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第 2 章 第二章

蕭矜予非常確定,地鐵上的乘客是在一瞬間消失的。

空蕩蕩的地鐵突兀地停在兩座站台之間,透過車窗玻璃看去,兩面都是牆。根本不需要特意去其他節車廂檢查,就好像過年期間的中都市地鐵一樣,站在中間車廂向兩旁看去,一眼就能看到盡頭。

所有人都不見了,除了……

蕭矜予深吸一口氣,平緩了因緊張而加速的心跳。他轉過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起身旁這個戴眼鏡的男人。

除了這個男人。

蕭矜予對這個男人還有點印象,因為兩人是在同一站上車的。他們上車時地鐵早已沒了座位,兩人都只能拉着塑料扶手,隨波逐流地擠在人群里。

「怎麼回事,人呢?!」

眼鏡男個頭不高,比蕭矜予略矮半個頭。他自然也一眼就發現地鐵里突然只剩下他們兩人。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沒想過自己這輩子能遇到這種怪力亂神的場景。這眼鏡男一下子慌了神,不斷詢問蕭矜予:「我剛才好像沒睡着,人呢,這人都去哪兒了?」似乎這樣連珠炮似的詢問,就能緩解自己的緊張與害怕。

眼鏡男的聲音在空曠的地鐵車廂里不斷回蕩。

面對突如其來的意外,慌張永遠是最無用的應對方式。蕭矜予的大腦迅速轉動,胸腔里原本砰砰狂跳的心臟也靜了下來。他徹底冷靜了頭腦,眸色深沉,鎮定道:「這位先生,人確實是在一瞬間消失不見的。」

就好像溺水時抓住救命稻草,有一個人回答問題就能更加安心。「那現在是什麼情況,這趟地鐵我每天上下班都坐,從來沒這樣過,從來沒有!」

「你先冷靜一下,先生。」

眼鏡男猛地滯住。

見這眼鏡男終於不再發問,蕭矜予輕輕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首先先確認下,我的手機是沒有信號的,你有嗎?」

眼鏡男趕忙也掏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眼,再抬頭:「沒!」

果然。蕭矜予道:「正常在地鐵里,我們的手機都是有信號的。這樣的情況只能有兩種答案。第一,有人在進行惡作劇。可能是什麼特殊的整蠱綜藝節目?用了信號屏蔽器。但是他是怎麼讓人在眨眼間全部消失的,這我想不到答案。」

人是一種從眾動物。當一個人開始理智地分析局勢,其他人也會為了合群,加入其中。眼鏡男的嘴唇依舊有些哆嗦,但他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也分析道:「或許,是有人用什麼迷|幻|葯把咱們都弄暈了,然後把其他人弄出地鐵,只留下我們倆?」

蕭矜予看了他一眼:「先不說有沒有這麼神奇的迷|幻|葯,就算有,那他做得太細緻了。」

眼鏡男疑惑道:「細緻?」

蕭矜予打開手機:「現在是早晨8點45分,我是8點20分離開家的。從我家到地鐵,步行需要十分鐘,等了兩班地鐵我才擠上來,那大概就是8點40分上的車。大費周章地把我們弄暈,還順便把我們兩的手機時間都調回正確的時間。」

眼鏡男立刻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時間,確實是8點45分。

蕭矜予:「這樣的綜藝節目,或者惡意整蠱,都實在太耗費精力了。」

一件事是否值得去做,需要權衡做成它需要付出的代價,和達成它可以獲得的利益。

也就是簡單的四個字:權衡利弊。

蕭矜予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值得別人這麼興師動眾……

突然,黑髮青年雙目縮緊。

媽媽?!

難道說,有人發現了媽媽的秘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是為了把他困在這裏?!

等等,必須冷靜,先冷靜。就算是發現了媽媽的秘密,完全沒必要刻意困住他。他上課的時候會一整天不在家,只需要趁他不在家上門就行了。而且被困在這列地鐵里的人並不止他一個,還有……

嘴角微微揚開,青年俊秀的臉龐上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蕭矜予看着身旁故作鎮定的眼鏡男:「無論如何,我們已經被困在這裏了。不如先自我介紹一下。」偏長姣好的眼眸彎出一個柔和的弧度,蕭矜予笑道:「我叫蕭雨,下雨的雨,怎麼稱呼。」

長相永遠是人類不可忽視的重要優勢。

一個清秀好看的年輕人對你釋放善意,還是在這樣一個讓人忐忑不安的環境裏,眼鏡男雖然是個男人,也不由心生好感,對眼前的年輕人產生了一絲依賴。他忙不迭地介紹自己:「我叫趙知新,知道的知,新舊的新。」

蕭矜予點點頭:「趙先生,如果我們真的是被人整蠱了,那就得先了解一件事。」

「什麼?」

「為什麼選擇的是我們?」

趙知新倏地愣住。

對啊,為什麼選擇的是他們兩個?

