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風信子

白色風信子

「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不抓住這次機會你就永遠不可能晉陞了。」

「我想好了。謝謝您。」

關上軍轉辦的大門時,簡逸薛聽到門內低低的一聲嘆息。

他拒絕了上級的好意提拔,只有一個簡單到說不出口的原因。把她交給別人保護,他不放心。

他對遙平的喜歡已經近乎虔誠,卻從未說出口。遙平很少外露出信任和親切,像只刺蝟一樣緊緊蜷縮住身體,他不敢貿然觸碰,只敢隔着一段禮貌的距離守着她。這樣的關係正正好好踩在兩人的舒適圈,也許守住執念成了比執念本身更重要的東西。

父母失敗的婚姻也使得他害怕親密關係的建立。母親婚後出軌,大多數時候他都只能見到父親。父親不想讓他因此恐懼婚姻,便常常給他講他們年輕時的曖昧和戀愛故事,企圖構建一個溫馨甜蜜的家鄉,但是簡父沒有想到的是,這讓簡逸薛將悲劇歸咎於親密關係的建立,似乎只有保持距離愛才不會輕易消失。

這種恐慌不止體現在戀愛上。他從沒在自己最好的兄弟李傳抉擇的岔路口提出過任何建議,只是默默收集來他可能需要的信息,還幫他帶手下的新兵。他和李傳一樣欣賞遙安,但幾乎從不誇他,只是近乎嚴苛地盯他訓練。

他知道遙安一直對李傳的死有愧,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語言只會讓他更自責。對於李傳的死,他沒有責怪任何人,只是在李傳墳前一杯一杯喝酒,喝到半醉就自己坐車回去了,沒有麻煩任何人。他想給遙平發信息,幾行字打了刪刪了打,直到收到遙平發來的「節哀」。他最後只發出了一句「謝謝」。

遙平總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似乎除了科研什麼都沒那麼重要,或許是因為她感受不到被愛,所以也不愛自己。他心疼被孤立的小遙平,心疼她從未擁有父母的偏愛,所以他想給她加倍的偏愛,又不敢越界,只能做出些彆扭的事情來。比如假裝夜跑給她送外套,為了給自己打掩護大半夜帶人拉練。

遙平父母去世的時候,簡逸薛看着遙平的眼睛,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了和五年前的自己一樣的東西。那時他的母親去世了,他再也得不到童年曾期盼過的補償的愛了,多年的淡漠使他並沒有多少傷心,似是解脫,又似是心裏某個角落不動聲色地空了。

人們總說死者為大,在死亡的面前一切恩怨愛恨似乎都微不足道了。所有人都把花獻給死者,祭奠著忘卻的開端,惋惜着他們不曾理解的惋惜,遺忘著無論是好是壞的過去。

這是簡逸薛唯一一次壓着自己的極限顯露愛意。他想送給遙平一束花,愛意之外,更是同病相憐。

從買花到葬禮漫長流程的等待,簡逸薛緊攥著花枝的手不住地顫抖冒汗,怕手心的體溫把花捂蔫了,就在包上厚厚的紙。他真的很怕遙平拒絕自己的花。他坐立不安地胡思亂想,一會兒說服自己被拒絕才是正常的,一會兒又打起了退堂鼓。但是看到遙平一個人站在那裏,看到站在天地間因而顯得格外渺小的他的執念,便再也無法假裝若無其事了。

遙平接過花的時候,眼裏是他從未見過的錯愕和濕潤。他什麼也沒說,也不需要說什麼,只有白色風信子淡淡的清香在風中流淌。

或許就這樣守着,也算是地老天荒。

可能永遠真的只是妄想,所以死亡悄無聲息地行走於人間。簡逸薛的能力一直是同屆最出眾的,

人變怪事件持續惡化,上級不肯讓這張曾經的王牌守着那一個小實驗室,把他調出來接手工作。簡逸薛每天用兩件事麻痹自己,工作和想遙平。他的能力再次使所有人驚艷,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逮捕了玩忽職守的軍官,控制住了所有的患者和傷員,甚至查到了病毒的源頭。

安排好鎮壓工作后,他再次提出要回祁島實驗室。上級怎麼也無法理解,但還是批准了。他留下了很詳細的安排,祁島實驗室又是研究病毒的重點實驗室,有他保障着也好。

再次見到遙平的時候,他幾乎難以抑制喜悅。他近乎貪婪地盯着她英氣的眼睛,有點凌厲的鼻樑,就連她胡亂翹起的頭髮都讓他心動不已。為了工作方便,遙平留着及肩的短髮,又因為不想讓別人碰都是自己拿剪刀胡亂剪的,總是亂亂地搭在脖子上。

病毒的危險性很明顯超出所有人的預期,曾經批簡逸薛危言聳聽的人也都沒了聲音。他遠程調整部署,提議建立生存堡壘,跟各路人馬周旋,每天忙得不可開交。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夜跑,夜跑本身能讓他放鬆,也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偶遇她的機會。

得知遙平感染的消息,他的第一反應竟是高興她信任自己,然後暗暗決定,只要她不變異一天,那就護她一天,如果她變異了,那就陪她一起。

遙平告訴他,只有他沒有感染,他結結實實地難過了一陣,後來又因為遙平需要樣本所以每天都來找自己開心了好一會兒。

這幾天,不斷有人變異,簡逸薛不知哪來的自信相信遙平不會那麼快變異。他不斷換方式與外界聯繫,好不容易聯繫到了,又去爭取把祁島實驗室成員轉移去由航母改造的海上生存基地的機會。

直升機明天應該就來了,等到明天,他想告訴她,這將近十年的不敢說出口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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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主角光環的末日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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