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金崎大撤退

青山隊的任務是遮斷天筒山城與位於其西北的金崎城之間的聯繫。所以，直到深夜青山長虎才得知森可隆戰死的消息。長虎不顧夜色已深，帶領數名小姓，當晚就來到森隊的駐紮營地，前來弔唁。看到青山長虎，一向性格堅毅的森可成也禁不住掉下眼淚，指著剛剛傳來的家書，悲傷地說：「蓉姬剛剛在金山城給我誕下第六子，八幡菩薩就在天筒山城從我森氏手中收回一子，莫非一飲一啄真有天定？」

長虎趕忙勸慰，連說森可隆作為破城第一人，不僅沒有丟森氏臉面，因為可隆的戰死，餘下五子主公必會高看一眼云云。

不過從內心來講，對於可隆的戰死，實是讓長虎鬆了口氣，或者說還頗為慶幸。森可隆生性魯莽，血氣旺盛，從這次攻城中為了搶功，竟讓自己身陷絕地即可看出端倪。更不要說因為他的緣故，使得本有通家之好的森、坂井兩家現在幾乎反目成仇。織田家的美濃眾也因為這個原因，在與尾張眾競爭中，一直處於下風。將來一旦他繼承家主之位，不知還會做下什麼荒唐事，對此娶了初音的青山長虎顯然無法置身事外。

他一死，不僅森家和坂井家有可能和好如初，就連有很大幾率發生的禍事也消弭於無形，實在讓長虎慶幸不已。據長虎所知，森可成的二子勝藏雖說也是個氣血旺盛之人，但頗識大體，也懂得好歹。這讓青山長虎很看好今後青山家和森家的合作。

敦賀郡的主城是平城金崎城，由敦賀郡郡司朝倉景恆（朝倉一族筆頭家老）把守。雖然朝倉景恆在二十三日織田軍臨近越前國邊境時，已經發佈了徵召令，但敦賀郡集全郡之力不過三千兵將。並且僅一日，就有一半折在最為險要的天筒山城上。援兵遲遲不至，讓朝倉景恆毫無信心能夠守住只有區區五百兵將把守的金崎城。

到了夜裏，朝倉景恆作出決定，派自己親信僧侶一人夜訪信長大營。「如果能夠饒恕金崎城城兵性命，我主答允明日將城池完整無損的交給大人。並願派族人帶路去朝倉氏本?一乘谷。彈正忠公覺得如何？」僧侶侃侃而談。信長聞言，欣然應允，當夜就把手下家臣?川彥右衛門和山田三右衛門二人，作為人質送入金崎城。

二十六日一早，金崎城城門大開，朝倉景恆及手下兵將五百餘人在織田軍嚴密監視下，走出大手門，戰戰兢兢的踏上歸程。而就在南面不遠處的疋壇城守兵，看到金崎城不戰而降，大驚失色，紛紛棄城而逃。只用兩天，織田信長就佔領了整個敦賀郡。

戰事如此順利，讓織田軍上上下下無不信心大增。因為先手森可成隊在攻打天筒山城時，遭受重大損失。信長決定改由德川家康為先手，繼續深入越前腹地。

二十八日午時，走了一上午山路，早已累得饑渴不堪的織田軍本陣好不容易在山麓間找到一塊平地，準備安營紮寨生火做飯。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從後傳來，足輕們回首望去，騎馬武士背後的靠旗顯示此人是大和松永久秀的使番。

「讓看，讓開」，使番邊喊邊快馬加鞭的朝豎着信長大馬印的地方奔去，竟然沒有一點減速的意思，也不怕踩踏到人。讓正在道路兩側休息，躲避不及的足輕嚇得大罵不已。

「淺井氏起兵來襲？」聽到傳來的消息，織田信長把使番的話重複數遍，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雖說朝倉氏與淺井氏是同盟關係，但淺井家家主長政是他妹夫，他把自己最美麗的妹妹嫁給了他。因為擔心這次攻打朝倉氏會讓淺井長政和自己妹妹為難，他特意沒讓淺井氏參戰，並準備滅了朝倉氏后，帶回若狹國國主武田元明，交給這個妹夫處理，他怎麼可以背叛自己。

「不可能，這不可能，淺井長政不可能背叛我。一定是松永久秀弄錯了，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他弄錯了。」信長情緒失控，猛搖著跪在面前的使番。

此時同在本陣的柴田勝家，聞言臉色大變。一把拽過身邊的小姓，讓其拿來地圖，並吩咐帳內的人全都不可退出。「主公，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現在我軍正好被夾在中間，如同風箱中的耗子，進退不得。這裏的地形我們完全不熟悉，一旦戰事不利，很有可能全軍覆滅。請主公快做決斷。」

雖然柴田勝家數次相勸，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又先後有數個情報源通知此事為真，但織田信長依舊拒絕相信。直到坐地戶栗屋勝久也得到消息，前來通報，信長才不得不相信自己最信任的妹夫，在背後狠狠地捅了一刀。

