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收鐵風波

第9章:收鐵風波

喜兒在祠堂的廂房裡安頓了下來,編織袋和粗麻布袋裡的雜什也全都派上用場,它們和喜兒飄零了好些日子,終於有出頭的日子了。喜兒如今住進了廂房裡,也沒有什麼不滿足的了,雖然祠堂大門的閣樓上放著兩三副老人的壽棺,但一點也不影響到喜兒的神氣。喜兒住了進來,冷清的祠堂里,時不時飄出幾陣悠揚的口哨聲。

喜兒幹活喜歡吹哨,哨聲悠揚的時候,活計也幹得漂亮。他搭爐頭,裝風箱,修錘柄……動作麻利得很,他似乎已經看到,村頭那片希望的田野里,得有他的一席之地。

「喜兒,咱就擱這裡不走了?」啞巴歡少有地主動和喜兒攀談了起來。

「這裡不好嗎?」

「好是好,可畢竟是寄人籬下呀?」

「不寄人籬下咱能去哪?去別的地方咱就不是寄人籬下?」

「我……我是說好像也不是人人都願意讓咱哥倆留下。」

「那有什麼?換作你家來了兩個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你會很樂意讓他住下?咱們就好好聽才叔的,他給咱們指的路我看挺好,咱就安心地住著,趕在農忙前多打幾付農具,掙點錢。」

啞巴歡本來就不是拿主意的人,弟弟是他的主心骨,弟決定了,他也就決定了。

打鐵的活計看起來準備得差不多了,但最要緊的一件東西——鐵墩頭卻還沒著落。

鐵墩頭就是大鐵砧,五六十斤的大傢伙,家裡洪水過後,原來的鐵墩頭就找不著了。不過,也是幸虧沒找著,要是找著了,把它傍在身邊,扛上了南下的大巴車,兄弟倆還不知會因為它受多少苦呢。但是,話又說回來,打鐵是不能沒有鐵墩頭,就像車子不能沒有輪子一樣,要想開爐打鐵,兄弟倆當務之急,得弄上個像樣的鐵墩頭。

現成的鐵墩頭肯定是沒有了,鑄一個還是可以的。鑄一個鐵墩頭,少則要用上五六十斤鐵,五六十斤鐵不是簡單的事,那會兒的鐵是稀罕物,普通人家裡除了農具,鍋盆和菜刀鐵鏟,能沾上鐵的東西還真不多。況且,還要在他們的寶貝似的用具中,淘汰出實在不能湊合用了的廢料,五六十斤的份量,在南村這裡,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湊齊的。

為了鐵墩頭,喜兒和啞巴歡向才叔借了輛板車,到附近的村裡收鐵去了。

有了當初下車留著的那疊小錢,喜兒收起廢鐵來,還是有老闆底氣的。兄弟倆敲著鐵條,喊著「收破爛啰」,向著附近的村走去。

這些村,估計也沒少被收破爛的上門收割,喜兒哥倆腳走麻了,嗓喊破了,一整天也才勉強收了二三十斤爛鐵。這一堆爛鐵,有破的鍋,斷的鋤,橫堆在板車上,與缺了胳膊,少了腿的殘兵敗將有幾分相似。

