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遺憾半生
吳今沒有理會老吳爹的感嘆，現在的他還沒能理解...家族這個兩個字，蘊含着多大的責任。
也許老吳爹不會強迫吳爹和他接受這份傳承，也願意以一己之力抗下這份責任。
但是，當吳今選擇進入這一界，走上這條路，接受了這份傳承。
那麼，家族的責任自然會壓在他的肩膀上。
也許現在的他還不懂，但這是他必須承受的。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然會失去什麼。
自古皆是......
老吳爹收起感嘆，這輩子，扛着這份責任已經太久太久了，他只希望能在生命的最後這段時間，能好好彌補那個讓他愧疚了一生的人。
其實老吳爹沒有告訴吳今的是，雖然傳承后他的身體會恢復原樣，但壽命，卻會大大縮減。
這是成為尹者的代價，在他擁有這份力量的時候自然可以用尹的特性維持生命。
但當失去尹的時候，代價也自然由他一人承擔。
這也是歷代傳承會盡量選在下一代的原因，承受尹的力量越久，失去的壽命就越多。
而現在的老吳爹，也許壽命只剩下一年，亦或是半年，或者更短。
他承受這份力量，太久太久了。
久到他的人生剛剛開始，再回首，已然到了盡頭。
一入此界，無人生還，無人...善終。
回望一生，儘是遺憾。
老吳爹腦中似乎回想起初見老伴時的場景。
回想起老伴知道自己情況時不離不棄的畫面。
回想起，自己在外浴血廝殺后，回到家，有一份熱湯，一人守望時的溫情。
那個...讓自己愧疚一生的女人啊。
那時候的車馬很慢，一生只夠愛一人，也許說的就是老吳爹和她之間的感情吧。
民國愛情，十有九悲。
一入此界，與其何異。
一念至此，老吳爹不知從哪抽出一本冊子，隨手丟給吳今。
「自己好好看，看完自己放屋裏。」
說完這句話，老吳爹似是放下了多年的擔子，一身輕鬆的走出了老屋子。
吳今低頭看着手裏的冊子，很薄，大概只有幾十頁。
封面寫着四個字，吳氏族冊。
伸手放入懷中，吳今也不急着看，跟着老吳爹走出老屋子。
吳爹坐在大院子裏，驚訝的看着老吳爹身體挺拔的走出了老屋子。
這一次，他才是真正的做了自己。
他不再背負着家族，不再是什麼尹主，也不再是橫壓一世的凶主。
而是那個幾十年前，叫做吳鴻典的少年。
男人至死是少年！
奶奶一人坐在大院靠門口處，看着此刻意氣風發的老吳爹。
默默流淚，滿臉笑意。
一如當年。
......
第二天一早。
吳今起床下樓準備吃早餐。
還在想怎麼今天奶奶沒有來叫自己。
結果一下樓就看見吳爹一個人獃獃的坐在樓下。
手中拿着一份看起來很舊的信。
吳今走近一看。
是一副連筆跡都有些模糊不清的信。
上面寫着：
吳凡我兒，今終將傳承於你，父甚是欣慰，此後你將一人扛起家族責任，父不忍，又如釋重負，希望你不會怪我，今日後，我攜我妻周遊四海，不必挂念，不必尋找，不必哀傷。
落筆：吳鴻典。
時間，三十五年前。
這是老吳爹三十五年前寫的信？
吳今不禁回頭看向吳爹。
吳凡獃滯的看向大院門口的方向，似是在追尋老吳爹走後的背影。
面無表情，淚已干。
吳今一愣，默默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老吳爹在三十五年前便已做好了一切準備，但吳凡，選擇了逃避。
他這一生無愧於任何人，唯獨不敢直視老吳爹。
吳鴻典愧對老伴一生，卻為了吳凡，扛下了半輩子的負擔。
吳爹因為一個選擇，遺憾了半生。
那自己呢，吳今默默想到。
日後，當自己回首時，是否也會感到遺憾？
是否也會因為此時的選擇後悔？
也或許，自己連遺憾後悔的資格都沒有......
