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低沉的嘶吼喘息漸漸從地面匯聚，偶爾那雲里霧裡的朦朧中會躍出些許淺淺淡淡的身影。猩紅的暗沉的色彩在陳寅庭眼底凝聚，他分明地看見——那糜爛到不能在糜爛的東西在將它的臉朝他們這邊轉來。

它的整張臉像是被什麼狠狠砸過一樣，留下一個深凹著的血坑，一隻的眼球深深卡在眼眶裡，另一隻連著脆弱的筋肉在臉坑裡顫巍巍地彈跳著。它身子耷拉著提著把拖地的斧頭，羸弱的肩膀都跟著駝下去，身上的爛肉甩的啪嘰作響。

可就是這樣一個怎麼看怎麼噁心的東西，在腦袋上面別著個染著血漬的粉橙色發卡，是毫不掩飾的異樣突兀。

緊接著，那瀰漫昏沉的霧中顯現出更多的它們來，齊齊的把頭轉來望著他們。

「相榮華...它們是在看我們嗎...」

陳寅庭不由自主往後退卻了步，冰涼的手忍不住想去拉住相榮華，卻不曾想撲了個空。他下意識回頭看去，卻驟然看見一個彈出來的眼球差那麼不丁點就砸在自己的唇邊的場景。

「啊——！」

一聲極度驚恐的尖叫，他渾身顫抖著直到眼前被一雙溫潤修長的手捂住，他慢慢安穩下來。模糊不清的黑暗中，他隱隱嗅到陣他熟悉的味道。

「寅哥，別怕我都在。」

那雙手緩緩撤下，陳寅庭的視線再次對上地面的它們。只是它們不再是先前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他清晰地感受到它們徒增的怨念在毫不掩飾地散著。

相榮華輕輕擁住那仍在微微顫慄的身體，聲音溫柔平靜，眼睛卻冰冷陰沉地凝視著它們，「寅哥，這只是屠夫慣用的幻術手段。你心神堅定些，我都在。」

「它們...真的好醜啊...」

陳寅庭身體明明還是驚怕的在抖著，可他在笑，是那種聽著就知道他在肆無忌憚地嘲笑。

相榮華一愣，轉而唇邊就漾開一抹柔和的笑意，言語間也是藏不住的寵溺，「你啊...」

他不經意間目光一遠眺，倒是很意外地看見在對面的頂樓上站著的幾個人。當然，站在最前面的人正甚是敵意地望向這邊。

嗬，真是個野的要命的小傢伙。

相榮華摟著陳寅庭的手臂動了動，貼到陳寅庭的耳孔前饒有興說道：「寅哥，你對面的最浪翹的傢伙就是最近糾纏我的人。」

「噢，長的倒是挺不錯。」

陳寅庭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繼續落在了屠夫的身上，屠夫正在分食一個剛剛從迷霧外拽進去的少女。少女被剁的七七八八，離得那麼遠他都覺得自己已經濺了一身溫熱的血。

相榮華無聲著，慢吞吞的再次瞧了眼已經站在頂樓檯子邊上的陳故里，默默地翻了個明顯的白眼。

「呀...」

陳寅庭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相榮華，我手鏈掉下去了，你送我的。」

陳寅庭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相榮華，他眼角堆積著淡淡的痞氣，那撩撥的指尖輕揉著相榮華的小腹，極具誘惑。

「啊...」相榮華可惜地望了眼地面，嘴角一彎委屈地問著：「那寅哥想我怎麼做呢。」

陳寅庭笑意愈發深沉，他的目光打探著流連著相榮華與陳故里，白凈的小臉上蒙著單純又無辜的表情，「那是你送我的第一個手鏈，於我而言很有意義。」

相榮華也輕輕地笑了笑，他低垂下眼帘緩緩鬆開了環著陳寅庭的手臂，「好呀好呀，那寅哥等等我哦。」

剛在走到天台樓梯的台階上，相榮華忽然轉過了頭，意料之中捕捉了陳寅庭那還未來得及收回的笑。他偏著頭笑意更盛，「寅哥，下回不要把手鏈扔下去了，太小了天很黑很難找的。」

「……」

-

不算明亮的走廊里泛著濃烈的血腥味，相榮華剛走到四樓的樓梯口，忽然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嘎嘣嘎嘣嚼東西的聲音。

他掏了掏耳朵，剛要抬腿往下一層的台階邁著的時候，嚼東西的聲音戛然而止。

「嘶...難搞。」

「本來不想多管閑事，怎麼偏偏盯上我了。」

相榮華伸了個懶腰，隨後掏出兜里的紙巾抹了把在上一秒掉在臉上的溫熱液體。即便不用細瞧也知道，是血滴子。

「你見過我的孩子嗎...」

耳邊驟然炸起一個幽幽的聲音，相榮華微側過臉打探著黑暗中影影綽綽有幾分輪廓的東西。

那東西身形很高大，但是整個身體像是被人掰折過一樣軟塌塌的沒有力氣垂搭著。它張大著個嘴喘著低沉的粗氣，像在痛苦掙扎也像崩潰邊緣絕望透頂。

樓道里太黑，相榮華瞧得並不真切。他鬆了松身子骨，故作漫不經心地回應道：「見過。」

「在哪...我的孩子他在哪...媽媽好想念你...」

它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它低頭咳了一聲，從嗓子眼裡吐出一小塊手指骨來。

相榮華聳了聳肩，指著它的肚子說：「你的孩子在這裡。」緊接著，他的指尖又微微往上一翹指著它的胃，「也在這裡。」

它在一瞬間就沒了聲息，哪怕是那難以憋住的喘息也都跟著消失了。就當相榮華以為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三上四樓的樓梯上冒出了個人。

「榮哥你挺不夠意思的啊，帶大老婆出來就不管小老婆的死活了唄。約了你那麼多次你不出來，結果你在我對面跟我情敵秀恩愛，相榮華你挺絕啊，斷子絕孫都沒你絕。」

陳故里罵罵咧咧著就到了相榮華的身前，隨即目光一頓落在一旁站的挺直卻難以控制小腿在顫抖著的怪物身上，他極度不耐煩地訓斥道：「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啊，沒看見我正處理我頭頂這片青青草原呢嗎，這麼眼力見呢。」

嗖——

它極速跑開了。

相榮華訝異地挑了挑眉，卻沒吱聲。

見沒外人打擾自己了，陳故里也卸下了方才的硬架子。他撲到相榮華懷裡來回亂蹭著，軟乎乎地叫著：「榮哥哥～下回不要當著我的面和別人卿卿我我好不好呀，小陳心裡好難受好想讓那個別人徹底消失啊...」

－－－－－－題外話－－－－－－

我瞞著所有人窮極一生痴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