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年，生與死

百獸森林

一塊黝黑碩大的岩石聳立在林間，一個身上滿是鮮血的俊逸少年提着一柄正往下滴著鮮血的凡鐵劍站在那巨石之上，氣喘吁吁。

而在黝黑岩石之下，一頭灰白色毛髮的狼靜靜的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其狼首雙眉間，有一道被劍刺出的細長傷口，猩紅的血液正不停的向外流淌著。

雙目無神，明顯早已死去。

「如今的我，殺頭三階的蒼月狼都這麼費勁……是時候重修九玄凝元決了！」

少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染得猩紅的衣裳，輕嘆一句。

而後又似回憶起了什麼，抬起頭。

他那漆黑明亮如黑寶石般的眼瞳中透出了一道凌厲的光芒，彷彿要刺破這蒼穹。

初爍——這是他的名字，準確的說，他來到這方天地前曾是另一方天宇最強的初爍大帝。

而來到這方天地后，他也仍名初爍。

至於他為何會來到這方天地，他也不是很清楚。

前世他還是那個縱橫與天宇內外的初爍大帝時，選擇了走出天宇，去闖蕩那充滿未知的外宇。

來到了外宇后，一個紀元、百個紀元、千個紀元……他什麼機緣也沒找到，什麼危險也沒遇到。

他只能一直不停的向前穿梭，一直堅定着一個方向，直到連他都無法確定自己在外宇中穿梭了多少個紀元時，他看到了一道奇異的九彩光芒。

這對耗費了無數紀元卻什麼都搜尋不到的他而言，簡直是極其意外之喜。

這令他欣喜萬分，好奇使他以極速上前一探。

即使是敵人也沒關係了，這麼多個紀元過去，他太無聊了。

九彩光芒映射出的九彩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其所散發出的氣息玄奧異常，連他都只能參悟出一點。

但在這玄奧異常的氣息里，他卻還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親近之意。

這令他越發的想探明這九彩光芒的秘密。

但在接近那九彩光芒時，他卻發現，他的血脈竟隱隱的沸騰起來，心跳也愈發地快速。

他越是靠近，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但當時的他卻像是失去理智了一般，心中竟無一絲擔憂，就這麼直直地沖向那九彩光芒，毫無防備。

就在他離那九彩光團不到一尺之距時，他身上的血液已經完全沸騰，心臟脈搏也都在猛烈地跳動着。

令他沒想到的是，那九彩光芒竟以一種連他都無法躲避的極速鑽進他的體內。

之後便是不到片刻，他的肉身就寸寸崩碎開來，虛化作了一個嬰孩。

再下一刻，他就徹底的昏了過去。

準確的說，是失去了記憶。這一『昏』，便是十二年。

而這十二年，他是由一個村長從密林中撿到帶回了家，撫養長大的。

那個村長，便是他兩世以來的第一個親人，他的爺爺。

直到他十二歲時，他才回想起之前的一切。

這時他才發覺，他的一身修為早已消失一空。

這一年，他正好是十二歲。

「這九彩光芒，究竟是什麼，竟然能在一瞬間將我畢生修為抹去，落為凡體。」

「也罷，待我重回巔峰，一切都將水落石出，尋得真相。」

初爍提起手中的凡鐵劍，從巨石上一躍而下，向那具狼屍走去。

『噠，嗒～噠，嗒～』，初爍的每一步都能激起一道血花，向四周濺去。

那蒼月狼屍就靜靜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一動不動。

「這頭蒼月狼足夠我們一家吃上一段時間了。這裏的血腥味這麼重，還是趁早運回村裏為妙。此地，不宜久留。」

說着，初爍也不拖延，他將蒼月狼的一隻後腳提起，向著回村的路拖去。

以他此時的狀態，已無力再戰，若是再在此地久留，必有猛獸被血腥味吸引而來，他必須趕緊離開。

「吼！」一身震耳欲聾的虎嘯響徹在初爍身後的密林之中，令初爍心頭猛的一緊。

「我現在在百獸森林的最外圍，居然引出了內圈的虎類猛獸，今天的運氣實在是夠差。」

『跑！』初爍用力地將蒼月狼的屍體向身後甩去，而後一連幾個跳躍，向永寧村的方向疾行而去。

他在樹林間極速穿梭，步伐輕靈，在樹枝石塊間恍若在平地中奔跑。

但即使他已極力奔逃，身後樹枝被撞斷的咔嚓咔嚓身卻還是離他越來越近，一道龐大的銀白色身影正快速向他襲來。

「它不吃那狼屍……那我被追上，便是必然了。可惡！」

「拼了，若再跑，被它追上，我連應戰的時間都不會有。」

初爍找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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顆較高較粗的樹爬了上去，而後又迅速將身上那沾滿了鮮血的衣物脫下，以此抹掉他手中那凡鐵劍身上的血。

