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肖(一)

第一章 生肖(一)

夏至將至,夜裏已經有了蟲鳴聲,老舊的電風扇搖頭晃腦,盡職盡責地送風,屋子裏靜悄悄的,躺在床上的陸長贏跟玄英誰都沒有睡着,但也沒人開口說話,這也怪不了他們,雖然此時此刻,在這個不正常的空間里,他們的身份姑且是夫妻,但在半天前兩人還只是非常單純的醫患關係。

玄英在黑暗中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禁覺得有點荒唐,思緒漸漸回到了半天前,自己因為牙齒咬東西不舒服而來到醫院。

「你說看哪個好?」玄母看着自助掛號機的顯示屏,上面兩個選項,一個是有照片還有姓名的專家,另一個別說照片,連姓甚名誰都不曉得的普通門診,對於口腔科滿是抗拒的玄英就像是蔫兒的花草,開口:「普通門診吧。」要知道專家的門診費可是普通門診的兩倍!那可是兩倍!玄英可以為了一支三四百的口紅眼睛也不眨地按下付款碼,但她是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名頭而多花十塊錢的!

「行......嘶,我也掛一個,看一下我側面的牙之間的那個洞能不能補一下。」玄母拿好自己女兒的掛號單和卡機吐出來的醫保卡,熟練地將自己的醫保卡插進卡槽,全套動作如同行雲流水,看得出來她算是醫院的常客了,當然她本人並不想要這樣的熟練度。

倆母女走上三樓,坐到了口腔科前的等候區,玄英看着手裏的小視頻,心不在焉,思緒全在叫號的機子上,她是真的真的很討厭口腔科!由於她小時候嗜甜且不願意刷牙,導致牙齒的質量非常之差,時至今日,在她短短的22年生涯中,她已經爛了五顆牙齒的神經了,常年混跡於三家醫院的口腔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一句,口腔科就是她永遠的噩夢!

「請,玄英,到303診室,就診。」無機質的女聲響起,玄英哭喪臉,呵,該來的總是得來,她心頭默念: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全是小時候做的孽啊!

「請,羅桂玲,到305診室,就診。」沒有錯,就是玄母的名字,「挺好哈,要麼誰都不叫,一叫叫一雙,真不錯。」玄英跟玄母分道揚鑣,這也是她第一次獨自一人面對牙醫。

玄英的膽子在女孩子的範圍內絕對是算大的,日常來說,什麼蟑螂啊、蜈蚣啊她都是處於加害者的位置,影視偏好來說,她也非常喜歡一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這輩子能讓她發自內心恐懼的,就只有蜘蛛跟牙醫,所以她從來沒有一個人看過牙科,今天如果不是湊好了,她跟她母親被同時叫號,她是絕對不會獨自一人面對牙醫的!

玄英站在門前深呼吸,抬眼看了一下顯示器,上面寫着「陸長贏」三個字,是沒看過的醫生,呵呵,名字還挺巧哈,一個夏天的古稱,一個冬天的古稱,玄英打開診室的門,這個時候陸醫生正在洗手。

「高大結實」是玄英第一眼看到陸長贏的想法,目測絕對有一米九的樣子,陸醫生轉過頭來,說道:「你有哪裏不舒服?」邊說他邊拿紙巾擦手,然後坐回了椅子上,把玄英的醫保卡插進了卡槽。

「我左邊的牙齒,上面的,可能長了智齒,咬東西不舒服,」玄英把自己的癥狀說了一下,沒忍住問了一嘴,「是不是一定要拔掉啊?」語氣中充滿了害怕,可能是聽出了她的不安,陸醫生眼角彎了彎,似乎是笑了一下說道:「等看過確定是不是長了智齒,你先去躺着吧。」語氣中帶笑。

玄英一下子就對這位陸醫生有了極大的好感,有一說一,每個醫生都能這麼溫和,能少很多醫患矛盾!當然如果每一個患者都像玄英一樣能準確地說出自己的癥狀,且迅速理解醫生的意思,也就少了很多醫生會在一遍又一遍無休止地重複中漸漸失去耐心的情況。

陸醫生拆開一包一次性的工具包,在玄英的嘴裏看了看,說道:「確實是智齒,得拔掉的,有來姨媽嗎?」「來了。」玄英的心撥涼撥涼,「那今天不能拔,等姨媽來乾淨三四天後過來把這顆智齒拔了。」陸醫生邊說邊飛快地在電腦上輸入玄英的病症,「真的,沒有餘地了嗎?」玄英不死心吶,那可是拔牙齒!拔牙!硬生生給它薅下來!

