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原衡山試煉（陸）
「阿嚏！」
許是被凍著了，慕容晶晶在篝火旁打了個噴嚏，帶着火苗都歪了一下。季翎趕忙上前把自己的披風解開披在她身上。
見另一旁的隊友張維義已經睡下，慕容晶晶小聲說了句謝謝，神色里卻是不掩藏的擔憂，她知道季翎是個可以訴說的人，便嘆了口氣，說，「不知道月兒那邊如何了。譚小少主習武不久，另一個隊友還是個十歲的孩子。着實叫人放不下心。」
季翎懷有同樣的想法，這次不比平日裏在邯山瘋玩瘋耍，相反的是。原衡山兇險無比，對於不熟悉地形和沒有生存能力的人來說，可謂是難上加難。隊伍中起碼要有一個實力不凡的人才能帶領隊伍在這次試煉中生存下來。
然而，譚初的隊伍並不具備這個條件。
即便他能跨越重重險阻，但一旦碰上其他隊伍的人，免不了一番較量，資質尚淺的這三人又該如何應對。雖說此番出遊，盟里的大人們並未說讓他們取得什麼名次回來。可作為赤訣盟門下的弟子，豈能讓天下大幫蒙羞。
想必他這個譚弟也是同樣的想法，可倘若強行逞能，反倒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如果他遇到危險時乖乖把火信子放出來倒叫他安心些。
季翎寬慰道：「各派的守山人都在附近，若是有什麼萬一，都能照應到。」
慕容晶晶還是一臉愁容：「若是及時趕到倒也萬幸，若是事發突然，還來不及救援就……」
事情越想越壞，她不再說下去，頓了半晌，許是把情緒往肚子裏自行消化了一番，愁眉稍稍展開了些，便主動換了個話題：「季公子，那件事……考慮的如何了？」
季翎眼神一頓，猶如一根魚刺在喉，語氣都慢沉了半分：「慕容姑娘配得上更好的人。季某不過一江湖飄零的過客，不值得姑娘託付……」
「是嗎。」秀目上的睫毛微顫，臉上卻看不出何異樣，「季公子的推託之詞，還是一字未變。」
山裏的風時不時吹過，火苗旺盛，二人相坐再無言。
慕容晶晶的思緒卻飄到了三年前的春天。
藍繡球花遍佈山莊，清雅嫻淡，一朵一朵的，被綠葉襯托著，好看極了。便是這樣的季節，慕容小姐與季翎于山下的花園相遇。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句話在慕容晶晶看到他的第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中了。
那年季零君，也就是季翎，代表赤訣盟來拜訪慕容山莊，在慕容莊主的盛情相邀下，做客兩日。就是這短短的兩日，讓慕容小姐再也難以忘懷。
季零君教養極好，對人對事都細緻入微，比如在宴席中被人勸酒，他總能進退自如，不刻意推脫，也不過分勉強自己。
再比如有次他偶然撞見自己的偷看他，他便自然地點頭回以一笑，殊不知這一笑便在她心中盪起了層層漣漪。兩日下來，二人對詩詞歌賦頗有話頭，雖說交流並不算密集，但也成為了朋友。終於在最後一日，她在他離開的路上攔住他，鼓起勇氣問道：「我能給你寫信嗎？」
季零君爽然回道：當然。
如今距初遇已過去三年，二人雖很少見面，卻早已在一封封信件中熟絡起來。她早就過了少女年紀，也曾在信中隱約提及到自己的愛慕之情，但他一目了然，每次都用同一句話回絕了。她曾問他：君可已有欽慕之人？
在等待回信的過程中，她忐忑無比，終是在內心決定，若是他說有，她便放手，做他江湖上的摯友。
書信經由無數人之手，輾轉驛站之間，終於回到她手上，她深呼吸一口氣，小心地打開信箋，看到上面熟悉地字跡愁眉稍展，順着讀下去，看到這樣一句：吾於汝之過客，不安於世，心中仇怨未了，無心情愛，念勿望。
勿望勿望，勿要奢望。
她心下百感交集，他沒有愛慕之人，卻有仇怨要解，她感動於他願意訴說實情，也知道本意是為了讓她不再惦記，但她情根深種，哪是說放手就放手的。
紙信所能表達的，不過字句和字句背後的態度，她想親自見季零君一面，看着他的臉，把話說清楚。
她本打算在去年的比武大會時與他見面，可她卻在比武大會中身受重傷，一度意識不清，後來才知道季零君曾來探望過幾回，她雖然記得不太真切了，但她能感覺到病榻上有人握着她的手遲遲不放。
憑着這個，她或許可以小小奢望一下的吧。
回憶得有些久了，慕容晶晶突然被一聲巨響拉回到試煉中，見季翎站了起來，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聲源，是火信子，在山的另一頭。火信子沖向黑夜，緊接着又是另一條，瞬間打破了寧靜。季翎下意識地把慕容晶晶護在身後，說道：「慕容姑娘，怕是有情況。」
慕容晶晶緊了緊肩上的披衣：「那個方向離我們稍遠，夜路難行，我們先留在這裏為好。」
季翎點頭，不安的念頭油然而生，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但正如慕容晶晶所說，夜行霍山，危險難料，他不願意帶上隊友一起冒險。只能默默希望自己的兩個小夥伴要安然無事了。
然而不等他重新坐下，那個方向又傳來撕心裂肺的獸吼聲，聽起來像是山熊之怒，震徹天地。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慕容晶晶心繫着月連姣，季翎見她神情緊張，說道：「趕了一天路，慕容姑娘不如早些歇息，我們一早便出發去那邊。」
眼下情況恐怕難以入眠，但她也無能為力，與其任由不安的情緒滋生，不如讓自己趕緊恢復體能，明天好趕路。
她點了點頭，就著簡單鋪開的草席躺下，不由看着季翎添加火堆的背影出神，給她以安心感。走了一天山路，她真的累壞了，終於支撐不住，眼皮一點一點地閉了起來，陷入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