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突發疫病
城東十里處，有一個廢舊的軍營，聚集著五六千災民。
這些災民都是無家可歸者，其中青壯大多往長安方向就糧，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殘，依靠刺史府的賑濟才得以存活。
如果真的發生瘟疫，後果難以想像。
李愔想清楚這些，直接向刺史府前堂走去。
此時，刺史府前堂內，唐儉坐在首座，岐州刺史劉程遠和其他州府官員坐在下首，正在激烈爭論。
岐州司馬曹宇面色淡定，建言道：「依我看，必須要讓許都尉把那些災民全部看好，寧願讓他們自生自滅，也不可讓疫病傳開……」
「你放屁，那是五六千條人命，不是豬狗。」一個身穿淺青官袍的男子怒不可遏，頓時拍案而起。
他指著對方鼻子，繼續破口大罵：「不思救濟之策，反而將百姓置於死地，你可對得起曾經讀過的聖賢之書？可對得起聖賢之道？」
曹宇也不甘示弱，反擊道：「你懂什麼？我這是為大局考慮。」
「再者，你劉仁軌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陳倉縣尉，憑什麼敢在黜置使和劉刺史面前大放厥詞，肆意攻訐同僚？」
「我呸！」劉仁軌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他把手往右上方一拱，擲地有聲道：「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你這樣的酒囊飯袋，還不配與我做同僚。」
「劉仁軌，你放肆……」曹宇被徹底激怒，起身罵道。
「行了，都別吵了。」刺史劉程遠心力憔悴，卻還是不得不出聲制止，「黜置使當面，你們這樣成何體統？」
劉程遠在岐州的名聲很不錯，他一發話，曹宇和劉仁軌都要給面子，兩人重新坐下，前堂內頓時安靜下來。
「啪啪啪……」李愔一邊鼓掌，一邊閑庭信步地走了進來。
他掃視一圈堂內眾人，笑着問道：「剛才那番話可謂振聾發聵，不知出自何人之口？」
先前到門口時，堂內正爭吵得激烈，他便止住腳步，想聽聽這些人在吵什麼。
劉仁軌並不認識李愔，見李愔年紀輕輕，說話卻這般肆無忌憚，心裏納悶的同時，也對李愔的身份感到好奇。
「殿下，這是陳倉縣尉劉仁軌，平日裏口無遮攔慣了，請殿下勿怪。」劉程遠抬手為李愔介紹，又維護了劉仁軌一句。
劉仁軌反應過來，拱手行禮道：「陳倉縣尉劉仁軌，拜見殿下。」
李愔目光上下打量劉仁軌一番，輕聲笑道：「劉仁軌是吧，本王記住你了。」
他沒想到這位在歷史上以直言敢諫聞名於世的能臣，在未發跡時也是如此剛正不阿。
若是生在漢朝，必定是一個強項令。
說完這話，他徑直走向上首，此時唐儉已經移位到下首，便直接在首座坐下。
「莒國公，城外疫病之事該如何處置？」他看向唐儉。
唐儉看向劉程遠，問道：「劉刺史，依你之見，此事應該如何處置為好？」
劉程遠暗罵唐儉一句，轉向李愔行禮，解釋道：「殿下，臣已派遣醫者前往城外，依臣所見，等醫者查清病因，再商議處置章程也不遲。」
李愔微微頷首，「如此甚好。」
儘管他心裏也很着急，可在情況不明之前，貿然採取行動，只會把事情變得更糟。
商議過後，眾人只好按住性子，在前堂焦急地等待醫者回報。
半個時辰，一小廝急匆匆地跑進來，見到坐在上首的李愔后，急忙行禮道：「殿下，醫匠已經查明，城外軍營中的疫病乃是暴痢。」
「暴痢？」眾人聽到這話，盡皆失色，紛紛低聲議論。
李愔輕輕敲擊案幾，沒有開口斥責。
所謂暴痢，就是後世的痢疾，發病的原因比較多，比如飲食、水源不衛生，具有一定的傳染性。
在醫療水平落後的當下，致死率很高，也難怪這些人會驚慌。
「殿下，本州醫者只有十餘人，可否向陛下奏報，請求調派藥物和醫官支援？」劉程遠開口問道。
按律，岐州設醫學博士一人，助教一人，以及十餘名醫學生。
他提到的醫者便是這些人，可這些人的醫術，畢竟不能跟太醫署的人相比，而且岐州的藥草儲備也不多。
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向長安求援。
李愔抬起頭，答道：「那就請劉刺史草擬奏疏，我和莒國公一同署名。」
「臣替岐州百姓謝過殿下。」劉程遠當即拜伏在地，大聲說道。
為官多年，他早就見慣了官場的推功諉過，李愔能這樣果斷，對正在遭難的岐州災民來說，可算得上救命之恩。
唐儉彷彿事不關己，一言不發。
李愔可容不得他當縮頭烏龜，開口問道：「莒國公，你看如何？」
唐儉心裏暗暗叫苦，這封聯名奏疏一旦遞上去，岐州賑濟一事他就再也無法置身事外。
可現在李愔已經發話，岐州官員都在旁邊看着，他根本躲不過去。
最終，他只好應道：「一切聽殿下的吩咐。」
李愔笑了笑，看向劉程遠，說道：「既然如此，劉刺史可儘快去安排救治事宜。」
「喏。」劉程遠拱手一禮，起身去寫奏疏。
其餘州府官員也開始商議具體的救治措施，李愔見沒自己的事，便起身離開前堂。
臨出門前，他看向坐在門口的劉仁軌，笑道：「本王想請劉縣尉一敘，不知劉縣尉可否賞臉？」
劉仁軌愣了片刻，拱手答道：「殿下有請，臣豈敢不從。」
…………
刺史府花園，李愔與劉仁軌相對而坐。
「你身為陳倉縣尉，為何會在雍縣？」李愔開口問道。
劉仁軌心裏還在疑惑，這位蜀王殿下為何會邀請他。
「臣奉明府之命，押送一批糧食來雍縣交割，正巧遇上城外爆發疫病一事，劉刺史便讓臣在參與前堂議事。」
聽完這番話，李愔心裏默默猜測，劉程遠應該是知道劉仁軌才能過人，才會對其另眼相看。
否則就憑劉仁軌九品縣尉的官職，根本沒資格參與議事。
「那你暫且不要回陳倉了，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我有事需要你去做。」李愔又說道。
劉仁軌不明所以，猶豫片刻后，只好答道：「臣遵命。」
李愔又問了一些有關陳倉災情的事，才讓劉仁軌離去。
「你覺得這人如何？」他看着劉仁軌的背影，向楊道整問道。
楊道整思慮片刻，回道：「還不錯。」
比起那個叫劉阿狗的潑皮，這個劉仁軌簡直不要好太多。
「哈哈。」李愔笑了一聲，抬腳往外面走去，「走，隨我去城外一趟。」
楊道整快步跟上李愔，不解地問道：「殿下，你要去城外做什麼？」
「治病。」李愔頭也不回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