「那沒辦法的,必須......」只是陸醫生話還沒說完,玄英就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什麼情況?大白天的斷電也不能這麼黑啊!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剛想這兒,周圍忽然又明亮了起來......「呵呵,啥玩意兒......」玄英震驚地看着周圍,林子?!她在一片林子裏?!陸醫生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你先起來。」玄英轉過頭去,穿着白大褂的陸醫生此時正站在旁邊的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此時此刻的他已經摘掉了口罩,雙眼中滿是複雜地看着她。

「哦哦好的好的。」玄英一個鯉魚打滾,利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想伸手扶她一把的陸長贏默默縮回了自己伸出一半的手,「我們先過去吧。」陸長贏指了指小路盡頭的方向。

從震驚中回過神的玄英皺眉,看着十分淡定的陸醫生,腦中閃過所有可能性后,她做出了自衛的架勢,開口:「陸醫生,你好好一個牙科醫生,大好前途,為什麼......」「打住,我沒有綁架你,真的。」陸長贏扶額,現在的小姑娘想像力挺豐富啊,「我跟你邊走邊解釋可以嗎?」玄英挑眉,心中想這跟「叔叔給你一顆糖你跟叔叔走」有啥子區別?

「不行,你在這裏給我解釋清楚,不然我就訴諸武力了。」雖然,看着對方一米九的身高,自己估摸著會被瞬間反殺......「你個小姑娘,還武力?」陸長贏真是服了這位看起來確實還算結實的女孩,不過這個防範意識倒是值得讚揚,他嘆了一口氣,說道:「行,我在這裏給你解釋。」然後他的嘴裏就蹦出了一些讓玄英覺得自己接受的十幾年的馬克思思想教育受到完殺的詞句。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在一個副本里,我要在這裏完成相應的任務才能出去,而且我還隨時隨地會有生命危險?」玄英艱難地吐字,在她震驚的眼神中,陸長贏點了點頭,「你怎麼證明你剛剛說的是實話?」玄英垂死掙扎,「你跟我過去了就知道了,」陸長贏嘆了口氣,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如果我是人販子你也跑不了。」意思是跟不跟過去都是一樣的結果,玄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完全沒有信號,思考了一下只得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小路上,等冷靜下來,玄英就知道陸長贏說的十之八九是真的了,說實話,陸長贏如果是人販子,之前想對付她有太多機會了,現在也是,但對方似乎完全沒有那個打算,但如果真的是像他說的那樣,這裏是異度空間,有很多不可知的危險,他們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活下去,那這、未免也太離譜了,這簡直就像是無限流恐怖小說的情節!

玄英從小開始直覺就很准,而且往往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每次當她覺得要壞事的時候,她就會覺得后脖頸發涼,而此時此刻,她感覺彷彿是有一塊冰塊直接被人按在她的后脖頸上!

當他倆走到小路盡頭時,那裏站着不少人,大家穿着各式的衣服,但都是現代常見的款式,也因此中間那位穿着略顯復古的唐裝的老伯格外顯眼,只見他眉慈目山地望了過來,沙啞蒼老的聲音帶笑:「來啦來啦,總算來啦,等你們好久啦。」

玄英站到人群中后環視四周,心中一咯噔,真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人倒是好數,五男五女,還有一個明顯有着時代感的老伯,其中兩個女孩子還在抽噎......哦莫,這場景跟無限流小說里的新手開局簡直如出一轍!作為一個沉溺於二次元,對各種題材小說漫畫都有涉獵的她來說,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無限流呢?無限流因為不算是大眾題材,偏小眾,簡單地來說,就是讓人就是進入一個一言不合就開撕,分分鐘沒小命的地方,在這種地方活着就是第一要務!

