心好了，生哥您囑咐的我都記住了！韓憧和庭樂考上大學了，趙永要出國，耗子參軍去了，我們哥兒幾個就各奔東西了，今天也是特意來坐坐的。」

「是嗎！？太好了，生哥就知道你們哥兒幾個以後能有出息，這頓算我的，今天的魷魚特新鮮，多來點！」

生哥是個講究人，說完就招呼毛子過來，加了一些魷魚、扇貝和別的吃的，非常開心的頻頻舉杯向韓憧、庭樂和趙永表示祝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