「兒子......」
吳爹聲音乾澀，說話間有些遲疑，半響后深吸一口氣道。
「不要怪我。」
他已經讓老爹為了自己獨自抗下半生的責任，如今又把這擔子丟給了兒子。
上一次，是三十五年，這一次，又是多久？
是又一個三十五年？亦或是更久？還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也許責任不該這麼折算，但是吳凡知道。
他欠下了老爹的後半生，如今，又欠下了兒子的前半生，亦或者，是一生。
吳今呼吸一窒，這一刻，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身上背負的責任。
也許那不是家族，但卻是他們吳家的。
他已入此界，沒有回頭路可言。
他姓吳，他沒有選擇。
也許有一天他會真正明白什麼叫做家族。
但今天，他明白了，什麼叫做...家。
......
兩人又在老家停留了兩天，吳今琢磨著那本冊子上的內容，裏面有對尹的應用方法，和一些家族傳承的東西，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留言......
吳爹把院子，洋樓仔仔細細清理打掃了一遍，在走之前封了院子。
也許，這裏會很久很久沒有人回來了。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去后，村裏那些活了很久的老人，一個個都曾在門前佇立許久。
他們無一例外，都姓吳...
隨後的三個月，有一些年輕人默默回到這裏，又悄悄離去。
凶主已動，凶之吳家，也該入世了......
離開老家后吳爹問吳今之後要去做什麼。
老吳爹走之前有沒有和他交代什麼。
吳今搖搖頭，老吳爹啥都沒說。
不過讓他自己決定去不去天城的初始看看。
他琢磨著反正自己還有份工作在天城呢，正好去那邊把工作辭了，然後順便去初始看看。
反正他這會也迷茫著，除了順着冊子修行之外，也不知道幹啥。
總不能去懲惡揚善吧？
這又不是哥譚，他也不是蝙蝠俠。
但在這之前，他想去看看乾爹。
因為那天他走之前的那句話。
現在，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的變化，那麼，我來找你了......
吳今不斷適應着體內的力量，看這個速度，估計還得一個月才能消化完。
不過身體素質方面，早已經超出常人，他甚至覺得自己能一拳打死一隻老虎！
雖然他並不想當武二郎。
除此之外，他隱隱約約能感覺到自己和背後窮奇之間有着奇異的聯繫。
他可以借用窮奇的力量，不過借用的同時，窮奇的意識也會對自己產生一些影響，雖然沒有傳承的時候那麼龐大，不過次數多了，也會影響人的神志。
這也是使用力量的代價。
但是老吳爹給的冊子裏面提到過，傳承時用的墨，可以抑制一部分窮奇的意識。
同時冊子裏一代代人駕馭窮奇的經驗也讓吳今不需要走彎路。
等於一個傳承不僅告訴了他一條上升之路，還把路中間的障礙物給掃到路邊，讓他能用最短的時間，最快走到路的盡頭。
「這就是尹者，這就是家族啊！」
吳今無不感嘆到。
冊子中提到，想要快速把力量融入體內，有兩個辦法。
一是不斷消耗體內的能量，讓其補充到體內，簡單來說就是多鍛煉。
二是用完全凝聚的意識，引導那份力量融入體內。
第二個辦法相對來說更快一些，畢竟一個是被動，一個是主動。
不過完全凝聚的意識，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但吳今恰好能做到這一點，這也加速了不少他力量融入的進程。
......
