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Chapter 96

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葛拉齊亞似乎對於紅色總是有著另類的偏愛。剛到莊園時,年輕的法國姑娘日常的穿搭總是喜好溫和無害的淺色，也許這有助於她在哥譚的家庭生活里扮演的角色。

可是她無法用堪稱完美的偽裝，裹挾住柔美的外表下的自信張揚。就像是初見時迪克無法移開目光的那身紅裙,勾勒出風輪廓的裙擺比起玫瑰還要艷麗。

然後,葛拉齊亞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讓迪克徹底忘掉了她居高臨下望過來的那一眼，是如何冷淡地審視著他。

「現在就用上這麼厚重的圍巾,真軟弱。」只穿了件單薄訓練服從外面跑步回來，達米安拿過管家遞來的毛巾擦拭脖頸的汗珠。

「如果有一天布魯斯被社區抓走，我毫不意外是因為疑似虐待孩子。」葛拉齊亞的紅圍巾並不是厚重的織物,滑膩羊絨面料的圍巾只是她今天這身搭配上畫龍點睛的一筆。「你的發言很讓人懷疑是不是長期睡在櫥櫃里。」

「事實上我也希望達米安少爺不要在冬天拒絕一條足夠保暖舒適的圍巾。」阿福在這場姐弟之間的言語交鋒中給出了他中肯的意見。

「這隻會使人意志軟弱，喪失鬥志,潘尼沃斯。」少年老成的達米安對此的態度就像是在東方不穿秋褲的中學生那樣堅決，儘管他說得是心裡的真實想法。

「小學生就要有小學生的樣子,達米安。」葛拉齊亞挽上等待已久的男朋友的手臂，從宛如門柱那樣直立立杵在門前，沒有任何給他們讓路想法的達米安身邊路過時，她沒有忘記摸了摸弟弟很圓的腦殼。

「晚上見,阿福。」她搶在又一次被偷擼成功的達米安噴出毒液前和老人告別。

「約會愉快,葛拉齊亞小姐、理查德少爺。」老人鎮定自若地忽視掉達米安陰沉的面色。

「……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看我，有什麼問題嗎？」葛拉齊亞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她當然知道迪克的視線一直徘徊在她的肩頸，只是哪怕葛拉齊亞自認為對迪克已經很了解了，她還是不知道迪克這個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不……」迪克沒有想到他表現地這麼明顯，本來心不在焉啟動汽車的青年被點出偷看的事實有些緊張——這沒什麼。

「我只是想起了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你穿的紅裙子了。」他的眼神很溫柔，隨後真誠地讚美了葛拉齊亞有多麼的適合紅色。「……你喜歡紅色嗎？」

