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死之支配者

每當新的一天到來,太陽都會從天邊升起，這本是平凡至極的日常,是每個人、每個神、世界上的每個生物都司空見慣的事情。

然而,這普通的、平凡的日常，被打破了。

太陽與月亮全都被吞噬。世界樹之下，絕望之龍尼德霍格啃斷了世界樹的樹根，它張開翅膀朝天空吼叫。世界之樹頂端的黑色公雞古林肯比不斷的長鳴,警告著諸神黃昏的到來,而另一隻公雞法亞拉,也啼叫呼應。

那尖銳的聲音，彷彿一把利刃直直的刺穿進每一名神明的腦袋裡和心裡。

同一時間,在寒冷幽暗的赫爾海姆。

無論是化作原形,趴在庭院里的芬里爾,還是將自己浸泡在巨大水池中的耶夢加得都同時睜開了眼睛，看向了上方的天空。

死亡女神海拉站在窗戶的面前,仰望著能夠看到世界樹的位置。漆黑的翼盔下冰藍色的眼睛,安靜的注視著那棵即將倒塌、毀滅的世界樹。

「時間到了。」

系統默默的放下了自己手裡的望遠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開口。「宿主。親眼看見的和在資料里看到的感覺很不一樣呢。」系統凝視著那巨大無比的世界樹,因為諸神黃昏的到來會先出現預兆，所以赫爾海姆最近三十年的工作要比之前的工作更加繁忙。他和海拉也很久沒有這麼長時間的注視著世界樹了。

大概再過不久,他們就不能再像這樣子,站在窗前注視著那顆巨大無比,貫穿於天和最深處的世界樹了。

這麼一想，已經看慣了這樣景色的系統,忽然覺得有些遺憾和寂寞。

「怎麼了？沒有看夠這樣的景色嗎？我還以為你看了那麼久已經看膩了。」感受到了系統那有些波動的情緒代碼,海拉這樣開口。

系統小聲的回答道：「確實是有點兒看膩了,不過可能就是因為已經看習慣了這樣的景色,所以才會覺得有些遺憾和寂寞吧。」說完這話系統忽然想起了什麼，然後小心的感受著海拉的情緒。

不出它所料，海拉的情緒相當的平靜，就像是沒有風，不會起漣漪的湖面一般，平靜得如同鏡子。

無論是現在還是從前，海拉總是這麼平靜，注視著新生，注視著毀滅，注視著漫無盡頭的輪迴。

有的時候系統甚至覺得有些疑惑，它和海拉，不，準確的來說是七號，它和七號到底誰更像是沒有感情的系統呢？

不懂，系統繼續想下去，海拉再次開口。「看來你的感情核心現在也在好好地工作呢。」他抬起手，抵在自己的下巴處。「說起來，之前我就很在意一件事情了。是誰給你們安裝感情核心的？」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最開始總部曾經有聲明過，不可以讓作為工具的系統擁有感情，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感情核心逐漸被載入到了系統的身上，而系統也一步一步從工具變成了他們的搭檔。而事實也證明，系統擁有了感情之後，工作效率並沒有下降，同時也會給予他們這些員工更多的幫助。畢竟之前的系統全部都是根據邏輯行動，很容易出現情理上不合理以及難以接受的地方。

但是載入了感情核心之後，卻恰好彌補了這樣的不足。無論是對於他們這些工作人員，還是對於系統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系統仔細的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資料庫和記憶庫。

「我沒有記錯的話，最開始是由三號和一號一起提出來的。不過這個提議也是一點一點實現的，最開始還有人反對，天天在會議室里拍桌子吵架呢。我算是第一批試驗品。」

聽到系統這麼說海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海拉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世界樹，他似乎已經看到了那燃燒起的硝煙。

「走吧，現在不是發獃的時候，我們該去做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了。」海拉轉過身，雪白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就在身著漆黑盔甲的海拉走出宮殿，來到了和庭院相接的長廊的時候，忽然有一道聲音叫住了海拉。

「等一下，海拉。」

海拉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他轉過身，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巴德爾。

他似乎是從自己的房間一路跑過來的，平日里總是十分整齊的淺金色的長發，有些凌亂，翠綠色的眼睛滿是憂慮的看著面前的黑騎士。

「海拉……你要去那邊了嗎？」

身上只有黑與白的死亡女神安靜的注視著這位光明之神，等到巴德爾的呼吸恢復了平靜，他才出聲，「沒錯，有什麼事情嗎？」

巴德爾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那雙翠綠色的眸子像是春天的湖泊，溫柔又靜謐，他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就像是他們最開始見到的那一次一樣，「再見，海拉。」

