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爭執
「……請一定要出兵幫助我們。」不同於下城的昏暗，上城彷彿置身於高天之上，白雲飄散，陽光晴朗。黑鐵圍欄內，是一座白牆圓頂的巨大莊園，空曠的四周是大片的草坪和寬敞的白石走道，一輛鐵輪馬車停在莊園前方，穿着黑色長袍的車夫面色憂鬱地望着莊園，隱約能聽到裏面的交談聲。
「請你給我一個說服其他議員的理由。」莊園的一間屋內，典雅的裝潢下，黑松木厚重的桌后，一個梳着背頭，身着整潔白色正裝的高挑的男人正在煙灰缸內輕輕壓滅自己的雪茄，吐出一口煙圈后，他才轉頭望向聲音的方向——一個身着紫色長袍，皮膚略黑，盤著頭的中年女子。「你得知道，正陽一直都是維持着中立的態度，我們冒然出兵那是在打破我們作為中立方的立場，易邇達同樣與我們沒有直接的衝突。」
「亞坦蘇醒了，我想葛倫議員你不會不知道這件事情，易邇達的生存空間會被進一步壓縮，他們只有向外擴張一途，桑丹只是個小國家，易邇達在吃掉桑丹必然還要繼續擴張，位於四國交界的正陽對他們來講是下一塊肥肉，我想正陽的技術不會有哪個野心勃勃的國家或者城邦不想得到。」中年女子開始闡述自己的觀點，而看着這，葛倫議員輕笑一聲，「確實，正陽的技術是絕大部分的國家都想得到的，但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考慮過，正陽一個城邦在四國交界能存在下來的理由？」一邊說着，葛倫站起了身，走向窗枱，「我想你是知道的，只是你避重就輕而已，正陽依靠的是中立的態度吸引的技術人才，而我們的立身之本是科技帶來的戰鬥力，周圍所有國家都沒有把握吃下我們以後還能直面其餘國家的覬覦，現在不行，以後易邇達打到我們這裏也不行，正陽只會一直存在，所以，」葛倫議員轉過頭，「說點實在的，瓦盧瓦女士，你要說服的並不只有我，還有其餘11個議員。」
瓦盧瓦的手在長袍內攢緊又鬆開，她知道，或者說，她早該明白正陽的這些議員有多油鹽不進，他們都是真正的商人，手中的籌碼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輕易去放下。「郎璐山魔礦三年的開採權。」
「嗤。」葛倫嗤笑一聲，「瓦盧瓦女士請你有一點誠意吧，你真覺得我們不知道郎璐山魔礦出了什麼問題？」葛倫的一句話就讓瓦盧瓦面色一白，「況且一個已經開採了一百多年的魔礦，剩餘價值已經不是很多了，這個籌碼，不夠。」
「你們太貪心了！」瓦盧瓦有些憤怒，「郎璐山礦內雖然除了問題，但是問題已經平息了，而且你們既然知道它出問題就不會不知道一百多年我們也只是開採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表層！」
「我可太知道你們是怎麼平息的問題了。」葛倫斂去笑容，「我說了，不夠！」
瓦盧瓦此時很想一走了之，但是她知道不可以，一旦她離開，她的國家將面臨什麼。正陽可以不用急，但是他們不行，在軍事力量上，常年與海洋和異族作戰的易邇達不是在內陸整天只知道和周圍國家城邦勾心鬥角的桑丹可以比擬的。「你想要多少。」她不敢再去試探面前這個男人的底線，她知道如果她再去試探，這個男人一定會送客，而她再想進來，那就不是正常的價碼可以解決的問題了。
聽到這句話，葛倫的笑容又掛到了臉上，他抬起手，伸出了一根食指，「整個郎璐山魔礦。」
「你瘋了！」儘管瓦盧瓦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知道要被獅子大張開，
但是她真的沒想過會有人有這麼貪心！
「瓦盧瓦女士，你得明白，正陽要為你打破中立的態度，我們付出的是名譽，是軍隊將士的生命。你們只需要付出金錢，況且，對於我們而言，一個郎璐山魔礦和你們是買賣合作，和易邇達一樣是買賣合作，但是對於你們，失去了幫助就和脫了衣服的處女一樣赤果，儘管這個比喻很粗俗，但是這就是事實！」葛倫重新坐到搖椅上，「瓦盧瓦女士，請回吧，聽說你們要停留三天，我希望三天後我能聽到滿意的答覆。」