趙知新雖然不算太聰明,活了二十多年,大學畢業后一直渾渾噩噩地上班混日子。但他不是傻的。蕭矜予這麼一說,他也立刻思考起來。

選擇他,真的是毫無理由!

他家境平凡,父母都是普通人。從小到大,永遠不是人群中最優秀的那個,也不是最不成器的那個。他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平均值。大學上了個普通的本科,工作也是中都市最常見的文職人員。就連外貌,都沒有一點突出的地方。

等一下……

趙知新突然警惕起來,他默不作聲地向後倒退半步,盯着蕭矜予:「說實話,我的人生普通到隨便在地鐵里一找,每節車廂能找出至少十個和我一樣的。什麼綜藝節目、整蠱惡作劇,找我一點道理都沒有,但是你不一樣。你長得好看,一看就像明星。」

就這樣?所以……和媽媽沒有關係?

心中鬆了口氣,表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蕭矜予蹙起眉頭,沉思片刻,問:「你是以為,我也是整蠱的其中一員?」

趙知新:「不是嗎!」

蕭矜予:「當然不是。趙先生,我是中都大學的學生,和你一樣,我的人生也是按部就班的,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不過有件事確實是我做錯了,在這種時候,我們必須互相信任,所以我剛才有件事騙了你。」

趙知新緊張地睜大眼。

從手機里翻出一張照片,蕭矜予遞給對方。

「我叫蕭矜予,並不是蕭雨,這是我的學生證。趙先生,和你一樣,其實我也早就在懷疑你,所以沒對你說出真名。但是聊了這麼久,我覺得你沒有撒謊。」青年眼神堅定地凝視着眼前的男人,蕭矜予語氣真誠:「或許你還是不能完全信任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趙知新低頭看着手機上的照片。

這是一張手機拍攝的中都大學的學生證。藍底的背景上,穿着白襯衫的黑髮年輕人目光淡然地注視前方,模糊的照片並不能掩蓋其清冷出眾的氣質。而學生證的左側也清晰地印着三個大字——

『蕭矜予』

心裏懸起的大石頭倏地落了地。趙知新心道:看來他真的沒有騙我。現在是我更了解他的信息,還知道他是中都大學的學生。相反,他對我一點都不了解。所以是我佔據了上風。

趙知新鬆了口氣,道:「不好意思,剛才懷疑你。不過說真的,小兄弟,實在是因為我的人生一直都太普通了。你們這種從小比較出眾的人可能不懂,突然冒出這種事,我很難接受。」

蕭矜予看了他一眼。

其實這和人生普不普通沒有關係,哪怕是世界首富忽然遇到這種情況,也會難以接受。

人可能會懷疑一次,但是當自己的懷疑被證實、對方的謊言被戳破后,很少有人會懷疑第二次。

所以,趙知新說的幾乎一定都是真的。

蕭矜予笑了起來:「我和你一樣,趙先生,我也一直很普通,不知道它為什麼會選擇我。不過也是我先瞞了你。所以現在我們確認了兩件事,第一,地鐵真的沒人;第二,我們聯繫不到外界。」

建立起信任后,連趙知新自己都沒發現,他下意識地往蕭矜予身旁靠近了幾分。他點點頭:「嗯對。對了,還有,蕭……矜予,」有些彆扭地說着這個陌生的名字,趙知新問:「你剛才說了,我們現在遇到的這情況除了可能是整蠱惡作劇、綜藝節目,還有一種可能是什麼?」

