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壽

第九章 賀壽

「哈哈哈哈……」

皇帝病重,整個宮廷皆禁樂禁宴,宮人行走間都唯恐足聲過重,唯有承寧殿不僅置宴敘話上京官眷,殿中任意歡聲笑語,毫無避諱。

周太后壽辰,作為扶持當今皇帝上位的嫡母,即便病重躺在病榻上不能親身拜賀,皇帝仍不忘備了壽禮和宴樂讓人送去以表恩情孝義,但這位太后雖慈笑說着不必操辦內宮老婦的壽宴,但宗親重臣的女眷無一不落盛裝出現在她的宴席上恭賀壽誕。

作為皇后的娘家人,宰輔夫人代表陳家攜女為周太后獻上壽禮:「陳王氏攜女幼宛恭賀太后,願太後福壽綿長,歲歲康寧。」

「快起來快起來!」周太后拂手免禮,目光落在二人身後的賀禮上。

身邊的大太監支了個眼神,兩側隨候的小太監便上前來小心揭下紅綢,露出陳家賀禮的真面目來,是一張福壽屏風,屏風上乍眼一看只是一張百花爭艷圖,仔細觀摩才能發現其中的巧妙,花蕊不是花蕊,而是由諸多不同的福字作蕊,莖葉不是莖葉,是由壽字所變,小太監仔細觀摩來,笑得眉眼飛揚,當即回復周太后,道:「太後娘娘,是件巧手的賀禮呢,滿畫里都是獻給您的福壽。」

「是嗎?」周太后微微傾身向前,試圖遠遠地看個究竟來,卻一無所獲,「這福壽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見呢,倒是看見這屏風上的花開得不錯。」

陳王氏微笑着回頭看了一眼陳幼宛,讓她自己出來說明。陳幼宛一身天青,銀簪玉釵,足下上前身上不移,素雅端莊,溫婉回道:「小女不善書寫,怕太後娘娘笑話,便將福壽二字綉入花蕊莖葉,以此賣巧討太後娘娘一個歡喜。」

「歡喜,歡喜!」周太后聽陳幼宛如此一說,當時笑開來,「叫這孩子如此費心,我這老人家怎能不歡喜······」

「錯了錯了。」大太監江晃故作氣惱,打斷了周太后的話,當眾人不明所以時才笑說道,「娘娘千歲,這才活到哪兒啊,您啊正年輕著呢!」

話落,殿上皆附和正是如此,聽着話甜,周太后格外高興,一個賞字就讓江晃得了頭功。前有陳幼宛和江晃,其他人更不甘於後,蘇家嫡長女還未等母親允准,當時起身恭敬之禮,道:「小女蘇耳,也給太後娘娘準備了一份賀禮,恭祝太後娘娘您長樂安康,如意吉祥!」

蘇耳開了口,蘇夫人等她話落便起身替她向周太后賠罪:「小女無禮,望太後娘娘恕罪。」

周太后擺了擺手,笑容滿面:「我就喜歡這樣的丫頭,不拘束,這樣才熱鬧,快讓我瞧瞧新奇。」

見周太后正在興頭上,蘇夫人便坐了下來隨女兒鬧騰去。

「太後娘娘,上次寒節您不是覺得歌舞乏味么,小女見過一種舞,可好看了,特地學來給您解解悶。」蘇耳道。

「這丫頭,我這閑說的一句她便放在心上,快快快,給我瞧瞧。」周太后道。

蘇耳向周太后拜了一拜,高興道:「那太後娘娘您稍等片刻,小女先去換了衣裳來。」

如此,蘇耳便領着隨行的貼身丫頭暫時離席,目光跟着蘇耳離開的還有昌寧侯的夫人白緒寧,她一眼便瞧上了蘇耳的性子,想着自己的兒子在家悶聲寡淡,若是能給他娶個活潑點的人放在身邊,這家裏也多了些生氣,不至於家裏至親數多人,可家中卻總是連個聲響也沒有。

周太后看出她的三分心思來,打趣道:「白丫頭你家小子還沒說親吧?」

白緒寧當即將目光收了回來,起身回話道:「是呢,一家子老小都一心撲在了公門裏,夫君對着下士有說不完的話,兒子對着犯人有說不完的話,可這父子倆一回到家對我反倒就沒了聲,太後娘娘您這話可提醒我了,是該給家裏添些個人了,日子總無聲無息的,過着可悶了。」

「大侄女,你這是給重心找媳婦呢還是給自己找媳婦呢?」身旁肅文侯夫人陳毓海端坐着趣說道。

話一出,殿中眾人也都笑了起來,白緒寧眼珠子一轉,回頭也將陳毓海的心病給挑了出來:「嬸嬸這話說得倒像是不急似的,可我記得我家重心只比他小舅小半歲呢。」

陳毓海雖心裏不爽快,但白緒寧到底說的是實話,若說急,陳毓海心裏邊可慌沒了神,她與肅文侯白君巡老來得子,對這個獨子極其看重,偏偏兒子風流浪蕩沒出息,倒是從外面招了一個又一個丫頭丟家裏,人多倒是熱鬧了,卻個個爭風吃醋沒個消停,可自己心裏卻又矛盾得不知如何是好,若是為他娶個厲害的,又心疼兒子在媳婦那兒吃了虧,若是娶個溫厚賢惠的,又怕鎮不住那些個胚子,選來選去便任由兒子二十四了也沒個正室,看着別人家兒孫滿堂,陳毓海哪能不心急,但急也沒用,她也已經有快一個月沒見過自己的兒子了。

