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負屈銜冤(中)

七、負屈銜冤(中)

馬車再次出現的時候,太陽已經退去烈焰,橘紅色的餘暉中帶有一絲絲寒意,黑色油布包裹的馬車篷子停在硬泥地盡頭的石頭壘砌的圍牆邊,兩個青衣衙役拽起地上蹲在地上著的趙傑如生。大個子在衙役面前從來不是強者,兩個青衣衙役分兩邊擰着她的胳膊,把她的頭按在腰下,拖到馬車邊一把推了進去。

「這些人犯什麼事?」易家村的黑衣衙役看着瞬間空曠的硬泥地問道。

「在廣場捕的,號子裏急着趕貨都要了過去。」周晚生已經換好常服,從文書房出來經小樓迴廊準備回家,聽見有人問,他停下腳步算是說了個來龍去脈,也等於沒有說清楚。

馬車跑起來晃動木籠子,爛布頭身體緊貼在木頭上,雙手換了兩個地方也沒有找到合適抓扶的位置,剛想蹲下,忽然聽見群馬齊鳴,馬停車止,一切死一般靜止。

木板鞋掀開黑油布,探出頭看,只見十餘架馬車都停在一個大院子裏,一面三丈高的白色圍牆頂端是一絲橘紅的天空,黑油布滑落在地上露出木籠子,手臂大小沒有剝皮的松木籠子底部還留有風乾的糞便。

「難怪剛才聞到一股豬屎味」木板鞋看清楚駕車的是老宅里村的趕豬的豬老大,從小夥子開始就是趕車拉豬的,人人都叫他豬老大,日子久了人們都忘記他的本家是姓唐的。

始安縣自盤古開天地就有村與村之間走老表村的習俗,老宅里村和通城圩就是老表村,木板鞋是通城圩人,從廣義上來講他們倆就是表親。

「老表,幫把手。」豬老大也認出了木板鞋,他拖起黑油布一角放在木板鞋的手上。木板鞋接過黑油布蹲在地上對角拉平,配合豬老大把油布摺疊,再摺疊,摺疊成五尺寬九尺長的長方形,豬老大走過去把手裏的黑油布和木板鞋手裏的黑油布對摺,兩人面對面靠近,豬老大眼珠子滴溜溜的在黑油布和木板鞋之間轉換。木板鞋稍楞一會,眼睛餘光迅速掃了左右,把手裏的黑油布貼上豬老大手裏的黑油布,自己在彎腰蹲下身去拿地上的油布時就縮頭藏腦把自己七尺身軀埋在了黑油布下,好個豬老大,眼疾手快瞬間滑落手裏的黑油布,黑油布在地上成了一堆,他彎腰把黑油布在前後收攏,起身轉着圈圈看四周,見那些被從馬車上攆下的一群人,只顧透著窗戶向坐在高牆班房裏的看守嘰嘰喳喳的叫喚,而看守也只抱着水火棍子坐在班房裏不動。豬老大彎腰抱起地上的黑油布抗上肩頭,踩着馬扎「嘭」的一聲,黑油布被丟進了木籠子,猶如他每天抱起待宰的肥豬甩進木籠子一樣,看似摔得很重,肥豬卻毫髮不傷發。

做完這一系列后,他鎖了木籠子,拉着黑馬轉了頭再抓一把黃豆喂進馬嘴裏,然後丟了韁繩拋開人群的喧鬧他靜靜地坐着等看守賞了車馬費好回家去,半夜裏去拉豬才是他的正當營生。

橘紅色的微光越來越弱,趙雨華攏緊了粉色短裝小襖,趙傑如生捂緊了坎肩,楊戩菊也把脫下的加棉外衣穿在身上,是渴了還是餓了呢?肯定是累了,一整天水米未粘牙對外出組貨沒有時間吃飯的他們是常態,但是他們不知道被拉進高高的圍牆裏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楊戩華似乎已經感覺到了結局,他在人群外圍踱著圈子,看得見四角天空的圍牆大約三丈高,頂端還有鐵絲網蓋着,牆內是圓頂的屋子,洋鐵杆子扎的柵欄,粗大鐵鏈子掛着碩大的鐵鎖。

戴眼鏡的胖子掂著麻布袋子開始給馬車的車夫發放散碎銀子的時候太已經麻黑了,豬老大的馬車跟着前面的馬車出了高牆,一路狂奔過了鐵路方敢停下,他爬進木籠子裏翻開黑油布堆刨出木板鞋亂草一樣的頭髮和煞白的臉來。

「出來了。」四眼相對,如果是兩個女人肯定會抱頭痛哭,但是這兩個男人只是靠着木籠子面對面的坐着,把兩人和天地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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砯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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