做完這些后，又將這些衣物捲成一團，向遠處拋去。

他緊握着手中的凡鐵劍柄，將身影隱藏在繁密的綠葉之後，黑亮的雙瞳死死地盯着那大敵即將要出現的位置。

不多時，一道龐大的銀白色身影撞斷了阻擋着他的樹枝，一躍而出現在初爍的眼前。

一身雪白銀亮的毛髮，碧綠得發亮的雙瞳。

這是一頭蒼月狼王。

只是它此時的狀態似乎很不好，猩紅的血液不停地從它背部那道猙獰的血爪痕中流淌而出，它似乎在尋找着什麼，雙目四處張望，那嗅覺感知時的粗重呼吸聲大得藏在樹上的初爍都可以聽得到。

『蒼月狼王……看樣子應該是被追殺着逃跑的』，初爍暗暗分析著局勢。

他覺得，這次應該是走不掉了。

『等那頭猛虎到了再做決斷吧……』

他猜測，將這蒼月狼王傷成這樣的，應是發出那道震耳虎嘯的生靈了。

樹下的蒼月狼王似是確定了什麼，轉頭向他的右方跑去。

那正是初爍拋去的血衣落下的地方。

蒼月狼王很快就找到了初爍拋去的血衣。

「嗷，嗚～嗚～」蒼月狼王突然仰天悲吼，那是一個王者的絕望絕響。

初爍在這頭蒼月狼王的眼中看到了淚水……或許，還有死志。

就在這時，一道高大修長的橙色身影緩緩從樹林中走出，兩根鋒利的虎牙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顯眼。

「吼～！」這是一頭橙身黑眼虎。它張開它那血盆大口，便又是一聲驚天虎嘯。

虎首高昂，斜視着蒼月狼王，似乎絲毫不把眼前的對手放在心上。

此刻，任是誰，都能看得出這頭猛虎的高傲。

『天，這下是跑不掉了……』躲藏在樹葉后的初爍深感無奈，他只得繼續等待事情的發展。

蒼月狼王顯然也看到了這猛虎，但它卻沒有跑，而且還選擇迎了上去。

這無疑是一場實力差距極其懸殊的戰鬥，蒼月狼王不可能不清楚。

顯然，它已有死志。

風卷過叢林，帶起落在地上的斷枝和碎石，不知飛向何處。

蒼月狼王與猛虎對持着，初爍緊握手中凡鐵劍。

這場戰鬥註定是你死我活，失敗者將失去性命，初爍也必須幫助蒼月狼王將這猛虎殺掉。

因為，他不敢保證，猛虎在殺死蒼月狼王后，就一定不會發現他。

至於蒼月狼王，在重傷的情況下，又和猛虎正面對決，那就絕不會是他的對手了。

或許是猛虎比較自信，且蒼月狼王此時重傷的緣故，令這猛虎不願再等下去了。

它向前伸出虎爪，立於身前，之後猛的一躍撲向蒼月狼王，兇猛無比。

蒼月狼王見那猛虎撲向它，卻是絲毫不避，毫不退讓。狼首高昂直視猛虎，用後腿直立起身，兩隻狼爪向猛虎一揮襲去。

狼爪與虎爪相抵，相互較力，一陣虎嘯狼咆響徹林間、震破天際。

但重傷的蒼月狼王完全不是猛虎的對手，不多時便被猛虎壓製得連連後退岌岌可危。

初爍看到這等情況，心知不能再等。舉起劍，一躍就是三丈高，俯衝而下，對着猛虎當頭一記豎劈。

『當！』一道金石交擊聲響起。那猛虎發現了頭頂的利劍。它將右爪抽出，向初爍的劍揮去，在擋下這一記殺招的同時也將初爍震飛了出去。

初爍將手中凡鐵劍一轉，劃出一道劍花。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后，又藉著余勁向後倒飛了出去。

右腿蜷曲起又飛速踏出，初爍強行改變了倒退的方向，向那猛虎的後方躍去。

初爍突來的殺招令這頭猛虎十分意外與震怒，它要將這個卑鄙的偷襲者抓住撕碎。

可它竟大意得忘記了它身前還有一個拼了命的蒼月狼王。

蒼月狼王顯然也看到了初爍，它不知道這個人類是誰，但它看到了初爍給它創造的機會！

一隻巨大的狼爪從猛虎防禦的空檔迅猛地直捅入猛虎的眼眶，血花迸現，一聲因慘痛而發的凄厲悲吼衝天而起。

狼王得勢更不停，將那隻捅入虎眼的爪子用力的上下攪動，將一滴滴鮮血濺起，飛向四周。

那狼爪每動一下都令猛虎生不如死，疼得它連連大吼，一身虎毛直刺起，像極了炸毛的大貓。

蒼月狼王的動作令猛虎陷入瘋狂，來自血脈的凶念被徹底激發。它的虎爪狂暴地向它面前的這個罪魁禍首連連拍出，頃刻間竟連續攻擊了十幾次。

狼王的血染紅了它身下的大地。本就重傷的它被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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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這般發了狂的攻擊，身上的血肉被大塊大塊的抓下。換了誰，恐怕都早已死去。

