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魔女小姐如是說·伍 重返

狼魔女小姐如是說·伍 重返

紙板做了一個夢。

他行走在銀河之上,腳下是朦朧的閃亮星光,點綴成江河,順着他的腳步流向遠方,匯聚成海洋。

他的頭上是無邊無際的黑夜,但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而是帶有光亮的黑,即便站在這裏,也能夠看見夜空的景色。

視線的遠方,星海和夜空連成一條線,墜落到地平線以下。

這是只存在於夢中的景色。

紙板向前踏出一步——然後開始墜落。

他墜向海洋,星辰和明月和他一同,朝着海洋的最深處——那是無垠的藍色世界,蔚藍的熒光色澤充斥着他的雙眼。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看着自己和那片蔚藍越來越近。

然後,他墜落到了海洋的底部。

他站在虛空的藍色之中,抬起頭,看見那片星辰構築的大海懸浮在自己的頭頂,波光粼粼,如浪濤般舞動。

這時候,腳下傳來輕微的震動。

他垂下頭,看見一隻藍色的瞳眸。

那是屬於【狼】的瞳眸。

紙板睜開眼——他醒了。

七月份的太陽實在是炎熱,盛夏與蟬鳴是這個季節的基調。

陽光從窗戶照進,照在窗枱邊的花瓶上,照在那一束水仙花上,照在紙板身上的白色被子上,也照在了紙板的臉上。

紙板感受着屬於陽光的溫暖,眯起眼,靠在柔軟的枕頭上,只覺得若是能夠一直這樣躺下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等一等,我躺在哪裏?

紙板猛然睜開眼睛,他聞到了一股味道,那是只屬於醫院的消毒水的氣味,而且紙板似乎也沒有白色的被子,腦袋下面枕着的枕頭似乎也不是自己的。

紙板坐了起身,他看見自己的身上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很乾凈,也很整潔。

好,差不多可以確認了,我在醫院。紙板暗自點了點頭。

這裏應該是病房,還算寬敞的空間內只有紙板這一張病床,沒有其他人,只有窗前一瓶水仙,還有床頭柜上的一些雜物。

但是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

紙板搜尋自己殘存的回憶,在最後的記憶中,他似乎暈倒了。

「醒了?」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Mode拎着兩個袋子走了進來。

她把袋子放在了床頭櫃,嫻熟地打開,然後從裏面取出兩個蘋果:「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你有感覺自己哪裏不舒服嗎?」

「……等等。」紙板扶住額頭,「我不是應該……在我的宿舍嗎?」

「今天早上,六點三十二分的時候,你的心臟停止跳動了五分鐘。」Mode咬了一口蘋果,在紙板的身旁坐下,把另一個蘋果遞給了紙板,「我本以為我可以給你去定個墳墓了,結果五分鐘后你又活過來了,但是沒醒過來,所以我就先把你帶來醫院了,暫時還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

「我有個猜測。」紙板接過蘋果,「那個失蹤的少女有可能還在箱庭裏面……因為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你所說的的箱庭一次只能容納一個人。」

「合理的猜測,我也想過這個點。」Mode點了點頭,「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我把目前的信息發給了我那邊的人,他們說……目前讓我們自行處理。」

「……這麼放心?」

「這算是對我的測試。」Mode再次咬了一口蘋果,「這是我第一次以主要負責人的身份處理魔女事件,前兩次都是Moko帶我的。

Mode手中的蘋果滴下汁水,透明的液體墜落到她的褲子上,但她似乎並不在意,她的雙眼沒有焦距地看着前方,眉頭微微顰蹙。

紙板順着Mode的目光看向身旁,那一瓶水仙花依舊驕傲地綻放。

今天是周三,盛夏的周三,換做以往,紙板應該在課室裏面學習,亦或者在宿舍看書——他喜歡看書,閱讀是一個好習慣,他偶爾也會自己寫點東西,來滿足自己的創造欲。

後來他還自學了畫畫,到現在他已經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師了,在圈子裏很受歡迎。

可惜這些寧靜的生活都一去不復返了,紙板想到,他現在已經能夠確定那個名為寒酥的少女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存在——他可不相信一個普通人會突然心臟停跳,五分鐘后又重新跳動了起來,想要知道這一切,就得去最開始的地方。