蕭矜予默了默:「你沒想過另一種可能么,趙先生。」

趙知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蕭矜予望着他這番模樣,知道他心中也早有了答案。

是的,正常人都會想到那個答案。

「或許……」

「我們撞鬼了。」

***

整蠱節目和撞鬼,真要去選擇,趙知新一定寧願是前者,而蕭矜予卻不知道該作何選擇。

這兩種結果還真不好說是哪個更有利點。

人作怪,鬼弄人。

前者的人既然能幹出這樣的事,那早已超出了法律道德允許的範疇,他們能不能活着出去並不好說。

後者既然是鬼,那直接將他們殺了也很合理。但他們既然活到了現在,就證明這鬼也不一定非要他們死不可。

無論如何,先處理眼前的情況。

蕭矜予分析道:「突然消失的乘客已經消失了,我們再去想這件事也無力回天。趙先生我先確認一件事……在人消失的時候,你有聽到一道地鐵廣播么。」

趙知新回憶起來:「地鐵到站……哦對,地鐵廣播里說,到了個白院子站!」

蕭矜予沉了神色:「中都市地鐵里,沒有白院子這一站。哪怕是因為輻射封閉的站台,也沒有叫白院子的。」

趙知新臉色難看起來:「所以我們難道要去找這個什麼白院子?」

思考片刻,蕭矜予:「這件事挺奇怪的。既然說到站了,那就該到某個站台,哪怕是一個荒廢無人知道的站台。可現在,我們很明顯停在兩個站台中間。而且按理說,到站了,那至少該開個門。」

趙知新:「別了吧,還是別開門了……」

蕭矜予擰緊眉頭,輕聲重複:「白院子……」他敢肯定,自己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誒你快別說了,這東西聽上去怪恐怖的。」

蕭矜予抬頭看他:「既然廣播這麼說了,那這個白院子肯定是條重要線索。」

趙知新抱着雙臂,只感覺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漆黑的地洞裏,空蕩蕩的地鐵車廂,再加上那什麼莫名詭異的白院子。

然而蕭矜予已經不再太理會他了。

確認了這件事十有八九和媽媽沒關係,那當務之急只剩下離開這裏,他沒有時間去安撫別人害怕的情緒。

趙知新並沒有察覺到蕭矜予的態度不像之前那樣熱情真誠,他靠在蕭矜予的身邊,有些后怕地看着四周的空氣。

「白院子……」

蕭矜予不由再次重複了一遍。他神情冷凝,在心中幾乎將這三個字拆碎了,細細思索。

趙知新:「誒你別再說……啊!」

「砰!」

車門驟然大開,金屬材質的平移門轟的一聲砸進兩側凹槽里,震得車門上的玻璃發出嗡嗡的聲響。

趙知新嚇得驚呼出聲。

蕭矜予也倏地愣住,他立刻抬頭看向敞開的地鐵大門。

只見地鐵里的燈光透過大開的車門照向門外,隱隱約約竟然好像不是一堵牆,而是在黑暗中勾勒出一個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

明明剛才蕭矜予親自檢查過,地鐵兩側都是牆,可現在門外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東西。

神色頓時冷了下去,蕭矜予走到地鐵門旁。

趙知新驚恐道:「你別過去啊!」

蕭矜予沒有回應,他站在地鐵門口,向外看去。

那個白色的物體,是個建築!好像一座白房子。

白房子並不大,遠遠地落在黑暗的深處,距離地鐵車門大約十米的距離。蕭矜予目測了一下,那房子最多一兩米的高度,說是房子,更像是一個小的別墅模型。

轉過身,蕭矜予冷靜地問:「出去嗎?」

趙知新:「別、別了吧……我感覺地鐵里更安全。」

「在這裏,永遠出不去。」

下一刻,蕭矜予直接收回視線,抬步跨出電梯。

「喂,蕭矜予!那東西突然出現,那麼詭異,你別去啊。」

腳步頓住,蕭矜予不由一怔。

……詭異么?

一棟莫名出現的白色小屋子,矗立在無邊的黑暗中。確實好像很恐怖的樣子,可惜他所有的恐懼都在那天晚上,媽媽歪著腦袋開門迎接他回家的那一刻,全部消失殆盡。

媽媽……

蕭矜予的目光堅定起來。

他要離開這裏。

身影幾乎融進黑暗,蕭矜予大步走到那白色建築面前。看清了白色房子的外貌后,他喃喃道:「果然么……」

趙知新在地鐵里高聲喊道:「蕭矜予,那是什麼東西?」

蕭矜予回過頭:「冥宅。」

「啊?」

蕭矜予的聲音幾乎沒有波動,他淡定重複:「冥宅。」

趙知新:「什麼名宅?」

青年俊秀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他一字一句,再次重複了最後一遍:「死人住的屋子知道嗎?」

地鐵里的眼鏡男慢慢張大嘴。

「給死人的屋子,就叫冥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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