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英雄救美

「為什麼?我當初到底是怎麼教育你的?你怎麼總是這麼一意孤行，這麼…這麼的……」

已經持續這種狀態一個小時，原本還會還嘴的，但我已經累了。

母親雙手用力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可以感受到她那塗抹著廉價指甲油的暗紅色指甲深深陷進了肉裏面，甚至可以肯定一會兒掀開衣服後會看到被擠壓出來的肉。

母親把嘴巴咬緊，我望着她下顎從未如此突出過的肌肉，好像要把甚麼東西咬碎一般，似是想將整個世界都一口嚼進去，也好似只是想忍住接下來要說的話，因為她知道這一定會傷害到我。

「這麼的…像你父親。」

她硬生生的擠出這句話，言語就像帶着雙面刃的匕首，穿刺過我的心臟再刺傷她疲憊的心，慘白、沒擦上口紅的嘴唇張闔著，可是我聽不到她在說甚麼了。

世界進入0.25倍速，她哭出來，洩洪般的淚水沾濕我的衣襟。

轉頭，化妝鏡上映照出來的只有我一個人坐在昏暗，沒有燈光的房間中，露出一個比哭更加難看的笑容，像是浮世繪中會強姦女人的青面惡鬼。

回頭，我只看到骷髏頭那空洞洞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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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鈴猛然坐起，恐懼感攫住她的心臟，缺氧般地用力吸氣，抽泣聲讓她自己有點意外，卻也不怎麼驚訝，胸腔痛得有點讓人想吐。

夜晚的空氣冷冽的幾乎讓夕鈴沒辦法呼吸。

身旁沒傳來夢月軟糯的關心聲，昨晚忘記關緊的水龍頭兀自滴答滴答的響徹在整個房間，潔白的棉被有些冰涼，陽光還沒有升起，伴隨着水滴聲和旅館外的慘叫聲，夕鈴把頭悶進枕頭，無聲的，用力的哭着。

直到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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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你看起來不怎麼好。」

夕鈴有些恍神的繼續呆愣地盯着前方。

「夕鈴小姐?你怎麼了?」

一隻纖細的手從後頭小心地搖著肩膀，夕鈴的寒毛豎了起來。

「我沒事!我沒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謝謝關心。」她轉頭，扯出一個帶着歉意的微笑。

對，我現在在美國，要來進行關於午夜生物的群居研究…

「真的嗎?如果有發生甚麼的話一定要跟我們說，我們在這次報告絕對會照顧好你的。」露西說着，她面帶了點雀斑的臉面露擔憂，從後座探了出來，像鄰家那個很常照顧自己的大姊姊。

「不要緊張~第一次在這麼晚出來嗎?露西可是經過協會認證的牧師，沒問題的拉」

以利安一邊開着車一邊笑着，但夕鈴注意到了他的手指一直落在一旁還沒開的啤酒上，他應該也很緊張吧，就算有露西所帶的一整個常規巡邏小隊，但午夜仍停留在這一望無際的大荒原上，窗外一望無際的沙漠，隱隱的有些黑影在遊盪著，夕鈴想起昨夜聽到的慘嚎，不安的情緒溢滿整個腦袋，像是要支配他般的將他想說的話扯回肚子。

「夕鈴小姐，我們即將進入代號X-217，也就是俗稱列爪的棲息地了，雖然在最近的研究中，牠們的無害和溫和性已經被世界所證實，但一切小心為上。」以利安說着，他的側臉在黑暗中讓夕鈴有些看不清。

「我知道了，那等等就麻煩你….」

視線突然一震晃動，車子好似是輾到了甚麼一般的微微跳起，連露西也被嚇了一跳，凝重的氣氛中突然來這一下把大家都嚇得不清，「Holyshit!」以利安連國罵都飆出來了，