而狼王雖然意外不死，但也差不多了，它最終還是要死去。它現在之所以還能在戰鬥，只是由某種不知名的信念在支撐着它，頂着早該死去的軀殼，抗住猛虎罷了。

說此刻的狼王是生命的殘影也不為過。

或許它是將全部的希望賭在了初爍的身上吧……

半邊狼軀已不見，碎掉的血肉混著皮毛四處飛濺。初爍來到了猛虎的後方，看到了慘烈的一幕，但他的眼中卻沒有哪怕一絲的焦急與恐懼。他知道，焦急與恐懼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雖然此時猛虎的一隻眼睛被蒼月狼王抓瞎，但猛虎的戰鬥力卻沒有絲毫折損，反而因為失去一隻眼睛變得更加狂暴，變得更加危險。

初爍提劍向前，步子像貓一樣輕無聲，待接近猛虎的身後，手中的劍猛然揮起，之前所收斂的氣勢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出來，殺機畢現，劍鋒直指猛虎的腦門。

『咔嚓』，一聲清晰的骨碎聲響起，猛虎突然停了下來。那是初爍用手中凡鐵劍擊碎猛虎顱骨的聲音。這柄凡鐵劍直直刺入猛虎的大腦中，被初爍雙手握住劍柄全力的向前摁下，隨即又是一串骨碎聲響起，猛虎的整顆頭顱被初爍從中間劈開分為了兩半！

只見猛虎那龐大的虎軀抖了抖，便轟然倒地。

做完這一切的初爍，提起最後的力氣縱身向右側一躍，仰倒在一旁，再無力氣動身一下。

只剩下半邊狼軀的蒼月狼王的爪子還卡在那死去的猛虎眼眶裏。

它本早應該死去，只是那未了的心事令它堅持到了現在。它轉頭看向仰倒在地的初爍，眼神堅定而又有些悲戚，隨後合上了雙目，倒了下去，再也沒有動彈。

初爍仰面朝天，他感受到他的身體里傳來一陣陣熱流，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這是突破的徵兆！

「生死之間，危險與機遇並存。這次若不是狼王拚死吸引住了這猛虎的注意力，恐怕此刻我已經是一具只剩骨架的無名屍體了吧……」初爍看着頭頂的青蒼大樹，喃喃自語。

「凡體三階，不虛此行。」

很突然的，初爍感覺到一股莫名的熱流自他左側襲來，他扭頭看去。

狼王的身軀上竟無聲地燃起了白色的火焰，一點點的將狼王的身軀吞噬消失。而後化作星星點點的光花，消逝在天地間。

在狼王完全消失的一刻，一個女性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直達初爍的腦海中。

「人類，謝謝你」

「我是剛剛與你一起戰鬥的白狼」

「不要驚訝，這是我使用燃魂秘術強行提升靈魂境界與你進行的魂念交流，發動這個秘術的代價是將靈魂毀滅……而事實上，我在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着的，只有這段魂念語音了」

「我的身上，還帶着一顆『天之予』，用你們人類的說法，就是聚靈珠。也正是這顆聚靈珠，才引來了那頭……」

她頓了頓，而後憤恨的說道：「可恨又該死的雜毛虎」

「燃魂秘術只會將我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並不會損壞『天之予』。」

「我想將它……交給你」

初爍又扭頭看向狼王身軀燃燒的地方，一顆翠綠色的清澈珠子靜靜地躺在地上，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發亮。

「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或許有些過分，但請原諒我不得不提，這是一個母親的最後牽掛……」這道女聲說到最後一句時，初爍能感覺到她的悲傷，她明顯更咽了一下。

「在你身體的正右側三里處，有一個洞穴，那是我的洞穴。」

「在盡頭深處，有一個石台。此石台上的棉絨團上，有着我剛出世不久的孩子……我想請求你……請求你，將它撫養長大」

「無論如何，都謝謝你，人類。若是你肯答應我這無理的要求，我想請你，在它長大以後，替我對它說一聲，抱歉……」

那道女聲再也沒有響起。

「我答應你……」

此刻，已是黃昏，初爍左手握著聚靈珠，右手提着凡鐵劍，在林間快速穿行，朝着狼王的洞穴奔去。

………………

在森林之外的村莊中，一個簡陋的小屋子裏，坐着三個人：一個老人、一個中年漢子，還有一個少年。

「塵小子，你哥哥去哪了你知道嗎？」屋裏的中年漢子有些嚴肅的對屋中少年問道

「今早，我們和以往一樣在集合點分開，進入百獸森林狩獵，但是我是先進去的，所以並不清楚哥哥走了哪個方向……」少年的回答快速而簡略，平時沉穩的他在此刻一顆心卻無法平定下來。

聽到少年的話，中年漢子與老人都是一陣沉默，久久無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