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將仲子

第九章 :將仲子

第九章:將仲子

花雖美,卻無百日紅;春雖暖,卻無千日好。對於兩個剛剛跨越雷池的小情人來說,一晚上的時間真的很短暫。

翌日清晨,李雪靜回長安了。上馬車前,她和李景恆道別,卻沒有跟趙子軒說一句話,仿似兩人形同陌路一般。隊伍開動后,她坐在馬車上,掀開窗帘,朝身後望去,眼中一片晶瑩,這眼淚,只有幾個人才知道,是為誰而流。

隊伍慢慢走遠,只有馬車中,還傳來陣陣悅耳的歌聲:

「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這是中的一首詩歌,講的是一對男女相愛,女人愛上了她的仲子(相當於二哥,當然不是親的),仲子想翻牆過來和她相會,她的矛盾心理。想仲子不顧禮法翻牆而過,卻又擔心人言可畏,所以拒絕仲子的事情。

李雪靜想和趙子軒在一起,但是此生無緣,更不止是人言可畏的問題。她唱出這首歌,是在向他道別,「你我之間永遠隔著一道翻不過、壓不倒的牆,不光是你,我又豈敢愛之?從今一別,後會無期……」

送走了公主一行,趙子軒心若空谷,一片死寂。他正想整合隊伍,李景恆突然道:「昨天晚上,靜兒為何會在你帳中待了一夜?」

趙子軒無言以對,李景恆嘆了口氣:「那個傻妮子,居然什麼都不管不顧地給你了,你還真敢要!」見趙子軒想說話,又打斷了他,「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說的了,只是昨天晚上你們倆也太膽大了,也不怕被人看見,幸虧我把周圍的衛士都調走了,否則的話……」

趙子軒心裡也有些擔心,當時情迷帳內,什麼都忘了,醒來后才覺得一陣后怕。早上李雪靜走的時候兩人還商量了好久該如何出去,結果出去后才發現周圍連個鬼都沒有,當時還以為是湊巧,現在才知原來是自己這個不記名的大舅子乾的!

「靜兒那首歌你聽明白了吧,你們兩個再無瓜葛。這樣對大家都好,你懂的。」李景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晃然離開。

這李景恆心裡對趙子軒還是很憤怒的,從剛才拍的這幾巴掌就能看出來,差點把趙子軒給拍散了架,趙子軒甚至懷疑,若是李景恆會什麼化骨綿掌,他會不會也給自己來幾下陰的。

驅散心中的留戀和胡思亂想,趙子軒朝周圍衛士高聲喊道:「兄弟們,把東西整理一下,咱們去邏些看美女去!」

衛士們大笑,有衛士叫道:「督率大人,這吐蕃人住在那種地方?美女該長成啥樣啊?」

「能有啥樣,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趙子軒笑道,「就是辣了點,你們都給我挺起胸來,誰也不許生病,讓吐蕃美女看看我中原男兒的氣魄和英勇!」

眾人轟然皆諾,去往邏些的低落一掃而空,紛紛喊著要去禍害吐蕃美女去。趙子軒心中一笑,都說相由心生,有些病是自己找上門來的,有些病卻是你自個兒招上門來的,所以一定要保持好心情才行。

「李大人,大家都是頭一回去邏些,再加上是去探親,不用太著急,所以行程還是放慢一點吧,否則的話很多人都會吃不消的。」趙子軒找上了李景恆,提議道。

「嗯。」李景恆也是一個想法,反正再趕都趕不上回去過春節了,倒不如慢一點,來回走個六七個月,回去的時候就是春天了,「是啊,這吐蕃人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他們這得天獨厚的氣候啊,真奇怪他們到底是怎麼活得下去的。」

趙子軒有心想跟他說一說達爾文的給他啟蒙啟蒙,可就怕「人是由猩猩進化來的」這一說出來被人家誤認為是鬼上身了,說胡話呢。只得道:「別看吐蕃人在高原上橫,可換個地兒,他們也吃不消。」