雖然不知道海拉能不能回來，但是至少在這裡，說一聲再見。

聽到他的話，海拉的神色柔和了一點，而後輕輕點頭，「再見，巴德爾。」

黑騎士轉過身，雪白的髮絲似乎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碰到，然而直到死之支配者離開，巴德爾都沒有伸出手，而是一直注視著那漆黑與雪白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這個時候，巴德爾伸出手，將自己的長發捋到了耳後，他將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只見那是一朵花，潔白的帶著一點淡黃的花瓣，在巴德爾的手中伸展著。隨著霍德爾的蘇醒，巴德爾的力量也在不斷地增強，巴德爾有預感，在諸神的黃昏之後，或許就是他們可以離開赫爾海姆的時候了。

只是，還是會覺得遺憾，沒有將這朵花，送到海拉的手裡。

巴德爾垂下眼眸，用無奈又溫柔的神色看著手裡的花，「真奇怪啊，反而是我沒了勇氣……也沒能把花送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

幾乎和他的容貌一樣，頭髮為灰色，眼睛是暗綠色，額頭，脖子，身上各處都纏著繃帶的霍德爾站定在了他的身後。

巴德爾轉過身，「霍德爾，你醒了。」

霍德爾沒有出聲，他垂下眼睛，看著巴德爾手裡的花，然後用略帶嘶啞的聲音說道：「為什麼不送出去？」

巴德爾和霍德爾其實並不熟，雖然他們是兄弟，但是這個時候，他又覺得很慶幸。至少可以和某個人說出自己所想的。儘管，他最想告訴的那個人，並不在。

巴德爾低頭，輕輕嗅著這朵花的香氣，而後慢慢的說道：「因為，會讓海拉困擾。明明已經是這種時候了，就算是我，也知道，不應該這麼做。」

霍德爾看著他，繼續說道：「但，那是最後的機會。」

巴德爾抬起頭，輕輕地微笑，「嗯。我知道，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他看向遠處的世界樹，戰火正在燃燒，將整個世界與大地都染成了赤紅，然而赫爾海姆依然是如此的冰冷黑暗。把這裡與紛飛的戰火隔絕。

「這裡，真的很漂亮，不是嗎？」

並不是阿斯加德那種充滿生機的美麗，而是如同死亡一般的美麗。

死與生同樣令人著迷。

霍德爾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裡。

巴德爾轉回頭，和霍德爾面對面站著，他們實在是太像了，除了頭髮和眼睛的顏色，他們幾乎，不，就是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照著鏡子的人和鏡子里映出來的人一樣。

有著金色頭髮的光明之神安靜的看著面前的黑暗之神，然後慢慢的抬起了左手，而霍德爾也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一面看不見的鏡子好像在兩人中間一般。

在兩個人的手指觸碰到了一起的一瞬間，遠處的世界樹忽然開始燃燒，並往下掉落著細小的枝幹。

海水波濤洶湧，劇烈的翻滾，衝上了陸地，彷彿是巨大的海嘯一般。

有著宛如岩石般鱗甲的大蛇睜開眼睛，從深海的泥床中徹底蘇醒，然後抬起了自己巨大的身體，耶夢加得噴吐著黃綠色的毒氣，沾染上毒氣的地方，迅速枯萎衰敗，青金色的蛇瞳里冷冷地注視著阿斯加德所在的地方。

他要復仇，他們都要復仇。

諸神，將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就在塵世巨蟒蘇醒的一瞬間，站在海拉身邊的青年身影逐漸變得虛幻起來，耶夢加得用那雙青金色的眼睛注視著站在甲板上，看著前方的海拉，開口說道：「海拉，回、見。」

而後，不等海拉回答，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芬里爾盯著耶夢加得消失的地方，懶散的開口，「估計很快就是我了。」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身影也變得不穩定起來，鮮紅的眸子看著海拉，芬里爾露出一個頑劣的笑容，「戰場見，海拉。」

而後他的身影逐漸消散，但很快又聚集，變成了一條身形巨大的犬，這條兇猛的巨犬也是黑色的皮毛，它慢慢縮小，最後跳到了海拉的懷裡。

死亡女神抬起手撫摸著它的後背，低聲道：「歡迎回來，加姆。」

這才是死亡女神真正的寵物，地獄犬加姆。

海拉並沒有因為兄弟們的消失感到寂寞和恐慌，他注視著遠處，然後轉身緩緩走向了，船最高的位置。那裡有一個王座，正是他的座椅。

「啟程吧。」

隨著死之支配者的命令，由死人指甲製成的大船納吉爾法緩緩開動了。

幽綠的鬼火燃燒了起來，骷髏們吹奏起響亮的號角。鬼火為死之支配者照亮著滿是迷霧的海面，同時也是在提示和警告其他存在，死之支配者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