此時淺井氏背叛的消息已經隱瞞不下去，全軍或多或少都得到這個消息。將領們也涌到信長本陣，想得到進一步的指示。

雖然擁有三萬大軍，但此刻信長軍所處的位置地形狹窄根本展不開軍勢。如同柴田勝家形容的那樣，如果繼續進軍越前，將會面臨前後窄中間寬的地形，加上對地形不熟，一旦被掐住兩頭關卡，斷了糧道，那就只有束手就擒了。織田信長這時已經恢復冷靜，這些不利之處早在腦海中盤算得非常清楚，立刻召集了各隊將領，下令全軍撤退。現在不僅北近江，就連西近江也屬於淺井氏勢力範圍，從原路返回已經變得不安全了。信長決定走相對最安全的若狹街道。

大軍想要安全撤退，就要有人斷後，信長掃視帳中眾將，「誰願意作為後備，保證大軍安全？」帳內鴉雀無聲，誰都不想當那個倒霉蛋，接下這個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無生的任務。

「沒人嗎？」信長有些失望，他不想強行命令，沒有必死決心的斷後將領反而會造成更大損失。看到帳中無人應聲，青山長虎暗暗對自己說，這是個好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雖然從現在的形式上看織田軍危險無比，但只要後世對日本戰國感興趣的人都知道，這才是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兩人真正的出世之戰。此戰過後，二人得到織田信長的破格提拔，按照長虎猜測，被救了一命的家中資深老臣都不好張嘴反對，使得木下、明智迅速成為織田家的核心將領。並且，這場被後世稱作金崎大撤退的斷後戰，在朝倉家並不積極的進攻面前，竟然撤退的無驚無險，幾乎沒有遭到慘烈的追擊，這才是讓青山長虎最為動心的地方。

「在下願意留下斷後阻擊。」青山長虎慷慨激昂的站出來請命。

「哦，是源七郎啊。」織田信長心中暗嘆，真可謂路遙知馬力事久見人心，還是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讓人放心啊。這麼多拿了自己厚祿的老臣，竟然連個年輕人都不如，還不斷在自己耳邊抱怨不公平，詆毀後來者，真是無恥。

「臣亦請命」，「在下不才，願斷後。」又接連兩個聲音響了起來，正是歷史上真正負責斷後的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二人。

信長滿意的點點頭，到了危急關頭誰能以死相報，他終於看清了。二十八日夜，信長軍開始撤退，走前他下令三將在金崎設陣，負責阻擊朝倉、淺井兩家追兵。為了給三人贏得設陣時間，又下令得到命令正撤退的先手眾德川隊在木芽?阻擊朝倉氏到二十九日上午才可撤退，在疋壇城的攝津守護池田勝正同樣需要擋住淺井氏到第二天上午。

「七郎，還有什麼需要麼？」騎在馬上，正準備撤離的織田信長，感傷的詢問跪在馬頭前恭送自己離開的青山長虎。

「如果有可能，主公能否把本陣的鐵炮隊借給在下？」深知大規模使用鐵炮威力的青山長虎趁機提出請求，雖說歷史上木下、明智二人都無傷無損的返回，但長虎還是希望儘可能的增加保險性。

「可以，三百鐵炮隊都劃歸你來指揮。另外再給你二百馬回眾，湊齊三千人。給我活着回來，聽明白了嗎？」信長問。

「嗨嗨。萬一若真是為主公盡忠，也是臣的幸事。但功德丸和初音就拜託給殿下了。」青山長虎演得情深意切。

「說什麼混賬話呢，又不是讓你守住金崎，只要為大軍爭取到撤退時間就可以了。不可以打死仗，聽明白沒有。初音是我女兒，功德丸是我的外孫，家事你就不用惦記了。記住，好好活着回來，今後要依仗你的事還多著呢。」沒等說完，夾了一下馬肚，竄了出去。緊接着，各隊兵馬也開始轉向。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景象，轉眼就變得凄涼起來。

被留下的三將開始討論怎樣防禦。三將中屬青山長虎實力最強，地位也最高，當然由他擔任後備主將。「明智大人你熟悉附近地形，你覺得我們應該在哪裏設防？」長虎沒有時間客套，直接進入主題。

「大殿雖然命令我們在金崎設陣，但是這裏地形並不好，利於進攻而不利於防守，在這裏阻礙拖延進攻可以，但是真把主力放在這裏，我認為並非上策。」明智光秀直言不諱地說出意見。

好在三人都不是墨守成規之人，信長雖然下令在金崎設陣，但作戰目的是給全軍斷後，怎麼斷後，那是後備大將的事，只要完成任務就是成功。

「明智大人認為在哪裏設陣為好？」木下秀吉問。

「我認為應該在關?設陣，那裏是越前若狹的邊境線，地勢險要狹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說的正是這樣的地形。還有，不管是淺井氏還是朝倉氏，想要追擊我們都必須經過此地才行，那兒才是我們進行阻擊的好地方。」明智光秀繼續說。

青山長虎與木下秀吉互望一眼，木下秀吉點頭表示認同光秀的建議，並補充：「我們的主力可以設在關?，但金崎這裏並不該棄之不理。我們可以分成多個小隊，在敵方先手到達關?前，儘可能的騷擾他們，讓他們無法發揮出戰鬥力。」

不到半刻鐘，三人就做好了作戰計劃。青山長虎帶領主力兩千人在關?設陣。明智光秀領五百人在金崎附近設伏，最先與敵陣接觸，負責接應撤退的德川隊和池田隊。然後不需戀戰，只要敵軍勢大，就撤往敦賀。與那裏同樣領有五百人的木下秀吉匯合，爭取在合適的地方狠狠地給追擊軍幾下。最後根據情況，堅守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