瓦盧瓦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看着已經不想再做交談的男人，她還是深吸一口氣走出了房間。
莊園內，車夫看着面色鐵青的瓦盧瓦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瓦盧瓦在車上坐下，頭枕在靠椅上閉着雙眼，胸口不斷起伏着，腦門上流下幾道汗滴。「先回公館。」
車夫猶豫了一下，還是一揚馬鞭，鐵輪馬車逐漸加速駛出了莊園，二樓的一扇窗戶后，葛倫站在那裏望着遠去的馬車，眼神閃爍。「你讓他們交出整個郎璐山礦井基本是不可能的。」一道聲音自他身後響起，「我本來也沒想着要他們交出整個礦，我真正要的是百年的開採權，何寒武那邊在礦井開採技術有了實質性突破，這項技術我們等的本來就是這一天。」葛倫笑着轉過身，看向身後走出的年輕麗人，女子一頭亞麻色長發隨意地披散著，一身豎領黑色泡泡袖連衣裙包裹着玲瓏的身段，「宋怡，如果我給城邦帶來這份資源，你願意嫁給我嗎？」
宋怡面色一紅，「我們相識也不是一兩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也得知道，一旦我們結婚我們中的一人必須離開議會。」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去等待了，大不了，我退下就好。」葛倫溫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說實話，整天勾心鬥角太累了，我只活了三十幾年，卻如同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幹了一個世紀，以後我就只負責支持你，至於我的位置，我想艾秀珍可以勝任的。」
宋怡心中一顫，走上前，輕輕撫摸着眼前的男人的面頰，她很明白，他一直都想帶着正陽走出這片地方，不再受制於周圍四國，他是那樣去努力的，但是為了自己他甘願放下那個想法，只因為自己想要改變這個城邦，他便選擇無條件支持自己。宋怡心頭火熱，看着面前溫和的雙眸，她向前一湊，吻了上去。
葛倫先是一驚，隨後便閉上雙眼，摟住宋怡的腰肢，一手輕輕托着她的腦後，良久，唇分。「你要走這條路，本就不好走，我只有做事的能力，但是沒有你有想法，你理應站在前面。」葛倫看着眼前的人兒，「就像當初的聖者帶着人類走出壓迫，你的道路同樣艱辛，但是我知道那是對的，那是我們需要的，所以我支持你，不論前路，不論歸途。」
……
深夜的下城，如同深淵的巨獸，零星亮起的油燈似乎才能證明這個巨獸還活着，那閃爍的光如同呼吸，在陰霾之下，在光的影子裏。
蒸氣自下城的樓房間升騰而起，天空中的霧氣似乎又厚重了許多。「老章又出去了。」啟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象，那彷彿是深淵最深的惡意帶來的黑，如同一張巨口，與他僅僅隔着一扇玻璃窗。
瑩白色的光在他身後閃爍著，結躺在床上努力地掌控着力量，眸子間星光閃爍，像是有着一個宇宙在演化。「我一直在想我們究竟是什麼？」結輕脆的聲音響起，卻問出了一個若是讓旁人聽聞都會感到詫異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人類，或許……行吧，沒有或許，應該就是人類，至少構造上是這樣的。」啟攤了攤手，「那個男人將我們交給一個人就離開了，我卻連他叫什麼，是誰都不知道，感覺從我出生到你出生那幾年我過得渾渾噩噩，就和被人遮蔽了雙眼，抹去了記憶一樣，唯一能記住的大概就是那個聲音，應該是那個男人的聲音，一直重複著，『我們能改變什麼。』」
「想這麼多幹啥，睡吧，明天還得看店呢。」啟搖了搖頭，「我們得離開這裏，在你能掌握自己的力量以後。因為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