他說的是真的,當年松贊干布共派了吞彌桑布扎等十六個貴族青年去天竺求學,想創個吐蕃文字。可到最後由於天竺氣候和吐蕃差異太大,除了吞彌桑布扎像個小強,其他十五個膘肥體壯的青年如同風中的柔柳般倒了下去,死了個精光。

至於後世也有一種說法,說後來吐蕃攻陷長安後撤退也是因為水土不服的原因,趙子軒倒覺得有些偏激,也是以偏概全。當時吐蕃已經和大唐打了近一百年,也侵佔了大唐很多領土,那時候他們沒想到水土不服而撤,為什麼偏偏要等到攻陷了長安后才撤呢?而且,當時他們攻陷長安才十五天!

真實情況是吐蕃被郭子儀打跑了。當時敵強我弱,敵眾我寡,郭子儀勤王時手下只有騎兵二十人,後來到了陝西藍田,才聚齊了各路大軍,但是匆忙之中人手也極有限。所以郭子儀採用聲東擊西、虛張聲勢之計,居然用兩百輕騎就牽制住了吐蕃的兵力,暗中親率主力打得吐蕃哭爹喊娘,聽聞原來是郭令公(郭子軒)親率大軍來了,嚇得慌忙逃離,於是長安陷落十五天後,又被郭子儀收復。

趙子軒對於手下的每個兵都很重視,過了柏海後過十天就停下來整頓一下,讓眾人適應一下環境,但凡有生病的水土不服的,都必須給我滾回柏海去,等探親隊伍回去后一起跟著。幸好這些人體格夠好,再加上趙子軒給了足夠的調整時間,讓他們的身體有了緩衝的餘地,再加上趙子軒教他們的一點後世的小方法,所以並沒有出現什麼大問題。

「好,好!」松贊干布拿著手中的公文,欣喜地在王座前來回踱步。

大臣們都對贊普今日的舉動甚感驚訝,因為這些日子來,贊普的臉上就像圖了層黑鍋底一樣,陰沉得可怕,就連他們都覺得戰戰兢兢的,生怕惹怒了他而遭到訓斥。沒想到今日贊普讀了大唐送來的公文後,卻突然又開心了起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松贊干布見臣下們渴求地望著他,忍不住抖了抖手中的公文,笑道:「天可汗發來公文,說兩國雖然和親不成,但是有感於兩國交好,派和親隊伍接著趕往邏些,探望文成公主,帶來的嫁禮也充當娘家的探親禮。哎呀,這天朝上邦就是不一樣啊,什麼時候我吐蕃也能如此就好了。」

俄梅樂贊大臣道:「我的神聖贊普啊,雖然兀論囊為了一己私利謀害了欽陵王,但是他有一點想的沒錯啊,大唐派那麼多能工巧匠過來替咱們吐蕃建屋建寺,又送來這些奢侈之物,這是想腐化我吐蕃的意志啊,把我吐蕃變成另一個大唐,永遠臣服於他啊。」

松贊干布臉一沉,不喜道:「即使如此,如果我吐蕃能成為另外一個大唐,人民能夠安居樂業,那我就是在夢中也會笑醒,我松贊干布就是死了,也能對得起歷代祖先了,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再說了,你們聽聽祿東贊回來怎麼跟我說的,大唐的宮廷如天上的宮殿一般,就是那些大官的宅子,都比我吐蕃貴族的好多了。眾位賢臣想想,我吐蕃也是一個大國,若是還向以前未統一時一樣住帳篷,用粗碗,那不顯得太小家子氣了嗎?讓別人如何看待我吐蕃的王統?」

他越想越氣:「你們知道赤尊公主的侍女是怎麼編排我吐蕃的嗎?她們說我吐蕃除了有一身蠻力,其他什麼都沒有,跟泥婆羅的泥腿子一樣食古不化,茹毛飲血。就連咱們的王帳,都沒人家一個商賈家裡好看氣派,這也是為何我要建一座宏偉的宮殿原因之一。」