「……我要再去一次箱庭。」紙板說道。

「你確定?」Mode把蘋果核扔進了垃圾桶。

「對,今天就去。」紙板點點頭。

「那麼,你先舉行儀式,然後我會在你之後舉行儀式。」Mode嚼著嘴裏的最後一口蘋果,咀嚼幾下之後便把蘋果咽了下去,「你身上的指環還在,魔女應該不會直接對你下手,而我不和你同時舉行儀式,是避免出現意外,我會在你進入箱庭之後立馬進去,你進去之後先在原地等我一分鐘……如果一分鐘后我沒有出現,那就代表我沒有成功,我會在外面等你。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我進入后的地點和你不一樣,那到時候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你不擔心你自己出什麼意外嗎?」紙板問道,「我好歹還能許願……但是你……」

「放心,我有保命用的手段。」Mode說道,「休息好了嗎?如果好了我們就準備出發了。」

「……你就不能夠對病號好一點嗎?」

「我並不覺得一個心臟停了五分鐘醒來還能生龍活虎的人是一個普通病號。」Mode露出一個笑容,似狐狸般的狡黠笑容。

「鮮花,牛奶,你自己有狼毛是嗎?」

把窗枱的那一瓶水仙花遞給紙板,把一盒沒有給廣告費的牛奶塞進紙板的口袋,Mode拍了拍紙板的肩膀,對他豎起大拇指。

紙板身上還是那套病號服——他自己的衣服不知道哪去了,即便詢問Mode也只得到了一個『不知道』的回答,他便索性放棄了。

畢竟自己的宿舍還有。

不過比起回到宿舍,他現在更想解決掉自己身上的麻煩。

在病房一直等到夜幕降臨,等到月亮高掛天空。

「我有……話說今天輔導員沒找我嗎?」紙板接過水仙,放在身旁。

「找了,我幫你請假了。」Mode說道。

「……他就這麼給過了?」

「沒給,所以算你曠課。」Mode拿起蘋果,咬了一口。

「不是?你?你……」

聽見Mode回答,紙板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他含糊般的說了幾個字,又停了下來。

只聽見啪嗒一聲,身旁的水仙被他折了一枝。

「沒關係的,只要一個科目不曠課超過三次,你就不需要重修。」Mode把蘋果吃了個大半,毫不在乎地說道。

「曠課沒法評選獎學金,你怎麼賠我!」

「這還不簡單?」Mode挑了挑眉,「加入【瓷】以後每個月的工資就夠你花的了。」

「……還有月工資?」

「啊不然捏?」Mode輕笑一聲,「我們又不是黑心企業,肯定有工資啊。」

「多少?」紙板問道。

「像你這種新人的話……大概是這個數。」Mode向紙板比了個手勢。

好,沒問題了,區區曠課算什麼——紙板如是想到——如果可以他現在就輟學去上班,這不比天天學習管用多了?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麼,但是學你還是得上的。」Mode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不然你的表面身份就扛不住了。」

「……我們這還是個隱秘組織哦,魔女事務所嗎?」

「這倒不至於,但是和魔女有關的一切都不適合讓他人知曉,先不說別的,說出去會有人信嗎?」Mode攤開手,「換做你,兩天前有人告訴你你會去一個物理法則和現實不同的世界,還能夠獲得許願的力量,你信嗎?」

「如果可以讓我變成美少女我說不定信一信。」紙板堅定道。

「……不愧是你。」

「不過,你們作為這種……特別組織,對付一個魔女這麼麻煩嗎?」紙板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你們沒有那種超能力者之類的嗎,可以噴火或者噴水的?」

「你漫畫看多了是不是?」Mode沒好氣地踹了一腳病床,「我們都是普通人,頂多就是有一兩個【魔女的收藏】,這就是我們能夠擁有的力量。」

「那你有嗎?」

「有,不過使用后的代價是,失去一定時間理解話語的能力,理智降低,受到精神上的污染……大概是這樣。」

「那要是遇到那種可怕的魔女不是會出大問題嗎?」

「會,而且會有很嚴重的傷亡。」

Mode的表情陰沉了許多,她垂下眼帘,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鬱。

紙板第一次看到Mode露出這個表情,那是一種緬懷故人的悲傷,是一種舉樽獨酌的哀痛,紙板曾經見過類似的表情,自己的朋友在收到家人去世的消息的時候,也是如此。

在往後回憶起來的時候,即便不會哭泣,也會暗道一聲可惜。

許爾暮春一壺酒,半杯冬夏半杯秋。

一半飲入口中,一半撒在墳前。

「抱歉。」紙板輕聲道。

「不,你沒有錯,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罷了……」

紙板沒有繼續說下去,沒有什麼是比在已故之人所驕傲的一切下刻上悼詞更讓人感到悲傷的行為。

Mode搖了搖頭,臉色恢復了平靜:「總而言之,務必小心,必要的時候,你要直接許願保全自己,明白嗎?」

「我知道。」紙板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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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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