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歸來

米蒂亞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床上躺着的青年摟住，他那強有力的手臂緊緊摟着她的後背，另一隻手環抱着她的脖子。儘管生澀，但有力的回吻着她。米蒂亞一時間腦袋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樣，同時體內似有火焰熊熊燃燒，快要焚盡她所有的理智一般，她沒有能力再去想其他事情了，只感覺四肢無力難以掙脫梅利的懷抱，他的親吻從生澀到熟練又近乎餓狼般要把她吞沒，似是永恆。

「梅利-梅利-先等等，」米蒂亞終究還是把持住最後一絲理智，喘著粗氣掙脫出來，往後挪了一個身位，卻不想，摔到了地上...。

「你！...」她微惱，正待對梅利發火，卻發現梅利翻了個身繼續發出平穩的呼吸聲，仍然沉浸在夢鄉里，甚至還伸出舌尖意猶未盡似的舔了舔嘴唇，米蒂亞氣極，左手攀住床沿就想爬起來掐梅利。

然而以往強健有力的大長腿此刻卻軟綿無力，小腿肌肉開始急促痙攣著，根本無法支撐她站起來，她只能讓自己靠在床沿，更令她慌張的是身體里彷彿像點燃的火焰一樣燥熱，猶如黑暗之火從她的小腹開始蔓延到身體各處。伴隨着一陣飢餓感在她的身體里肆虐著。雖然這種狀況她從未出現過，但猶如福至心靈般，她瞬間明白了母親對她的警告，或許剛剛與梅利的親密接觸喚醒了身體里父親留下來的血脈。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晰地感受到素未謀面的父親對她的影響。滾燙的血液在血管中沖刷，每一次觸碰，都在加劇她身體的飢餓感，她渴望有解藥澆滅她體內的燥熱和飢餓..

她喘著粗氣靠在床邊，意識越來越模糊，視線不由自主的飄向了梅利。準確的是看向梅利那散發着血腥味的傷口處...鮮血能平息她血脈里的惡魔之火...

不..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不能傷害梅利！米蒂亞強按下體內的躁動，轉移目光盯着天花板，她無法保證，如果繼續看着梅利，她還能不能剋制住自己不做出傷害他的舉動。她試圖用意志力強行掐滅體內生長的那團火焰，以期阻止雙腿的顫抖，但沒有任何作用。那感覺只會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強大。直到她發出嘶吼聲，雙手捂住腦袋竭力守住靈台清明，手指上戒指發出猩紅色的光芒。

不知不覺中，她重新坐回到梅利躺着的床上，那種強烈的飢餓感和灼燒將她的靈魂一分為二。一半在竭盡全力竭力剋制着，另一半卻在循循誘導她。

「不！」米蒂亞急哭了，矛盾的感覺像要把自己的靈魂撕裂，她感覺到自己在慢慢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她掙扎著轉身，想逃離這個房間，手腳踉蹌之間從化妝鏡中瞥見了自己此刻的樣子。只見她黑亮的頭髮之中伸出兩個像山羊那樣的黑色尖角，直高出頭頂六寸，如惡魔一般。但她已經顧不上了，她捂著肚子，她的身體燒得滾燙，灼得渾身疼痛難忍。電光火石之間，她想起了根特帶回來的冰水桶。

她越過房間朝角落裏的大木桶走去，想也不想直接跳進木桶里坐了下來。冰冷的感覺從腳底徑直衝上天靈蓋，米蒂亞舒爽的呼出一口熱氣，終於感覺到那灼熱感消退了不少，她不禁叫了起來。她用水瓢將冰水淋在頭頂，徹骨的冰冷浸濕頭髮，滲入她的皮膚、肉體、骨頭，直至將惡魔之火從她靈魂里驅散。

