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每個人的誕生都是一次盤古開天

第六十三章 每個人的誕生都是一次盤古開天

我叫張恨別,是這茫茫世界里的一粒微塵,不知道從哪兒來,也不知道要到哪兒去,就像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思考這件事。

只是有一種感覺,這個封閉的小環境似乎很溫暖,雖然空間小了一點,但確實非常的舒服,舒服到了我只想眯著眼睛休息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似乎總是有一股暖流在我的身體里蕩漾和徘徊,我不知道它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身體里,只是它就在那了,我想趕也趕不走。

我也不想趕走,因為這股暖流很舒服,我努力的想記住它,而它也理所當然的被我記住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我似乎是在長大,因為我感覺封閉著我的環境越來越小了,小到我已經不那麼的舒服了,太擠了,我想出去了,為什麼我要在這麼擁擠的地方過一輩子!

中原大旱,千里餓殍,無數的人背井離鄉,只是為了討一口飯吃,只是為了能夠活下去。

活著是一件多好的事啊,你可以享受陽光的溫暖,享受樹木的青蔥,享受家人的歡聚,享受情人的愛憐,但有一件事為前提,你必須得活著。

成千上萬的災民眼神獃滯的向前走去,到底哪裡是前呢?他們分不清楚,只是聽說未知的前方,是江南,是有小橋流水丶阡陌良田的地方,到了那裡,他們就可以活下去。

為了活著,前進吧!總有一天能夠到達理想中的江南。

在這群浩浩蕩蕩的人流之中,有一名豐腴的少婦,在災民的隊伍里看上去如此的顯眼,如此的奇特,飯都吃不飽,人都餓得骨瘦如柴,哪裡還會有豐腴的少婦。

可她就在那兒,旁人也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她是豐腴,可她也是面黃肌瘦,只能從那柔弱的模樣中看出些許美麗的影子;她是豐腴,因為她挺著個大肚子,她的肚子里懷中孩子。

孕婦能不豐腴嗎?

孕婦姓胡,叫媚娘,是我的母親,我的名字就是她起的。

張恨別!從張字可以看出,我的父親應該姓張,從恨別二字又可以想到,我的母親與父親已經分別,在這茫茫人海,千里餓殍之中分別了,她想他,儘管他拋棄了她。

父親拋棄母親也是逼不得已,因為在這場大旱之中,他必須要保證另一個人活下去,那個人叫張恨天,他是我哥。

我的父親是一個秀才,是一個屢試不中的秀才,所以他恨,恨到了連給兒子起名都要帶上這種莫名的恨意。

他恨生活,因為屢試不中並非唯一的打擊,他的第一個兒子在出生第二天就夭折了,速度快到連名字都沒來得及想,就離開了人世。

張恨天是二郎,我的父親恨蒼天如此不公,就給他起了這個名字。

現在,上天的又一次打擊到來了。

千里大旱,為了保住唯一單傳的二郎,父親必須帶著僅剩的糧食和二郎趕往江南,在那裡才能保住二郎,保住唯一的兒子。

母親已經懷孕了,可肚子里的焉知是男是女,太平日子裡還可以等下去,可現在等不了了,多等一天,這個世上就有無數多的人因為飢餓而離開,母親可以等,父親可以等,二郎卻不能等了,必須馬上帶著他離開,去尋找活路,尋找傳說中的江南。

父親幾乎是在母親的催促下離開的,他也不想走,可他不得不走。

母親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一個人,一個舊相識,一個她青梅竹馬的舊相識,那人長著獅子一樣的頭顱,獅子一樣的體魄,捲髮濃眉,後來有人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獅子頭。

媚娘在這逃難的人群中還有一架簡陋的板車坐,多虧了這個獅子頭了,他竟然義無反顧的拉著一個嫁作他人婦的舊相識,一拉就是上百里。

陽光下的土地在龜裂,陽光下的饑民一個又一個的倒下,陽光下的獅子頭卻仍然奮起前進著,因為他的身後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孕婦,以及她未出生的孩子。

獅子頭並不曾抱怨上蒼,將一個他那麼愛,又那麼愛他的一個女人賜給了別人,就只因為那人是個秀才,而自己只是個山中的獵人,林里的柴夫。

總之,媚娘嫁給秀才之後並沒有受苦,還給他生了兩個大胖小子,儘管第一個已經夭折了。

獅子頭也不曾怪罪秀才帶著第二個孩子走了,只留下一個待產的孕婦,世道如此,並非是他的錯。

可獅子頭卻必須要保證媚娘活下去,她的肚子里還有個孩子。

「媚娘!聽說前面十里處就有一個粥鋪,忍一忍,馬上就要到了!」獅子頭一面拉著板車快速向前,一面樂呵呵的頭也不回對媚娘喊道。

媚娘嗯了一聲,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獅子頭,可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須活下去!