「小山雀居然也敢嚼舌頭。」俄梅樂贊大臣氣道,「臣現在就去把赤尊公主的侍女抓來,宰了她。」

吞彌桑布扎趕緊攔住了他:「她們說得再難聽,可也是赤尊公主的侍女,你豈能用這種理由去找她麻煩?再說了,赤尊公主一向叫橫跋扈,性格頑劣,你去了是誰教訓誰還不一定呢。」

「好了好了,人家說的不好聽,你們也知道生氣,可事實擺在這裡,咱們的貴族沒有貴族的樣子,祿東贊回來後跟我說道,當年他去大唐的時候,一路上像扎進了雪山上的神仙居所一樣,越往裡走越是繁華,那長安更是萬邦來朝,如同人間仙境一般。」松贊干布傾神道,「我也很想去看一看啊。俄梅樂贊大臣,你說奢侈之物會讓吐蕃墮落,失去傳統。可大唐如此繁華,豈不是墮落到極致,又為何會如此強盛,無人可擋呢?」

俄梅樂贊無言以對,只能嘟噥道:「誰知道大唐使了什麼邪法。」他是武將,對於別的國家永遠抱著警戒的心思,再加上歲數已大,所以一直致力於維護吐蕃的傳統,就連佛教他都很排斥。

「所以對於百姓而言,那些是奢侈之物,但是對於我和眾位大臣而言,這其實只是換了起居之物罷了。若是我們所穿戴的和百姓一樣,甚至和那些奴隸一樣,那貴族也只是個頭銜罷了。」松贊干佈道,「大唐文化精深,遠超我吐蕃。咱們學習唐朝,不但是學他們的文化,就連他們的禮儀和住行都要學,如此一來,才能讓四方部眾臣服於麾下啊。」

松贊干布退了朝會,朝文成公主的房中走去。只見房中,文成公主一身藏服,溫善文靜,正卧在床邊看著書,見松贊干布進來,趕緊行禮。

松贊干布對文成公主很喜愛,也很敬重,畢竟人家長得美,娘家勢力又這麼大。他攔住文成公主的身子,笑道:「公主不必多禮。我這次來,是想給你個好消息啊。」

文成公主好奇道:「贊普何出此言?又為何會如此興奮?」

「你聽了也會高興地。」松贊干佈道,「天可汗派了李大人和趙大人前來邏些探親看望你,如今已入我吐蕃境內,過兩個月就會趕到。」

「真的?李大人?可就是那個和親的李景恆李大人?」文成公主一喜,卻又疑惑道,「可是和親不是出了事嗎?他們怎麼還往邏些來?」

「當然是來看望我的王妃你了。」松贊干布大笑道,「天可汗聖明,說和親一事雖很遺憾,但是既然已經到了吐蕃,他也很關心你在這裡過的怎麼樣,有沒有受什麼委屈,所以就讓李大人接著走,一直走到邏些,看看你。」

「大哥……」文成公主怔怔道,突然淚如雨下,「我大哥要來看我了,我的親人……」她緊緊地抓住松贊干布的手,「他們什麼時候到?是不是很快就來了?」

「哪有這麼快?從柏海到邏些,公主當年不也走過嗎?那麼多人那麼多車東西,更何況如今已經是冬天,路就更難走了。我已經派人去護送他們了,但是還是快不了多少,公主耐心等等。」

「等。」文成公主抹去臉上的淚珠,笑道,「我等,兩年都過來了,還在乎這兩個月嗎?」

「大人,這酥油茶和糍粑剛開始吃吧覺得挺怪,現在吃多了,倒覺得別有一番風味啊,怪不得吐蕃人喜歡吃呢。」劉尚捻起一塊糍粑,嚼進了嘴裡,忍不住道。

「是啊,剛開始看著挺難看的,但是吃起來卻很不錯。」秦天柱忍不住多吃了兩塊。

趙子軒心裡暗笑,當時剛吃的時候兩人還抱著嘗鮮的態度嘗了兩口,後來聽自己一說,原來這酥油乃是用牛羊體內的脂肪製成,他們當時就吐了。後來吐啊吐啊,就吐習慣了,因為在高原上酥油茶和糍粑乃是必食之物,既可以暖身,又可以補充人體必需的營養。