今天的收穫也就這點了,兄弟倆無奈地往回走。

「老闆,老闆。」在回家的半途中,一位少年推著輛自行車,追了上來。

「老闆,你看這輛車能換多少錢?」少年問喜兒。

「車哪來的?」喜兒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

「我的,輪癟了,鏈斷了,車架也散了,不能騎了。你們看給多少錢?」

「大人呢?知不知道你賣車?」

「知道,知道,我媽讓我推過來的。我家就住那路邊。」少年指了指路邊的那排房子。

眼前的破自行車還真讓喜兒心動了,他沒顧得上要看自行車的牌照,可能他也覺得這樣一輛破舊的車,也不可能有牌照了。他著急著把這輛車收入囊中。

畢竟,在普通人眼裡,自行車不能騎了就是一堆廢鐵,但在打鐵人眼裡,廢鐵中可是有分三六九等的。

喜兒仔細檢查著車子,心裡盤算著:輪子的鋼圈、鋼線,踏板的擺臂,鏈條上的齒輪,這一堆東西卸下來后,可都是好鋼呀,如果能把它們用在打刀上,還能打不少好刀呢。

「十二塊吧。」喜兒生怕這樁生意從手裡給溜走了,趕緊回價道。

「少了點,少了點,加點,加點。」

「也就十二塊了,這麼破的車,你看車把,車身全都是銹跡。也就是遇上我,換其它人,都不一定能出這個價錢。」

「十五塊吧,十五我就賣給你了。」

「十五塊?多了。看你追著我們辛苦,多給一塊,十三塊,讓你能多買兩瓶汽水。」

「算了算了,快給錢,我還要趕著幹活呢。」少年催促著喜兒給錢,眼睛不自在地掃了一下周圍。

收著了好東西,喜兒沾沾自喜,全然沒留意到少年奇怪的眼光。

收了這輛車,喜兒的心情轉漂亮了。有了這輛自行車,這回打鐵墩子的鐵也差不多了,關鍵是還得了不少好鋼。

有收穫,一路上,喜兒吹起了口哨。

祠堂里的空坪里堆了一堆廢鐵,喜兒哥倆正收拾著。

傍晚,才叔趕了過來。

「你倆是不是收了一輛自行車?」一見著兄弟倆,他便急匆匆地問道,臉色還有點凝重。

「嗯,在這裡呢。」

「誰賣給你們的?」

「不認識,一位小夥子。」

「沒問清這輛車的來歷?」

「問了,車不能騎了,他媽媽叫他賣給我們。」

「唉,這不是他的車。這是他順手牽羊,把別人家放在門口的車給推過來賣給了你們。」

「啊,那我找他還回去。」

「先把車帶上,跟我到管理區去。」

管理區里,坐著兩位穿警服的人。喜兒明白了,這是追著自行車過來的。活到這歲數,他還沒跟警察打過交道。他有點慌。

「下午是不是有位小夥子賣了一輛自行車給你們?」警察問道。

「嗯。」

「他花了多少錢?」

「十三塊。」

「知道那輛車是誰的嗎?」

「他說是他的。」

「他說了你就信呀?看沒看牌照證件?」

喜兒顧著收自行車,顧著得到一堆好鋼好煉鐵墩子,哪裡有把看證照當一回事。他知道,自己的心大了,這回辮子給抓得死死的了。他無話可說。

「他是騙你們的,自行車是從一位農戶家的門口偷來的。你們現在的行為是替他銷贓。」

「我們真不知道,同志,我們問過的,他說車是他的,他媽媽讓他推出來賣。」喜兒急了。

「車現在在哪?」

「在屋外。」

「這輛車現在要沒收還給失主,另外,還要罰款。以後不要再收來路不明的東西了。」

「還要罰款哪?」

「沒把你們送派出所就算好的了。」才叔在一旁生氣地訓道。

「罰多少錢?」

「五十。」

喜兒咽了一口口水,五十塊,他掏光袋子也沒有哪。他看了看才叔,盼著才叔能幫著說上兩句話。

才叔會了意。「同志,他倆不是本地人,出門在外討生活不容易,也沒那麼多錢。這回收這輛自行車也是上當了。同志,你看,看在他們是初犯,給個教訓就行了。錢能不能少罰點?」

「不行,我們這是有規定的。」

「你看這樣行不行,讓他們寫個保證書,我們管理區日後對他們嚴格監督。」

「像他們這種情況,最少罰三十塊,寫上個保證書作警告,以後再犯就要關拘留所了。」

才叔看警察鬆了口,趕忙替喜兒哥倆交上罰款。

白忙了一整天,還被警察罰了款,喜兒哥倆一肚子的氣。

現在是鐵墩頭鑄不成,鋼刀也落空了,哥倆回到祠堂的廂房裡,一聲也不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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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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