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遊

遙安迅速鎖上了門，巨大的衝擊力使得門板連帶着門框重重一顫，震得他的手腕都在發麻。遙安把客廳里的茶几沙發統統推過去抵住門，茶几桌布邊緣的流蘇隨着秦茉的撞擊一下一下地晃，這桌布是秦茉選的，還被鄒年吐槽奶奶審美。

上一次心跳成這樣還是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報警並打完急救電話后，他靠着牆蹲下調整呼吸，腦海中快速過了一串名字，開始拼湊少得可憐的信息。之前新聞里闢謠的消息是一個月前的一個視頻，一個男人在街上變異傷人。視頻很糊很抖，還是個遠景，不過輪廓跟突變后的秦茉一樣。

秦茉沒有接觸過變異體，說明傳播途徑一定不止接觸，大概率空氣和環境都可以傳播。秦茉和自己一直同吃同住，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在工作或者通勤的時候感染的，且有潛伏期。還有一種就是自己也接觸了傳染源只是沒有感染，或者還在潛伏期。秦茉突變用時差不多四分鐘，突變後有一定智力，不會長時間盲目攻擊聲源。

報警的時候電話那頭還沒有出現騷亂的聲音，但是現在街上的尖叫聲，怪物的嘶吼聲以及撞擊聲此起彼伏，說明感染剛開始大規模爆發。鄒年家在距離二十分鐘車程的小區，遙安先給鄒年打了電話，再給遙平打了電話，意料之內的關機。遲疑了一下，撥出一串數字。

簡逸薛中尉略帶沙啞的聲音混雜着嘈雜的背景音「喂。」「是我。」「嗯。」他壓低了聲音，「你那裏也淪陷了么……速度太快了，現在都在指望遙平他們能發現什麼。你往南邊走，現在南部受影響最小，離開城市，去人少的地方。」

「謝謝。」掛斷的時候，對面傳來一聲悶悶的「保重。」

秦茉撞擊的頻率低了下來，不知是累了還是意識到撞不開了。遙安又給遙平打了幾個電話，無果。遙安在電視櫃下摸出了一袋壓縮餅乾，半年前秦茉一臉認真地跟他說如果喪屍危機爆發了可以用的上。陽台上有根鐵質空心棒球棍，他退役之後有段時間沉迷棒球，最近閑置了一段時間。

廚房地板上淌著幾癱散發惡臭的膿液，好在冰箱在推拉門外的牆角。冰箱裏有頂多撐兩天的蔬菜和肉，兩罐午餐肉，還有半個昨晚吃剩的求婚蛋糕。病毒有水傳播的可能性，客廳地板上還有一箱瓶裝水。藥箱在房間里，應該是拿不到了，遙安不想直面突變的未婚妻，更別說和她打架了。

遙安把地板上的碎玻璃掃得差不多了的時候鄒年來電了，「c，外面亂透了，我剛從超市零元購出來，現在開車去你那裏。剛剛給小彌打了個電話，他那裏情況稍微好點。接下來怎麼整。」

遙安沉默地從碎片中撿出幾支滿天星隨手放在地上，走到陽台上望樓下零零散散咬人的怪物。估計不出一天感染人數能翻兩番。很明顯政府沒能控制住前期的感染擴散，留在城市搏無異於等死。可是一旦他們離開，秦茉就沒有希望了。

電話那頭傳來輪胎和地面摩擦的尖銳聲音「老子孤家寡人一個，前半輩子在意的人快他媽死絕了，就你倆還天天不讓人省心。小彌有達笙照應着，你要決定留下來守着秦茉，老子陪你。先這樣，我還有五分鐘到。」

遙安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沒有摸到煙，秦茉逼自己給戒了。他突然有點餓，從冰箱裏拿出蛋糕放在地上。茶几抵在卧室門上，遙安小心翼翼地拉開茶几底下的柜子，拿出昨天用剩下的紙盤子和塑料刀叉。

他機械地在地上鋪了兩個盤子，把剩下的蛋糕切成兩半放在紙盤裏，擺上兩支叉子之後猛的回過神來。他慢悠悠吃掉了自己的那一塊，很膩的甜。又端起另一半，紙盤邊緣被揉皺了。他狼吞虎咽地吃完這一半，再狠狠地把紙盤和被捏斷的叉子摔在地上，和壓抑的哭聲一起刺激門內的秦茉重新開始砸門。

衣架上晾著個帆布包。櫻花季到了，這個包里本應該裝着便當和野餐墊，在公園裏被打開。遙安把纏着數據線的充電寶塞進夾層，從陽台上收了件衝鋒衣疊好填在包底，在上面放上手電筒，酒精濕巾，一卷膠帶，繞着數據線的充電寶，壓縮餅乾和兩罐午餐肉，兩側的袋子各塞上一瓶水。做完這些后他撥響了鄒年的電話「還有多久。」「馬上到小區門口。」「好，我現在下來。我們去祁島找遙平。」「好嘞，感謝你老姐的實驗室在郊區，不然朝北走簡直找死。看樣子很大一部分怪困在家裏，但是還是小心點。」「收到。」

遙安撿起地上散落的滿天星虔誠吻過，堆放到沙發頂上，然後背起包，拎着棒球棍把門開出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