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其實生活很艱難的
天穹之上，火海中的阿利亞斯最終燃盡了最後一絲生機。
隨着一道象徵終結的金色雷劫從深空猝然而落，阿利亞斯終是從雲端墜落下來。
龐大的軀體攜滾滾黑炎從數十萬米的高空墜落，如一顆燃燒的隕星逼近大地。
轟隆！
霎時間，地動山搖，虛空動蕩。
恐怖的衝擊堪比一座大岳砸入湖中，直接掀飛了附近三分之一的湖水，湧向虛空，掀起的巨浪足有數千米。
與此同時，磅礴巨浪如遮天蔽日般傾覆下來，化作一片勢不可擋的狂暴洪流向著四周橫突直進，一路摧枯拉朽，連帶着遠處的山巒大岳都重新清洗了一遍。
而小傢伙兒所在的山崖亦不能倖免。
岸邊的水位驟減，巨大的轟鳴聲從遠處越發臨近，洶湧的巨浪如一尊洪荒猛獸呼嘯而來，小傢伙兒獃獃望着，腦子裏一片空白，只能眼睜睜看着幾百層樓高的巨浪傾軋而下。
強烈的視覺衝擊，只覺一股難以撼動的天地大勢正撲面而來，不僅衝垮自己的身體，還有意志。
不過這樣的感覺只持續了一瞬間，就被巨大的洪流衝散，波動的心境，轟鳴的意識，都在滾滾洶湧的狂潮下一卷而過，整個人的意識也不受控制地被捲入其中，攪得亂七八糟。
在浪潮的衝擊下，使得本就搖搖欲墜的山體，眨眼間土崩瓦解，被滾滾洪流裹挾著，化作洪流的一部分。
然而小傢伙兒和異靈所在的地方卻完好無恙，本就被世界遺忘的地方同樣與世界再無關聯。
滾滾洪流過境，四周卻安靜得聽不到一絲聲響，彷彿與世隔絕。
待到真的適應了，又會生出另一種新奇且怪誕的體驗。
水底，被湖水淹沒的小傢伙兒連眼都不眨一下，甚至還有些好奇注視着，腳下的地面，更是一步也不曾挪開過。
在這狹小的方寸之地，時間如同靜止一般，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身體里咚咚的心跳，與附近窸窸窣窣的水流聲。
渾濁的潮水，如浮光掠影穿過自己的身體，湧向遠處，其中不乏一些魚怪水妖的屍體四散飄蕩著，它們猙獰且駭然，有的又極富美感。
不過，它們較小傢伙兒頭頂那尊飄着的長達五六十米的遠古生物比起來又都相形見絀。
這尊遠古生物距離小傢伙兒不過十來米，散發着無比強烈的凶暴氣息和壓迫感，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只不過現在的它已經淪為一具屍體，天劫之下，連軀體都殘缺不全。
顯然，這也是一個想撿便宜的，偷偷潛藏在大湖深處，以為可以撿漏，只不過它想得太過簡單了，最後還是把自己搞死了。
待到潮水退去，眼前的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先前的樣子。
晦暗天穹，雷鳴電閃，翻湧的湖面，巨浪滔天。
阿利亞斯的屍體蜿蜒扭曲著，半露在湖面上，恐怖的黑炎，哪怕深入水底都還在洶洶燃燒。
這次小傢伙兒沒有在意洪流過境后的景象，一雙澄澈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着大湖中央水域。
雖然阿利亞斯已死，但湖中的風雨卻並未止息，小傢伙兒敏銳地察覺到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是自己還沒有注意到的。
數十道巨型風暴張牙舞爪地支在湖面，湖心深處的大漩渦還在徐徐旋轉，幽幽雷球晃蕩……
阿利亞斯從天空墜落下來，搞出了這麼大的陣仗，而眼前的大湖水域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如果不是看到阿利亞斯的屍體還在湖裏洶洶燃燒着話。
它們的存在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彷彿這些東西原本就與眼前的世界毫無瓜葛。
「果然如此么。」風雨交加中，小傢伙兒輕聲嘆息。
或許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小傢伙兒和大黑眼中的神色並沒有太大變化。
站在境界線上，總是能看到許多不為人知的東西。
匪夷所思，光怪陸離的事物不斷在眼前上演。
倒不如說他們從一開始注視着的，就是另一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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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的真實。
