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沉默良久,花夜叉開口道:「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喂!躲在後面那個!」

對啊,憑什麼?程方一時也想不出理由來,這時,木梨堪兵衛打馬上前。

「你是老鬼頭的義女——小花,是吧?!你小的小時候我見過你,想必你也認得我,」木梨堪兵衛勒停馬,緩緩道,「木梨寨和鬼見嶽本無讎隙,各自佔山落草,十數年相安無事。不曾想,老鬼頭一走,這兔崽子就跟他兄長鬼迷心竅,竟然勾結官府,無端來犯我山寨,是可忍孰不可忍!有句話說得好,「多行不義,必自斃」,昨夜一戰,已斬殺你鬼見嶽大部,全殲八鹿足輕隊,難道在我自家地盤還對付不了你們這幾個?然而,我本不喜殺戮,只要你交還山寨,我也就沒有理由對老鬼頭的後人斬盡殺絕,定然放你們離去。話已至此,你好好想想。」

花夜叉稍一思索,也不答話,轉身下了城頭。少時,大門徐徐打開,她帶著五個手下謹慎地走下來。

堪兵衛使一眼色,木梨太郎立馬帶人將花夜叉的手下圍住,喊道:「放下兵器!」

「你……」花夜叉怒目圓瞪。

「放心,我說話算數,你和這鬼見小兒可以安全離去,」堪兵衛揮鞕指向其餘鬼見嶽的人,「但是這幾個要留下,我會替老鬼頭好好教他們做人,省得放出去禍害鄉里。」

花夜叉知道被耍了,卻也無可奈何。她的手下紛紛丟掉武器,乖乖坐到地上,等候發落。木梨太郎從板車上一把抓起鬼見次郎,扔給花夜叉,花夜叉趕忙扶住。鬼見次郎昨夜被程方打得傷痕纍纍,待解了綁塞之物,用不甘的眼神看向木梨堪兵衛欲言又止,又看看木梨寨,就是沒看他那幾個僅存的手下,隨後在花夜叉的攙扶下,頭也不回地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還有,鬼見嶽你就不用回去了,它已經不屬於你了,我會替老鬼頭好好看管的。」

鬼見次郎氣得渾身顫抖,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成王敗寇,昨天他還穩穩佔盡優勢,只一夜,敗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連骨頭渣都不剩,何其凄慘乎!想到這裡,不禁悲從中來,潸然淚下。眼下只得去投靠他大哥,等養好傷,再圖東山再起,捲土重來。

木梨山眾人頓時歡呼雀躍,押著俘虜,向山上跑去。程方望著花夜叉吃力地攙扶著鬼見次郎的背影,心中竟無端泛起些許憐憫,他想了想,牽著他剛才的坐騎追了上去。

「花……,阿花!」程方追上,遞過韁繩道。

花夜叉聞聲回頭,四目短暫交流後接過馬繩,在程方的幫襯下把鬼見次郎托上馬背,最後「哼」了一聲,翻身上馬,抖動韁繩,駕馬緩緩離去。

木梨堪兵衛站在大門口,注視著程方的一舉一動。

坂上右衛門躺在車上,想著昨晚的經歷和未卜的命運,一臉苦笑。

「想什麼呢?」程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臨死之人的胡思亂想罷了。」他本就是個心思活絡之人,昨晚靠程方才留下一條命,後來又是程方主動幫他包紮傷口,對他自然是感激在心,講話也放鬆了一些。

「死生是老天的事,咱們只管活在當下,來!走吧。」程方慢慢攙起坂上右衛門,用搭肩的方法扶著他走。坂上右衛門昨晚被扎了好幾槍,雖然傷口不深,無礙性命,但也不是說走就能走動的,這不沒走幾步就疼得臉部都扭曲變了形。程方連忙幫他拍拍背,哪知道這一頓拍,弄得坂上右衛門五官都快要揉成一團,就差噴出一口老血。

進得山寨大門,裡面的人都在忙,無暇顧及他倆。兩人都來過木梨寨,算是「重遊故地」,走幾步,停一會,看幾眼,又走幾步……

木梨寨依山而建。最下面,也就是幾天前小林隊攻破的地方,是整個山寨最主要的建築,木質結構,狹小局促,加上外面的懸崖、小道,也算是個「易守難攻」的「瓮城」。瓮城後面一扇小門,連接一條狹窄的陡峭山路,蜿蜒爬升二十餘米,有一塊平地,上面是一排數間木石混搭的房子,上覆乾草,排房盡頭有一口水井,這應該是山寨的「生活區」。山路還在延伸,上面估計還有什麼。