她靜靜地坐在浴桶里，拂去臉上粘著的濕漉漉的頭髮，悶悶不樂地看着房間另一頭熟睡着的梅利，她知道此時生他的氣是愚蠢的，但她就是生氣。

她走出浴桶——只見所有的冰塊都融化了，桶里的水甚至微微冒着熱氣，她抓起毛巾擦拭頭髮，山羊一般的彎角也消失了。

米蒂亞重新坐回床邊，一邊擦著頭髮，一邊看着梅利。她知道她不應該這麼想，但腦子裏就是無理由的覺得抱着梅利的感覺很好。想到這裏，她體內的火焰又開始有燃燒的苗頭了，但很低，很小，尚在可控制範圍。她少女姿態扭捏的跺了幾下腳，然後把毛巾扔到地上，又鑽進了被窩裏，輕輕在梅利身旁躺了下來，嗯...只要不接吻應該是沒問題的。米蒂亞蜷縮著摟着他，閉上了眼睛，睡著了...

梅利感覺自己被困在一個漫長而可怕的噩夢中。

就像是被囚禁在一個黑暗的空間了，觸目所及，沒有一絲光線，有的只是深邃的黑暗以及一種深入他靈魂的寒冷。周遭不時響起那怪物如鐘聲一般的嘶吼聲，以及在黑暗中盤繞鱗甲摩擦的聲響。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恐懼如影隨形纏繞着他，仿若永恆……

就當梅利將要沉淪於黑暗的時候，一種溫暖而堅定的氣息降臨了他的身體，溫暖的感覺撫平了他的恐懼，祛散寒冷點燃了他的生命之火。他終於記起那溫暖的氣息來自於米蒂亞，如同茫茫大海之中望見希望的燈塔，如溺水的旅人抓住救命的浮木，記憶重歸身體，他不再沉淪。奮力朝着米蒂亞傳遞給他的錨點行進，他要逃離這裏。任憑周遭怪物撕鳴，任由寒意及身，他不動搖，這一切都是虛幻。

終於，梅利睜開了眼睛。他依然躺在藥劑師的那間卧室里，清晨明亮的光從窗戶射進來，有些刺眼，但很真實，活着的感覺真好。

不過他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到這裏的了，他只記得最後殺死了那個怪物，米蒂亞攙扶着他走出科林的老巢……以及隱約中米蒂亞拉着他跑出黑暗的囚籠的一些模糊的記憶…嗯...那溫暖柔軟的觸感，梅利倒是記得異常清晰。

梅利愣住了，他意識那令人愉快的觸感並不僅僅存在夢中...他低頭，目光所及，米蒂亞的俏臉貼在他的身側，正安靜地打着鼾，他黑色的長發從床沿垂下...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著片縷。懷着不好的預感，他掀開被單，看到的美好景象嚇得他大叫着向牆壁靠去，米蒂亞被梅利的這般動作猛地驚醒。

她看到梅利驚恐的樣子，反而平靜下來。「看到我，你至於這個樣子嗎？我有那麼嚇人？」

「這是怎麼回事？你在我床上做什麼？」

「睡覺呀，這不很明顯的事嗎。」

「說明白點，你這個瘋丫頭！」

米蒂亞交叉雙臂，站起身來，完全不掩飾自己的身體。梅利儘可能的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臉上，但仍驚訝於視覺邊緣瞥見的迷人曲線，這局面對他來說是一場失敗的戰鬥。「哦，沒什麼，」她哼了一聲，「只要能救回你的命就夠了。別跟我客氣。」

「米蒂亞...」梅利隱約察覺到了什麼，聲音放低了一些「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不要讓我對你的付出一無所知。」

「哼..算你還有點良心」米蒂亞把一縷長長的黑髮梳回腦後。「我們在科林老巢遇到的那個生物，那條長著羽毛的怪蛇——你還記得嗎？它叫做羽蛇，它咬了你的肩膀，它是有毒的。我曾在古籍上看到過，羽蛇咬住獵物之後會釋放一種靈魂毒素，把獵物的靈魂拉入它們所在的世界，然後吞噬掉。瑪格麗特只是普通人，她的治療對你無濟於事，幸好我對羽蛇有所了解，所以……」她給了他一個無辜的微笑。「我只能通過點燃你的靈魂火焰……用我們的身體作為媒介，把你拉了回來」說到這裏，她舉起一隻手放在臉頰上，給了他一個睜大眼睛無辜的表情。「你可以當做我只是吻了你一下，就像童話故事裏，白馬王子喚醒沉睡的公主...呃，當然，這次你是公主...哈哈哈」