但眼前仍舊有許多東西是小傢伙兒看不透的，至少比起老黑他還差得很遠。
隨着天空中突然湧現出一方浩瀚的黑海，小傢伙兒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自己果然看漏了什麼。
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水在天空橫陳洶湧，浩浩湯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天空鋪陳開來，眨眼間便已蓋過小傢伙兒頭頂，將整座大湖水域都囊括進去。
看着漫天橫流的黑色海水，如同將一座大海硬生生地從另一個世界拖拽出來，倒扣在天空上。
黑海之上，十方雷電轟鳴，彷彿有一尊洪荒妖魔即將橫空出世。
「我的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小傢伙兒着實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他從未經歷過如此恐怖的景象。
置身在幽暗的大海之下，整座黑色大海在頭頂倒扣下來，甚至能看到狂暴的海浪在天空翻卷，這樣的觀感簡直不要太刺激。
小傢伙兒心欠欠的，後背冷汗直冒，真的很怕這樣一方大海就此塌落下來。
反觀肩頭上的大黑龜，則是興緻勃勃，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的樣子。
「小子，瞧著吧，好戲開演了。」
與此同時，天穹之上亦風雲涌動，滾滾黑雲翻湧，混沌霧瀰漫黑海，一股空前強大的能量場域肆虐蔓延。
僅是一個照面，就有數十道金色神雷齊刷刷崩落下來，其恐怖的毀滅力場，甚至已經干涉到表層世界之下。
得虧上面有黑色大海托住，如果這幾十道神雷落到地上，那後果簡直難以想像。
混沌霧中，一口口雷池相繼出現，磅礴噴涌，體量大得驚人，如瀑布一般垂落下來，暴發出驚天異象。
這樣的雷池足有上百口，橫陳於天際，將這一方天際的黑海鎮壓得死死的。
小傢伙兒目瞪口呆地注視着海面，整片黑色海洋驚濤怒號，變得愈發狂暴駭然，猶如一尊驚天大妖在瘋狂咆哮一般。
直覺告訴他，上方的黑海里絕對正在發生着什麼可怕的異變。
隨着一顆顆碩大的雷球在海水中轟然炸開，整座黑海都是一片電弧繚繞，銀光大亮。
但天穹之上的黑色大海卻始終默默地承受着，除了海水愈發洶湧以外，一切都還算正常。
直到，一輪偌大的明月從海面緩緩升起。
在這輪明月出現的剎那，天空中所有的雷電頓時止息，被一股飄渺玄妙的力量阻隔。
漆黑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皎潔的明月懸在上空，靜謐而永恆。
明月之下，一尊吞天龍蟒橫掃萬古長空，直接打得漫天雷劫支離破碎。巨大的尾巴擺尾一掃，一口口雷池接連炸裂。
當那尊吞天龍蟒出現的一刻，大黑龜頓時兩眼放光，興奮地拍著小傢伙兒的肩膀。
「看吧，爺果然沒說錯，還真炸出來一個大傢伙。」
異象——海上生明月。
被鎮壓了十萬年，大黑龜都好久沒看到這樣的異象了。
同樣，小傢伙兒此刻心情也很不平靜，神色激動地注視天穹上的那尊體長超過三千米的龐然大物。
這怕不是要翻天的節奏吧！
不過，以小傢伙兒的眼睛此刻也並不能完全看穿一切，黑色的海水阻隔了視線，哪怕置身境界線上，也只能看到一些朦朧的東西。
在某一刻，小傢伙兒的心中突然有種強烈的悸動，一股強烈的渴望，讓他覺得必須要看清楚一切才行，所以他毫不猶豫便對肩頭的黑龜說道：「把你的眼睛借給我。」
大黑龜瞥了小傢伙兒一眼，很明白對方想要幹什麼。
「借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加錢啊。」
「我沒錢。」
「半年份肉乾也成。」
「成交。」
簡單的交易迅速達成，而大黑龜也不啰嗦，直接就將爪子搭在小傢伙兒肩頭，旋即，一種微妙的感覺湧上心頭，彷彿自己多出了一雙眼睛似的。
小傢伙兒長長地吐出一口白氣，睜開雙眼，一股玄妙而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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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力驟然輻射開來，心神如山呼海嘯一般。