「找個休息的地方。」程方氣喘喘說到。

「走這邊。」坂上右衛門有氣無力回道,手指相反方向。

「這是?牢房?」程方問道。

「不然我還能去哪。」

「也對。」

程方拉開木欄門,攙著坂上右衛門進到洞穴里。洞穴不深,一角鋪著乾草,靠裡面有個坑洞,估計是大小便用的,不過卻聞不到屎尿澱積的味道,這裡應該很久沒人待過了。

坂上右衛門躺倒在草堆上,呼出一口長氣:「要老命啊!」說著就閉上了眼。程方給他蓋上幾根乾草,準備轉身離開,想了想,又回來依樣躺倒在乾草堆上。他不想大白天的把自己的臉一直在木梨山眾人面前晃悠,指不定誰就記起他來,到時他可就要走在坂上右衛門前面了。折騰了一個晚上,一個是身心俱疲,一個是睡眠不足,不多時,便鼾聲如雷。

夢中,程方把常年壓榨剝削員工的老闆暴揍了一頓並趕下了台,自己當上了董事長,變身高富帥,叱吒商場,身邊美女如雲,波濤胸涌,紙醉金迷……。

「嗯……」程方被一陣搖晃驚醒,睡眼惺忪地看到火把映襯下一張人臉,大驚,「我去啊!」

「小兄弟,是我呀!」木梨太郎樂呵呵說到,「你可讓我們好找啊,整個山寨里裡外外找了個遍,就是沒想到你在這裡。」

「哦……」程方美夢半醒,抹去嘴角的口水,悵然若失,「咋了?」

「吃晚飯啊!好酒好菜!就等你呢,走吧!」

石頭房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時支起了數個火把,在晦暗的山林中格外醒目,中間一張長桌,十來人圍坐著有說有笑。一個百靈鳥般的聲音婉轉清脆,順著山風送來,老遠就能聽到,讓人倍感清爽,心曠神怡。

木梨雪一襲白衣,在一群莽蒼漢子中,妥妥的c位。程方跟在木梨太郎後面,看得出神,不由想起了他的初戀,那個一顰一笑都能使他陶醉,卻轉身就投入富二代懷抱的女生。自那以後,程方就有了一個「執念」:漂亮的女生不屬於他,遠觀就好。再後來,他就練就了「遠觀意淫大法」,成為一條出類拔萃的單身汪。

「來了。」木梨堪兵衛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其他人紛紛跟著起身看過來。

當程方沾著污漬,抹了碳灰的臉從黑暗中走到亮光下時,木梨雪用驚恐的眼神第一個歡迎了他。

「鬼啊——」

一眾人獃獃地看向她,隨後哄然大笑。程方臉上驚嚇,心中卻有一股大仇得報的快感。

木梨雪本不是個怕鬼的人,她只是以為程方已經死了。那天她駕著馬,餘光瞥到自己被花夜叉弓箭瞄準,以為凶多吉少,誰知程方從馬上縱身一躍,撲向花夜叉,最後雙雙滾落山崖。如此,她理所當然地認為是程方救了她一命,因此急忙勒馬懸崖邊,去尋找程方,誰知一聲鐵炮,坐騎被轟倒,自己也成了俘虜。那懸崖很高,連鬼見嶽的人都放棄去尋花夜叉,她自然認定程方也是死多生少。現在程方突然出現在眼前,實在是情不自禁的條件反射。

尖叫過後,她稍稍平復心情,毫不含糊地離開座位,快步走到程方面前,仰頭盯了好一會兒,隨後小粉拳一拳砸在程方身上,齜牙笑道:「你沒死啊!?」

這可是有武藝加持的粉拳,程方冷不防有點站不住,幽幽道:「托你的福,就差一點。」雖然木梨雪長得還挺好看,但是程方打心裡對她不怎麼待見,原因很簡單,自從他遇到木梨雪后就一直倒霉:兔肉被偷、被綁架、被追殺、被迫參加聚眾械鬥到現在身陷賊窩,木梨雪就是那個「始作俑者」。

「程方,來這邊坐。」堪兵衛笑道。他之前並沒有對程方完全信任,之後連番廝殺都依賴程方獻計,他也就把懷疑暫時擱置,現在看來,程方和自己女兒的確是相識,心中的疑惑也就解了。

「是,叔叔!」程方回應得親切、懂事,就好像堪兵衛真是他親叔叔一樣。

「對啊,你叫程方啊,我還一口一個『小兄弟』。」木梨太郎恍然大悟,忙推著程方到自己父親左手位子坐下,「這是我的座位,今晚你坐這裡!哈哈!」隨後緊挨著程方坐下。

長桌是一個粗大的圓木從中劈開,然後拼合在一起做成的,看直徑起碼得有幾百年的樹齡,桌面打磨得很平整,上面擺放著不少酒菜,堪兵衛坐在一頭,其餘人分坐左右兩邊的木質長凳上。

「都餓了吧,先填飽肚子。」堪兵衛說道。

接連三場搏命廝殺,現在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一群人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爽朗的笑聲不時響起,甚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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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山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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