「阿青啊。」周太后自然是記得早已名聲在外的這個浪蕩子的,「我也是許久沒見他了,我記得他小時候長得可胖了,圓乎乎的,可討人喜歡了。」

陳毓海沉沉地嘆了口氣,也就是小時候長得乖巧可愛,她倒想自己那個混賬兒子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她的心便沒如今這麼累了。

「聽說去給太子做伴讀了?」周太后問。

「是。」陳毓海簡單答道,關於自己這個兒子她不想多說,怕是多提了不知要被掀出多少不知道的混賬事。

提起肅文伯家的這根獨苗苗,上京官眷里誰人不知他的厲害,每每去了別家作客總是招貓逗狗,十有八九要撩撥幾個有些姿色的,京城中但凡有些名頭的酒肆青樓都是它的常留之所,偏偏老爺子也不管制,隨他去了,又偏偏皇帝不肯給個閑職,非要將他丟給太子做侍讀,陳毓海四十多歲才生了他,自然不肯他吃苦,做個侍讀也算遂了她的心意,若是如那連重心一般整日被公文案子壓在官衙里,她怕是要豁出命來鬧了。

殿裏的人交頭接耳自然對肅文伯家的兒子有話說,但此事蘇耳已經準備好將以舞賀壽。

綵衣束身,長紗穿環繞臂,玉面桃色,唇點朱紅,銀花畫眉,長蛇飛髻,一雙赤足環配銀鈴,盈盈行來,卻不教腳上的鈴鐺有一點聲響,這種看似輕盈的步伐要學成模樣可不容易,再配上這舞衣妝容,真真與那畫中仙子無二。

蘇耳走至殿中央向周太后盈盈一拜:「一曲長生令,望博太後娘娘一笑。」

話罷,她手上鈴鼓先起,足尖漫步猶如凌波,有琵琶聲急驟如雨,舞步隨聲而動,隨聲而止,眼眸明媚,一靜一動盡現人間快活,腰量纖纖,逶迤如蛇,嬌若無骨,又目光似劍,英氣非凡,一如懸崖橫生的青松,乍見似絨花一般,風雪凜冽之下,是那樣驕傲昂揚,蒼勁盎然。

奉鼓飛旋,衣帶飄飄,渾身彩色竟在旋舞間褪色成無瑕之白,周太后看得面露驚喜,比起宮中樂廷局常年千篇一律的舞樂,今日蘇耳帶來的這支舞樂歡快靈動,獨具異域風情,叫人眼前一亮。

樂聲乍止,只見蘇耳將手中之鼓拋於空中,落在她手中化作一隻壽桃,跪奉於周太后前。

「好好好。」周太後接過蘇耳手上的壽桃,這場舞她看得高興,微微傾下身靠近蘇耳問道,「你這丫頭哪兒學來的這些把戲,一會兒是跳舞,一會兒又變了衣裳和桃,看得我眼花繚亂的,倒是新奇得很。」

蘇耳拜跪,回道:「回太後娘娘,小女所獻是南周的蛇舞,南周國奉蛇為神靈,尤其將白蛇視為主宰人們長壽與身體康健的長生大神,小女在民間偶然見到了幾個有趣的戲目,便將一些融入舞蹈之中,讓太後娘娘看得高興些。」

「都看看,這丫頭着實將人塞進了蜜罐子裏。」周太后一邊笑着,一邊挑指吩咐身邊的人記着,「賞,那支新貢的羽光搖,我看就配這丫頭的機靈勁。」

一聽是新貢的羽光搖,蘇夫人身旁的永盛侯府家的卞夫人不由驚嘆:「喲,蘇妹妹,你家姑娘可不得了了,那可是天下唯一的好東西,據說那步搖上柔若輕煙的白羽可是從棲梧的白鳳凰身上所取,非天家不可得。」

卞夫人在一旁自顧自地說着,蘇夫人只是點頭微笑,並未因此得意或有所動,在她心裏看來,在這壽宴上,周太后越是賞賜貴重的東西,對蘇家來說並非是件榮耀的事,她反而為此憂心。

「嬸嬸。」白緒寧輕聲將陳毓海的目光喚轉,刻意放低了自己的姿態道,「這蘇家丫頭我瞧上了,回頭您幫侄兒上門去說說?」

陳毓海瞥了瞥身旁的白緒寧,端坐着沒有應下的意思:「你就不怕我伯爵府的名聲壞了你的好事?」

白緒寧轉過身來,兩手握住陳毓海的手,切切懇求道:「我的好嬸嬸,您這身份哪家不得給您三分薄面,若這門親成了,侄兒定然要帶着厚禮領着全家向您拜謝,成嗎?」

陳毓海撫了撫衣袖上的褶子,穩著一臉端莊,藏住嘴角的得意,淡淡應下:「那,我且試一試。」

得到陳毓海的應諾,白緒寧笑彎了眼角,滿眼都是對蘇耳的喜歡,好像明日就要迎她入府闔家團圓似的。雖然蘇耳相貌家世的確不差,蘇氏一族也在皇帝面前得力,可在陳毓海心裏,若在做她的兒媳,始終還是差了些,若是配連家的也還算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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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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