酥油在吐蕃的用途之廣,可說是融入了他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除了起床比先泡酥油茶外,他們吃的食物里也都會放酥油,就說糍粑吧,就是青稞晒乾炒熟后,加酥油為粘合劑製成,一些貴族還好,還會將糍粑切得整整齊齊實用。像一般人家食用糍粑都是製作的時候直接揉成團成團,用手隨便捏個形狀后直接吞下,那糍粑就有些難看了。

趙子軒他們吃的就是揉成團自己捏的糍粑,畢竟這是在軍中,沒什麼講究。所以剛開始吃的時候真覺得很難以下咽,因為看起來像一團金黃的爛泥似的。不過吃了之後才覺得真不錯,而且吃完後身子暖洋洋的,吃完了直接往帳篷中一趟,很快就能舒舒服服地睡去。

「再過幾日就到邏些了,日子過得真快啊,當初以為在這種地方走兩三個月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沒想到一眨眼就這麼磨過來了。」趙子軒擦了擦手,笑道,「兄弟們都挺爭氣,沒丟我右衛率的臉。就連李大人都對咱們讚歎有加,明天加把勁,爭取早日到達邏些,見見我大唐的公主。」

「文成公主和仁和公主是親姐妹,兩人長得應該差不多。」劉尚見帳中只有他們三個,突然神秘兮兮道,「大人,公主走前前一天,好像整晚都在你帳中啊,你們有沒有……」

趙子軒一愣,他以為李景恆做得很到位,沒人發現呢,沒想到劉尚這小子居然發現了。他正想承認,卻看到對方眼中的八卦之火,想到對方可能是在晃點他,小心道:「什麼整晚?你不要壞了我和公主的名聲行不行?公主只是進帳和我說了一些拜別的話,後來天黑了就走了,你沒看見?」

劉尚失望不已,泄氣道:「大人,你真不是男人,若是讓我遇上那麼美麗的女人,說什麼都不能讓她走。那天公主進帳后不久,李大人重布營房,說人手不夠把我和秦兄都調了過去,當時我還鬱悶著呢,沒想到你們倆居然什麼事都沒發生。」

趙子軒心頭暗鬆了口氣,幸虧大爺機警,不然還真讓他給騙住了:「說什麼呢,我對公主可是只有君臣關係,豈能做那種大逆不道的事?」心裡卻暗道:「老子還真做了。」

「得了吧,你和公主那點心思,我們幾個誰看不出來,只是誰讓大人已經成親了呢?不然的話娶不了晉陽公主,娶仁和公主也不錯啊。」劉尚忍不住嘖嘖兩聲,這督率大人什麼材料做的?怎麼左右都是娶公主呢?自己卻沒那種命。算了,就是自己真想娶公主,老爹非打死我不可……

幾人說說笑笑,趙子軒和秦天柱是老友,劉尚也是個自視甚高的公子哥兒,相處久了就少了很多拘束,再加上年紀差不多大,都是十六七歲,心裡也沒那麼多禮法。

帳中的酥油燈越來越暗,三人也覺得眼皮有些沉重,正昏昏欲睡間,突然聽外面傳來一聲大叫:「快看吶,天上下雪了……」

幾人的瞌睡立刻消失無蹤,紛紛站起往帳外奔去,只見夜空下,稀稀落落的雪花落在頭頂,鑽入地面。但是很快,整個世界就成了一片迷濛的雪白,連夜色都被掩了下去……

下雪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大唐第一駙馬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大唐第一駙馬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將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