經過兩天的調整，吳爹也恢復了過來，聽到兒子說要去見見乾爹，也沒有多說什麼。
一個電話便敲了過去說再去蹭頓飯，祝籠隱約察覺到什麼，不過也沒有說出來，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父子二人再次提了一些禮物上門。
雖然第一次上門已經給了，不過畢竟是做客，該拿的還是要拿的。
飯後。
祝瓊再次想要拉着哥哥回閨房帶她起飛。
吳今剛準備說什麼。
就聽到祝籠一臉笑意的說。
「瓊兒，你先回去，爸爸借用你哥哥一會，馬上就讓他去陪你。」
祝瓊撅了撅了嘴。
「好吧，那你要快一點哦。」
隨後看向吳今，溫柔的說。
「哥哥~要快點來陪瓊兒哦，嘻嘻」
吳今翻了翻白眼，裝，繼續裝，你不是想讓我帶你打遊戲我就倒立吃...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就聽到乾爹無奈的說。
「快走吧，咱倆長話短說，免得瓊兒又說我一直佔用他的好哥哥。」
吳今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這親爹吃女兒的醋上哪說理去。
兩人走到樓頂天台，邊吹着風，邊看着外面萬家燈火。
誰都沒有先說話。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嚴肅。
吳今沉默半響，有些遲疑的先開了口。
「乾爹，我看到那個世界了。」
聽到這話，祝籠輕笑一聲。
「我還真以為你能一直忍着不說話呢。」
吳今尷尬的撓了撓頭，他那哪是忍着，是不知道說啥。
而且在長輩面前，確實還是有些拘束。
哪怕他已經得到了異於常人的力量，但現在的他，骨子裏還是一個普通人。
這一點，也許只有在正在經歷一些事情之後，才能改變。
「小今，既然你已經進了這個世界，我便不再多說什麼勸阻的話，我只希望你能夠記住一句話。」
「不要相信這個世界裏面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我。」
吳今有些愕然的抬頭，這句話，老吳爹也說過。
但祝籠的意思，是他也在這個世界？
祝籠看向夜空，那雙眸，如星辰般沉重。
「沒錯，我也是這個世界的人，我的尹，是白澤。」
吳今呼吸一顫，靈之白澤！
這是和自己凶之窮奇同等級的異獸！
而且...在這個世界，把自己的尹告訴其他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祝籠上一刻還在說着讓他要警惕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卻在下一秒告訴了他自己的尹。
終究是年輕，哪怕老吳爹再三叮囑，吳今依然選擇相信面前這個男人。
「我的尹，是...窮奇。」
祝籠瞳孔猛然一縮，下意識的看向了祝瓊的方向，又在瞬間回神。
低喃到。
「凶之窮奇，凶主，吳家......原來如此。」
吳今疑惑的問道。
「乾爹，你在說什麼？」
祝籠依舊是溫和的笑了笑。
「沒什麼，只是在想，既然你已經有了傳承，那我這些話便是可有可無了。」
「這很好，不過你剛剛就這麼告訴我你的尹，很不好。」
祝籠表情嚴肅起來。
「我告訴你的尹，是我足夠強大，而你，現在還不夠。」
「所以，記住了，小今，我再說一遍，千萬千萬，不要輕易相信這個世界的...任何人。」
吳今認真的點點頭。
「我記住了，乾爹。」
祝籠一笑，揉了揉吳今的頭髮。
「送你一個初入這個世界的見面禮。」
說着，手中泛起白色的光芒，慢慢融入吳今的身體。
透過白光，吳今隱隱看到祝籠的背後有一個獸影浮現。
那應該就是白澤了吧，吳今暗暗想道。
待白光完全融入吳今的身體。
祝籠收回了手，笑了笑。
「此曰，白澤之祝福。」
「它有什麼用啊？」
吳今好奇的感受了下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你以後會知道的。」
祝籠笑眯眯的說了句。
看着面前這個剛剛踏入世界的子侄，他很想盡全力去保護他不受傷害。
但同時他也知道，不經歷生死磨難，很難在這個世界存活下去。
他沒有辦法護着他一輩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多長時間。
祝籠沒有再說話，幽幽的看着夜空，那裏的星辰，如他眼眸一般閃耀。
吳今默默站在乾爹身後半步。
看着眼前的萬家燈火，那火光，似是燃燒在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