對於畫家來講,只是紅色這個意向就能衍生出無數的聯想。可是因為她畢竟是個黑手黨，所以她對於紅色第一時間出現在腦海里的……

「火焰、太陽、花卉……我挺喜歡紅色的。」葛拉齊亞的眼前浮現出了大片的紅色，模糊不清的畫面在眨眼的動作里從視網膜消散。

她忽然伸手將圍巾向外拉了拉，精緻漂亮的結被扯得松垮，貼著柔軟面料上的皮膚有些發燙，葛拉齊亞垂眸盯了一會兒。

……她怎麼可能是心智軟弱的人。

可是剛才……不過是一條紅圍巾而已，居然讓葛拉齊亞從心底里瀰漫出了恐懼。

「也許今晚我可以找找那條裙子。」她壓抑著心中的古怪，語氣慵懶地和迪克**。

罷了，畢竟是她答應了迪克今天要去約會，葛拉齊亞回想起昨晚迪克怨婦般的口吻臉上的笑意真實了許多。

……

只是事情的發展總是那麼的不盡人意。

哪怕葛拉齊亞決定為了迪克色令智昏一次，迪克也註定把握不住今天的機會。

緊急切入車載廣播的是哥譚警局的內線通話，小丑從阿卡姆瘋人院出逃。

不同於上次被義大利人從阿卡姆里悄無聲息地撈出，如果不是阿卡姆的警衛換班時發現同事已然與世長辭，恐怕蝙蝠俠得知小丑越獄的事情還會更晚。

馬里諾將小丑從阿卡姆里強制帶出，只是為了拿小丑充當引開哥譚義警視線的誘餌，因此那一次被莫名其妙從病房裡帶出去，又莫名其妙失去意識的小丑沒有任何搞事的機會。

可是這次小丑越獄，完全是他自主且謀划許久才實行的。他囂張地在病房的金屬牆上用噴漆留下「FindMe：）」的信息，整面牆上還布滿了刺目的「HAHAHA」。

沒有人知道小丑這次逃出阿卡姆的目的是什麼，就像沒有人知道小丑之前毫無動靜地待在阿卡姆的目的是什麼。

蝙蝠俠沒有找到哥譚中有誰和小丑合作的痕迹（可能距離上次找小丑合作結果被他帶走的案例發生時間不久），或許這次小丑的行動並沒有勾連其他人。

可是這不會讓任何人降低對小丑計劃的危險指數評判。

他就是個瘋子，哥譚中的瘋子不少，可是單純以毫無目的的混亂來行事，玩弄人性為樂的罪犯只有小丑。

他犯罪從來都不是為了金錢和權力，他只是想要摧毀哥譚這個病入膏肓的城市中岌岌可危的秩序，和不惜一切維護著那點僅存微亮燈火的蝙蝠俠。

小丑帶給哥譚的傷害有多大，小丑在蝙蝠俠堅如磐石的心臟上刻下了多少道瘡疤。

「……葛拉齊亞。」迪克知道現在蝙蝠俠需要他，這座城市現在也需要他。

小丑在外面多待一秒，慘絕人寰的悲劇就可能在下一秒發生。

「去吧，英雄。」葛拉齊亞沒有半點介意主動提出約會的男朋友要中途離開的事情。

她知道迪克的汽車後備箱里放著夜翼的制服，葛拉齊亞在迪克還沒開口之前，就提出她現在就下車的事情。

葛拉齊亞站在街旁的行道樹下，她系著的那條圍巾在蒼白的樹皮映襯下更加奪目溫暖。

連接上蝙蝠家族內線的迪克按著藍牙，看著轎車後視鏡中的人影越來越遠，直到淡出了他的雙眼。

「夜翼呼叫紅羅賓。」

-

葛拉齊亞並不知道她現在是在哥譚的那裡。

她也沒有想要去的地方。家裡的其他人都在因為小丑越獄的事情而東奔西走，身上背著蝙蝠俠限制令的葛拉齊亞成了個局外人。

可是這正是葛拉齊亞當初自己要求的。

只是她沒有想到，後來事情會發展到現在的樣子。

如果葛拉齊亞不是因為清楚她現在的狀態不對的話，她不介意親自去會一會讓韋恩家的所有人都如臨大敵的小丑。

噢，蝙蝠俠不讓她殺人。街上沒有幾輛車，也許是因為路段的原因。葛拉齊亞就像站在了事物兩面的正中間。她左手邊的街道乾淨寬敞，而右邊則是只有幾盞老舊路燈昏暗的老舊小巷。

現在還是白天，依然有幾隻流浪的貓狗圍在潮濕的垃圾桶邊。

她看了幾眼，抬步走向生意蕭條的便利店。

葛拉齊亞沒怎麼挑選地拿了一把肉腸，去結賬時卻發現對待顧客也沒提起精神的蒼老婦人，被一個穿著襤褸的男人持木倉抵在了收銀台後面。

也許是因為她沒有在白天逛過哥譚，葛拉齊亞這才第一次認識到了所謂每分每秒都在進行著犯罪從不是誇大其詞的描述。

這就是哥譚。她心想，這就是蝙蝠俠的哥譚。

葛拉齊亞還在猶豫是否要用蝙蝠俠的方式，來解決這起沒有任何格調的搶劫，她卻眼尖地看到了男人消瘦的胳膊上密布的針孔，他體形甚至沒有被威逼的那個老人健壯。

不是窮途末路，而是個癮君子。葛拉齊亞厭惡地從男人握著木倉還一直發抖的手上移開了目光。

「……請你離開。」

當葛拉齊亞輕而易舉地制服了那個歹徒后，身形佝僂的婦人聲音顫顫巍巍地說著。

葛拉齊亞沒有想到的是，對方的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老人全程沒敢抬頭看她一眼，就像是已經被圈養和馴服的動物。她拒絕收下葛拉齊亞數目優渥的現金，整個人都在抗拒和畏懼著葛拉齊亞的存在。

「……明天我要付出的，就不只是金錢了。」她的聲音沙啞，甚至像是在責問多此一舉，打破了某個現狀的葛拉齊亞。

「我會把他帶到警局去。」葛拉齊亞皺了皺眉。

「哪又怎麼樣。」老人喃喃自語，像是反問又像是已經逆來順受地，「警局不會一直關著這樣的人，關了一個還會有下一個。」

是啊。

連她都下意識的覺得，在西西里哪怕再不入流的黑手黨也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這樣不入流的犯罪，在哥譚卻已經成為了一種常態。

蝙蝠俠畢竟是人，蝙蝠俠的助手也好，哥譚的警察也好，都是人。

而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他們不可能做到在每個人求救的時候出現。

比起小丑、黑面具、企鵝人……一個搶劫的罪犯，在哥譚會受到什麼樣的審判。

……要想讓罪犯不犯罪，對待罪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

葛拉齊亞抿唇，望了一眼神情麻木到平靜的老人，撥出了一通報警電話。

「有意思，有意思。」只是想找到落單的白隼，沒想到還能看到這樣的畫面。男人嘴裡重複地念著同一句話，只是隨著他音調的不斷拔高，他猩紅的嘴角也咧得越大。「有意思！」

「比起我創造出的失敗品……」他從喉嚨里擠出了斷斷續續的呼嚕聲，古怪的大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地下室里，他沒有回頭看從身後抱住他肩膀的女人。

與那隻早就爛在地下的小鳥混跡在一起，一隻外來的猛禽被小蝙蝠這樣大方熱情地納入庇護範圍。

卻沒有被蝙蝠俠完全馴服……

掙扎吧、質疑吧、抵抗吧……向他發出最撕心裂肺的鳴叫。

——又或者是現在就在我面前墜落。

「繼續，哈莉。」他舉著女人的手放在唇邊摩挲，「我可太期待了。」

「這位新朋友能帶給我——」在小丑女不滿的氣音里，小丑更換了用詞，「我們、我們，什麼樣的驚喜。」

「你太關注這個小白鳥了，布丁。」小丑女看不到臉上塗滿白色油漆的男人眼裡閃過的不耐，只是滿腹委屈地控訴著。

「親愛的，她剛踏足哥譚的時候可是破壞我們本來可以盡興的遊戲。」小丑壓低了嗓音，「我送給你的煙火表演、歡迎王后和國王回歸的儀式，本來我們早早就能重新在一起的。」

「是。這個壞女孩。」她順著小丑的講述沉下了臉。「而壞女孩需要懲罰。」

「破壞我們團聚的壞女孩。」

「噓、噓，別著急寶貝。」小丑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為了你，也為了我，你會好好招待她的，對嗎。」

「像個女主人那樣，哈莉。」他的笑容對於眼前的女人而言有著詭異的魔力。

「帶我們的客人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