肚子里的孩子又動了,似乎裡面把他憋的太狠,讓他忍不住想要出來呼吸新鮮的空氣。

可是孩子啊!你可知道,外面的空氣並不新鮮,外面的世界也並不是你所嚮往的一樣好過。

儘管媚娘腹中劇痛,可她仍然緊咬著牙關,她給獅子頭帶來了太多的麻煩,再也不想在這種小事上讓他分心。

如果放棄了自己,獅子頭如此健壯的身體,一定能夠堅持到江南,可他卻執意拉著板車,頭也不回的朝前走。

媚娘幾乎就要忍不住了,因為這次疼痛非同尋常,她捂緊了肚子,趴在板車上一動不動,汗水已經浸濕了她那單薄的衣衫,她卻緊咬著牙關不敢吭聲。

饑民能有一件完整的衣服穿已經很了不起了,獅子頭連上衣都沒有,只有一件短褲,身材果真如獅子一般壯碩。

獅子頭突然緩緩的停下來板車,因為他聽到了媚娘的呻吟,儘管媚娘並沒有出聲,可他卻聽到了,他回過頭來看到一臉痛苦的媚娘,霎時不知如何是好。

孩子是要生了!如此世道之下,誰又會去計算孩子到底什麼時候會出生,能活著已經是很難得了,所以當孩子即將來到這個世間的時候,媚娘和獅子頭卻沒有反應,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獅子頭終究還是先回過神來,「媚娘!這是要生了啊!別急!我給你找產婆,我這就給你找!產婆!產婆!」

我的天哪!現在這個時候到哪裡去找產婆,獅子頭拉著面黃肌瘦的災民一個又一個的詢問,可誰也不理睬他,大家都要保留著最後的力氣,他們也想活著到江南啊!

又老又弱的產婆,早就在這浩浩蕩蕩的人流中最先被淘汰了,像媚娘這種孕婦要不是獅子頭一直堅持帶著,早就跟產婆一起見閻王去了。

「產婆!產婆!」獅子頭聲嘶力竭的大吼,但卻沒一個人應答。

媚娘那邊已經堅持不住了啊!

獅子頭也是滿頭大汗,找不到產婆!難道這個孩子要像他大哥一樣夭折不成。

顧不得那麼多了,獅子頭自己動手,他不可能當過產婆,但他打獵的時候曾經給一隻母鹿下過崽。管它呢!這種世道,人也不比野獸尊貴多少,更何況獅子頭也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之說,那是秀才們管的事,他才不會管!

我不知道自己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誕生,即便知道了我也不會把自己再縮回去。

每個人的誕生都是一次盤古開天,而母親就是那碎裂的虛空,她們要承受的痛苦,實在是萬言難盡,傾海難填。

媚娘已經虛脫了,她在近乎昏迷的情況下仍在努力的堅持著。

獅子頭大喊著:「快了!快了!」,那是她唯一還能聽見的聲響,在這茫茫陽光,漫天黃沙之中,那輛孤零零的板車顯得如此的獨特,如此的不協,周圍的災民們目無表情的經過,壓根就沒有人在管咫尺之間另一條生命的降生。

而我,就在這種不容於世的情況下降生,管他呢!我也想活著,我不想繼續待在那個封閉的黯無天日的地方了。

嬰兒清亮的啼哭聲,在這千里流亡的隊伍中顯得如此的特別,嬰兒滾燙的尿液如一汪純凈的甘泉,降落在獅子頭獅鬃一樣張狂的毛髮上,他卻仍然將嬰兒高舉在頭頂,哈哈大笑。

媚娘昏睡過去,卻在隱約間聽到了孩子的啼哭,這才在睡夢中舒展了緊皺的眉頭。

孩子是**裸的降世了,白嫩的肌膚暴露在空氣間,連微塵都忍不住要來擁抱。

這個剛出世的嬰兒竟然連一條裹嬰布都不能擁有,除了母親身上單薄的一條衣衫,和獅子頭大大的褲衩,再也找不到一條能包裹住他的東西了。

總不能讓一個孕婦脫光了衣服吧,儘管在這千里饑民的隊伍中赤身**的並不少,可對於一個剛產下嬰兒的孕婦來說,還是太殘酷了些。

獅子頭脫下了褲衩,將孩子緊緊包裹著,然後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拉著板車,哼著打獵時莫名的山歌,邁開大步朝前走去,前方十里就是粥鋪,前方未知的遙遠地方,就是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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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龍世界里的青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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