夕鈴不由得輕輕地笑了起來「露西你們之前沒有來過這片荒漠嗎，感覺你也挺緊張的。」

「沒有哦，這裏是相對安全的研究區域，附近設立的研究室都有政府專門派遣的戰鬥人員，另外我們的巡邏範圍只在福拉紐大學附近的街區而已，在晚上來這種荒漠還是第一次呢。」

「原來還在上大學就已經開始巡邏了嗎!」夕鈴有些驚訝，她雖然也是關於午夜生物的大學出生，但負責的工作偏向於幕後的研究人員，對前線人員的事情也不甚了解。

露西微微一笑:「前線人員通常都會在高中開始在主要戰鬥人員身旁輔助實戰了，所以不用擔心的，我戰鬥經驗很豐富的」她伸起大拇指，像是給夕鈴打氣一般的拍了拍椅背，後照鏡映出的笑臉也不禁讓夕鈴有些放鬆。

「那個…」以利安突地說道:「夕鈴..最後一次麥可跟你們聯繫是甚麼時候了?」他渾厚的聲音有些着急，夕鈴往後照鏡瞄了瞄，冷汗滑過背部，這才發現那台已經跟了他們很久的廂型車早就不見蹤跡。

露西道:「這不對啊…麥可他們不可能甚麼都還沒連繫就突然消失的，除非……」

「除非?」夕鈴說着，一聲巨響，以利安那裏的玻璃好像插入了甚麼東西，紅色跟白色突地映入眼帘。

視線突然一陣晃動

臉上黏黏的，一摸，是象著着生命的鮮紅，血腥味肆意的在車廂散發，像是失去語言能力，夕鈴想用力的大喊，卻似被掐住脖子般甚至連哀鳴都發不出。

她看清楚了，那甲殼動物似的爪子從以利安的腦側穿了出來，以利安好似還想說甚麼，他放開了方向盤，手無力的扶著爪子，燃盡已經暗淡的生命之火努力想把那穢惡之物拔離腦袋。

夕鈴瞄到露西剛抓住手槍的手掉落在皮製的椅子上，血腥味撲鼻而來，她看着那爪子在月色下閃著彷彿金龜子的光芒，還有血色，鮮紅的縈繞在空氣中，想跑，但跑不了，想動，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移動。

廂型車開始打滑，繼續無力的往前駛着，然後停了下來

就像以利安一樣，他的手也無力的垂擺在身旁，然後被一口撕了下來

引擎插上了那種東西，自然是再也動不了了。

一隻從車頂破開一個大洞，月色照進車內，夕鈴不敢往露西的方向看。

另一隻早已從以利安那側窗戶鑽入。

只見那醜惡的，-披着彷彿被火燒過的人皮，人皮上還有不規則排列，閃著金屬光芒的鱗片，舌頭從深處的黑色伸出，穿過那森森利牙，舔拭著以利安的腦漿。

「他們的存在，就是對造物主的褻瀆。」

那是祖父日記中的字句，在這時閃入腦海，胃酸激烈的撞擊著喉嚨

理智和現場的狀況一般，亂的讓人想哭，她終於吐了出來，午餐跟淚水混著胃酸濺的四處都是。

她眼角的餘光瞄到後座那隻列爪把頭伸到前座的兩椅中間，在她的頭側，它張開口器，彷彿示威般用力吼著，腥風隨着那一層層排列的牙齒直灌鼻腔，它吼出宛似人類死的哀鳴，夕鈴記得那好像是以利安在死前發出的。

「這跟研究的不一樣…」「我死了，父親會傷心嗎?」「阿…夢月應該會吧，還有我的朋友…」「前線原來是這樣的嗎…」各種想法一次性地在腦內浮現，千萬思緒最後只留下一句「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好想再次認真看看着個世界…我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死亡帶來的恐懼讓眼淚無法抑止的滑下，夕鈴感覺自己的臉因着畏懼而抽搐著，除此之外還有強烈的憤怒和無盡的懊悔。

也許當初，該在努力一把，自己還沒盡全力不是嗎?為什麼會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放棄?

就想着反正自己也做不到，那就不去做，不就無法前進而原地踏步嗎?

「我靠，你臉也太猙獰了吧，有夠可怕的啦。」

失去意識前，她看到一頭張狂的金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