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風雨欲來

貢渡南岸的臨海別墅。

明夢霏就像出現時那樣，身形一閃，便芳蹤杳杳，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宮主找到珠子后，竟然還給了我，而不是直接拿走……」

薛輕煙凝視著仍好端端躺在掌心的驪珠，一直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恢復了正常跳動。

「可能這珠子她還看不上吧，聽流霞姐說，宮主在成立百花宮之前，就已經邁入超凡行列了。我們這些姐妹和宮主相比，差距可不止是容貌或氣質上的遜色，而是仙人與凡俗之間的巨大階層鴻溝！」

薛輕煙小嘴含糊不清地自語著，忽然雙肩一抖，裹身的裕袍滑至腳下，露出無限美好的嬌軀。

此時，金色的陽光正灑照著貢渡海岸，只見薛輕煙輕輕一躍，白光閃動間，一頭扎入了微涼帶鹹味的海水中。

片刻后，隨著嘩啦啦的水響，她在泳池中間冒出頭來，甩著濕漉漉的秀髮，飛起一串串晶瑩的水珠。

薛輕煙右手從水裡抬起，指間仍然捏著那枚剛剛泡過海水的驪珠。

她將驪珠舉到與眉齊高的位置，對著從雲層間直透下來的陽光，那雙極盡媚惑的勾人大眼睛一眨不眨，端詳著正變得透明的驪珠內部的情景。

鍍金的陽光下，只見那顆小小的珠子閃耀著一層夢幻般的光澤，其內部，正慢慢浮現出一方神秘瑰麗的洞天小世界。

這洞天小世界里，雲霞繚繞，有宮殿，有仙草，有靈鶴，有神獸……所有的生靈，無不栩栩如生，彷彿曾經都是真正的仙靈，只是被時光偉力暫時封印在這顆小小的珠子里，只待主人破劫歸來，彈指間便可恢復活力。

「這顆珠子，對萊佛大哥是不是很重要呢？」

「他會在什麼時候來找我，取回他的寶貝？」

薛輕煙美眸一眨不眨盯著珠子，一時間幾乎痴了。

*

罡風把常年籠罩在泰皇之巔的迷霧吹開一線。

九龍殿巍峨磅礴的宮殿群，在迷霧間露出了一角。

在靠近山腳的外院廣場上，數十名勤勉的外院弟子，正手執木質刀劍，身披護具，相互捉對廝殺。

而那些練累了的弟子，則退至廣場邊緣，三三兩兩，或坐或站，在調息靜氣，總結得失。唯獨有一名身形削瘦的弟子，遠離人群，獨自停留在一棵快枯死的老松下，面朝詭譎的雲海，眼瞼低垂，面容沉靜，古井不波地吞吐著靈氣。

在那些聚集調息的弟子中間，忽然有一人舉起手機，高聲叫嚷起來：「哇蓸！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

但身旁的同伴，抬目瞄他一眼，見他滿臉寫著饑渴和興奮，都不約而同搖了搖頭，繼續閉目調息，並沒有一人動容或回話。反倒是遠處一名剛從廣場中敗退下來的弟子，聞言後顧不得擦汗，屁顛屁顛地往這邊跑：「毛頭你又刷到違禁的大浪妹了？快讓我瞧瞧！」

沒等這人跑近，毛頭再次舉起手機，叫嚷道：「新靈榜刷新了！新上榜的是一個比葉帆的雙人設瘋狂百倍的牛人！」

此言一出，廣場上但凡聽到「葉帆」二字的弟子，都不約而同睜大眼睛，往枯松那邊投去含義複雜的一眼。

葉帆，三年前新靈榜排名前三十的新晉天驕，被濁龍殿殿主顧中南法眼相中，列入次年真傳弟子考察名單。眼看前途一片光明，不料卻因醉仙峰某位小師妹爭風吃醋，把本門傳功長老家的九世重孫打成重傷，徹底惹惱了傳功長老，在當年年考中給出了「輕浮孟浪、重色輕義」的八字評語。