當然有時候也會給出各種各樣的任務,這些任務多種多樣,簡單的就是在裏面順利活過幾天,難一點的則是在裏面找到什麼東西,或者是解鎖劇情什麼的,然後相應給出一些好處,在玄英看過的小說里有給治絕症的,有改變過去的,也有俗氣一點給錢的,當然也有單純強制你參加,不參加就死的那種,現階段來看,玄英覺得自小「運氣極佳」的自己應該是遇到了最不講理的那種。

等想通了各個門路,緩過勁兒來的玄英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想回家!但她知道,現階段唯有掉眼淚是最沒用的,她伸手抹了一把快要掉下來的淚水,然後她眼前就出現了一張餐巾紙,是旁邊一個胖乎乎的青年:「手臟,用這個。」「謝謝。」人就是這樣,很多時候一被人關心,原本還能卡住的淚水就會決堤,玄英一邊擦眼淚,一邊壓着自己的抽噎聲。

陸長贏不擅長應付女孩子的淚水,在加上他跟玄英並不熟悉,只能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這是他第二次進入這種奇異的空間,知道在這裏誰都沒辦法對其他人的生命做一個保障,因此他無法說出「別怕,我會保護你」這樣的安慰人的話,因為他自己也不過是一尊泥菩薩,在這裏,每一個人唯一需要為之奮鬥的目標就是「活下去」!也正是因此,剛剛給玄英遞紙巾的青年雖然眼中有所不忍,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其它的動作。

「現在內陸不好混,想發財來這裏打拚的人越來越多,你們呀,來得不早,但也不算晚。」老伯絮絮叨叨地說着,走在最前面前面,領着他們朝前走去,玄英跟陸長贏跟在隊伍最後面,他們剛剛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個靠山的大公園,玄英發現這個世界整體的風格類似於那種經典的港風老電影里的背景,玄英也說不上來這是什麼年代,只是,路邊的動物石像引起了玄英的注意,她想起來剛剛公園裏就有不少,她想問,但周圍的人都沒說話,她也不敢發聲,畢竟槍打出頭鳥。

進了鬧市區以後,那些動物石像也就漸漸沒有了,很快她們就到了公寓樓下面,公寓不高,目測只有五樓,「我這裏只允許夫妻入住,因此住戶一直不多,倒是也巧,一來就來了你們五對,」老伯從兜里掏出了一串鑰匙,「又不是我們自己來的......」女孩子抱怨的聲音傳來,但還沒說完就被制止了:「安歌!少說兩句!」聲音輕但頗為急促,名叫安歌的女孩子自然也從其他人嘴裏知道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她抿了抿嘴,不甘心地小聲道:「本來就是嘛......」「為什麼這裏只允許夫妻入住?」清冷的女聲吸引了玄英的注意力,玄英看過去,滿眼驚艷,這是一個大約有一米七五的高瘦女性,一頭黑色的順直長發,畫着淡妝,五官工整大氣,說她身材「瘦」倒是不大準確的,準確地來說是有骨感美,但絕對是凹凸有致的身材,重點是那種氣質,給人一種凌冽的寒劍的感覺!玄英腦中蹦出了「女霸總」這個詞。

老伯頓了頓,沒有回過頭,回答:「我這樓里房間算是大的,再加上本身就在鬧市區里,方便,租給一個人,租金太貴,根本沒人租,弄合租吧,都是一些年輕的小姑娘小夥子,一個個的也不知道是些什麼工作,還有那屋子亂得跟個狗窩一樣!」說着他轉過頭來:「倒不如就定死了租給夫妻,好歹是成了家的,乾淨些,畢竟老頭子我不愁錢,但......」他忽然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接着道:「總是會有人租的。」玄英看着他滿臉的褶子皺到一起,昏暗不明的樓道下,半束光只能堪堪打亮他的小半張臉,大半張臉隱匿在陰影中,明明是笑着,玄英只覺得一大股惡意撲面而來,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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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牙醫跟搞笑女的適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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