一瞬間，小傢伙兒如同開了天眼似的，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與眾不同且別開生面的世界。
小傢伙兒的視線朝着天空望去，目光一瞬千里，攬天直上，貫穿重重阻隔，所過之處，世間萬物如浮光掠影飛速流過眼底。
他看到了幽暗的海水，蒼白的明月，翻卷的雲層，不屈天地的妖蟒，被混沌遮擋的萬千雷池，以及隱藏在層層混沌背後吸引他去尋找的某個東西。
這個東西距離他很遠，卻彷彿對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讓他不顧一切地想要找到它，抓住它。
他不再執著於眼前的事物，只是拚命地想要看到更深，更遠。
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直到，他的意識瀕臨崩潰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蹲在地上觀察螞蟻的小傢伙兒，對方也抬起頭來，微笑的看着他。
時間彷彿就此定格，還沒等小傢伙兒看清什麼。
嗡！！！
彷彿突然被誰掄了一鎚子似的，視野模糊，腦子裏嗡嗡一片。
強烈的眩暈感和疲憊感湧現出來，天旋地轉，天昏地暗。
小傢伙兒跪在地上，鼻孔里，眼睛裏，都在淌血，很是可怖。
鮮血滴落在地上，撞出嗒嗒的細微聲響，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但又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傢伙兒身上發生的這一切，大黑龜都看在眼裏，卻也沒說什麼。
而且相比小傢伙兒，大黑龜的表情顯然變化更大，不知道它通過小傢伙兒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麼，當它收回視線后，只是眼神複雜的看着小傢伙神情專註的側臉。
「嘿，這就是命數嗎？」黑龜心裏有些自嘲地嘆息著，嘴角卻勾起一抹邪異的弧度。
小傢伙兒敏銳地扭頭過來，卻發現這貨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什麼事也沒有。
只見它注視着天穹之上的風雨，吞天龍蟒幾乎快要將雷池撲滅殆盡。
「小子，好好學着點，這才是霸者渡劫時該有的樣子，老天不容你，你就要干它，乾死它。」
就在這時，混沌霧深處，一尊雷樹橫空出世，眨眼間，萬道雷霆崩落，無盡長空銀蛇暴走。
天罰雷樹一出，頓時爆發出一股鎮壓萬道的天地大勢，直接將這一方天海壓得層層塌陷。
相比吞天龍蟒的巨大體型，這株雷樹顯得嬌小了許多，不過百十來米，通體由雷電構成，紮根在混沌深處。
銀燦燦的枝條搖動，一段刺目的雷光縱貫天穹，截斷長空，猶如摩西分海一般，直接將天穹上的黑海一分為二，全程乾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同時一分為二的還有吞天龍蟒的軀體。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然而小傢伙兒對此卻毫不奇怪，通過老黑的眼睛，他看到許多未曾發現的東西。
那是，劍芒？
小傢伙兒回想着之前那道雷光，若有所思。但大黑龜卻很清楚，甚至有些懷念。
混沌劍雷，一劍隔世。
當異象散去，露出了其中的阿利亞斯，只不過現在的它，只有堪堪十來米，不足之前百分之一。
「原來這才是它的本體么？」小傢伙兒輕聲說道。
從它滴落的血液中，大黑龜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利維雅的血脈么，怪不得能引下這樣的雷劫。」
「只是血脈過於稀薄了點，相當年，這玩意兒連爺養的小狗崽都不吃。」大黑龜癟了癟嘴，臉上帶着些許嫌棄。
天穹上，阿利亞斯與天罰雷樹搖搖對峙，雷樹所散發的威壓，連深層世界都受到強烈影響。
小傢伙兒扭過頭來，神色怔怔地看着肩頭上的黑龜。
「你確定要我干它？」
小傢伙兒也不說話，但眼中的意思很明顯。
大黑龜有些尷尬的眨了眨眼，彼此沉默著，以及那張在風雨里飽含滄桑的老臉，說道。
「其實啊，生活很艱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