自元界開闢，上界仙宗仙門下沉元界，將古老的修真體系革新，創造出新靈、入道、玄丹、靈神、飛仙、禁忌的六級超凡體系。靈神境界的超凡者，便成為元界大宗大派中鎮場子的頂級存在。

九龍殿這位傳功長老，就是這樣一位活了兩百多年踏入靈神境也有近百年的頂級存在！在九龍殿，他給出的評價就是金科玉律，其威力和影響比界靈認可的第二人設猶有過之。

葉帆的第一人設是「道種」，進入新靈榜百強后，又傳出具有第二人設「痴心」的傳言。「痴心」算是一個中性化的人設，如果得到「痴於劍」或「痴於道」的評價，則會對「道種」形成翻倍的助益，從此一飛衝天。

結果得罪了傳功長老，拿到了輕浮重色的評價，相當於第二人設變成了「痴於色」、「痴於狂」。對第一人設不僅沒有加成，反而極大地增加內耗，拖了後腿。

於是短短兩年間，葉帆就從排名前三十的天驕，一路直跌到三百名外，加上傳功長老的關係，頓是成為內門中人見人厭的過街老鼠。最近，更被門中雜務主管，將其住所從高高在上的靈隱峰，換到了外院山腳的洗塵谷。

洗塵谷是什麼地方？那是外院弟子都嫌髒的垃圾中轉站！別說居住修鍊，那些負責清理垃圾的雜役，即便捂著口鼻進去，在裡面呆不滿一個時辰就得出來透氣，否則超過兩個時辰，必然被毒瘴所傷，大病一場。

葉帆從靈隱峰被逐到洗塵谷，其在九龍殿的位置可想而知有多搖搖欲墜，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輪到被逐出山門，重墮凡塵了。

「這個叫沈一揚的，竟然有四個人設！」

「[無能廢婿]……[神豪海王]……[失憶兵王]……[轉世劍魔]，乖乖這是要逆天啊！」

廣場邊緣那綽號叫做毛頭的外院弟子，繼續大呼小叫。

身邊的同伴，頓時有兩人生出興趣，湊過去看他手機。

遠處枯松下，正在吞吐靈氣的葉帆聞聲也不禁皺了皺眉。

「四人設？除了轉世劍魔，其餘三個人設都是消耗大戶，這樣都還能登上新靈榜？」

回想自身當年的風光與眼下的慘狀，葉帆暗暗搖頭：「踏足超凡后，越往上走，垃圾人設對修行的消耗越大。對此人而言，擠進新靈榜，應該就是他最後的輝煌了。」

罡風凜凜，剛剛吹散的迷霧，轉眼間又合攏過來。

葉帆抬起頭，望向迷霧中某座孤峰的位置，內景天地中搖曳蒙塵的道心再次被一絲暗影覆蓋。

「也不知顧殿主是否在峰上？雜務院敢把我從內門趕出來，他的日子想必也很不好過吧？」

*

靈隱峰主峰燭龍殿某處禁地，凌風卓立的顧中南合上平板，隨手扔進了彌戒空間。

「無能、廢婿；神豪、海王；失憶、兵王；轉世、劍魔……八大人設，負面人設佔了四個，中性人設兩個，勉強稱得上正面的只有兵王和劍魔……」

「這兵王和劍魔，必有一個超拔脫群，否則以界靈的眼光，不會給出3525點潛力評分。」

「眼下諸殿都在打探那個禁忌強者的消息。也就我們燭龍殿逍遙事外，還有空閑拿這種小輩的事情消磨時間……嘿嘿！」

想到近年來宗門內發生的諸多怪事異狀，顧中南的心境不由得轉為沉重。

身為一殿之主，他當然知曉那位曾經看好的「道種」弟子，近日已被雜務院打回外院。

「真是風雨欲來，群魔亂舞！」

顧中南冷笑一聲，轉身，一座座洞府的大門在他跟前依次打開，待他走過後又依次閉合。最後，他走進禁地深處的機樞靈地，開始閉關衝擊靈神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