「有沒有……我們有沒有……」

米蒂亞卻避而不答「吶、誰叫你沒有醒著的，虧了可不怪我哈。」米蒂亞對他嘻嘻笑着，但梅利只是盯着她看，帶着某種渴望，在他熾熱的目光之下，熱度爬上她的臉頰，她還是緊張了起來，連忙去尋找她的長袍「額..我開玩笑的，雖然我只是覺得枕着你睡覺很安心。」

梅利低頭「我懂了，謝謝你，米蒂亞」梅利說着話，突然掀開被單從床上站起來。米蒂亞目瞪口呆看着他毫不掩飾走到他的背包前，在裏面翻找東西。

梅利瞥見她動作慌張的把衣服套在身上，故作訝異「喲，原來你也會害羞的嗎？你都不在意，那我為什麼要在意呢？」他聳了聳肩「反正該看的不該看的你都看過了。」他從背包里拿了一件褲子胡亂穿上，然後找到了他一直在尋找的東西——他的煙斗。

「我就知道你要抽煙」

梅利咕噥著把煙草塞進煙斗里。「這……羽蛇，你還知道些什麼嗎？」

「陷入『微光』世界的人對源世界通常沒有主動意識，我懷疑是就是羽蛇想捕食了孩子們。它驅使科林擄走孩子，然後在科林的老巢將孩子們咬了，把那些小孩的靈魂拉入黑暗中吞噬掉……」米蒂亞安靜下來，轉而聲音有些嚴肅「或許不應該去想孩子們死前的遭遇，還有，這些事情最好不要告訴村民們。」

梅利吸了一口煙，轉身走回床邊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米蒂亞連忙上前扶住他坐在床邊。

「你還好嗎？」

「還行，」

「我只是覺得……有些虛弱。就像我跑了一百英里，然後禁食了一個月一樣。」

「再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我想確定羽蛇的毒是否已經祛除乾淨了。」

米蒂亞靠在梅利身上，伸手去解他肩上纏着的葉子。梅利又聞到她身上熟悉的氣息，他盡量不去想像剛才看到的旖旎春光。米蒂亞很細心，小心翼翼的她解開藥膏，頓時愣在當場，情況與她預想的有所偏差。梅利察覺到異樣，轉過頭看向他肩上的傷口。

傷口四周看起來和普通的動物咬傷無大區別——肩膀處有一個雞蛋大小的紅色鑿痕，雖然傷口很深，但沒有炎症或感染的跡象。只是從傷口中突出了一個拇指大小，表面漆黑光滑的腫塊，突兀異常。

「這是什麼？」米蒂亞試探著問道。

梅利放下煙斗，用手指戳了戳那個凸起的地方，並無疼痛感。他捏住那個腫塊來回搖晃，感覺有些鬆動。於是手指發力，伴隨着痛苦的低吼聲，慢慢地將它從肩上拉了出來。當他們把血從上面洗掉后，顯露出來是一枚鴿子蛋大小的橢圓形小球，表面烏黑如同那怪蛇的顏色，梅利把它放在耳邊，能聽到小鈴鐺般微弱的聲響。

「我怎麼感覺這枚卵，羽蛇卵？」他把它放在米蒂亞的耳邊，好讓米蒂亞也聽到那聲音。

「我以前從未聽說過這個」米蒂亞歪著頭傾聽着羽蛇卵里傳出的動靜，好奇的說「也從未見過羽蛇產卵的記載。」

他們想要砸碎它，雖然不確定砸碎之後會有什麼後果，但一番折騰下來發現者玩意兒雖然外殼很薄，但卻硬得像鑽石一樣，他們根本弄不破。之後用火焰焚燒，也無法消除裏面微弱的響聲。最終兩人只能先用布把它包起來，然後把它塞進一個軟木塞的瓶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