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趙瘸子辨明,余念荻隱晦

第24章:趙瘸子辨明,余念荻隱晦

「噹啷噹啷」,「雞毛鴨毛換糖嘞~」,「噹啷噹啷」......

清河庄的清晨,從未如此熱鬧。隨著一陣陣由遠及近的撥浪鼓聲和吆喝聲,村裡男女老少陸陸續續的出現在村口,翹首望向大清河對岸。

這陣仗,狩獵隊「滿載而歸」的時候都不一定次次享受的到。

而遠處這個身材並不高大、還佝僂著肩膀的趙昆方趙瘸子卻每次都有這副光景。

趙瘸子微微抬頭,斗笠下露出一雙閃著精明的三角眼,看著村口銀杏樹下的人群越聚越多,抿一抿暗笑的嘴角,好似得意。

聳一聳肩上兩頭掛著大籮筐的扁擔,晃晃悠悠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卻更加賣力的搖晃起手裡的撥浪鼓、並扯著嗓子吆喝起來:「雞毛鴨毛換糖嘞~」

「雞毛鴨毛換糖」,並不是真的就只收雞毛鴨毛來換飴糖酥。泛指家家戶戶積存或偶得的各種各類的獸皮禽羽、不知名的礦石藥材、破首飾爛布條等「破爛」換取挑貨郎籮筐里的各種小玩意或者提前預定的物品。

不待趙瘸子進村口,一群小孩就已經呼喊著圍在這個挑貨郎身邊。

趙瘸子連忙前後扶住兩個籮筐,生怕磕碰到這群腦門與筐沿齊平的小孩,嘴裡哄著、臉上笑著,腳下也不慢。像一隻被螞蟻裹挾的螞蚱,一竄竄的被迎到銀杏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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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爺,您老好吃的飴糖酥我可帶來不少」、「賈奶奶,您上回問的水磨銅鏡一會拿給您瞧瞧」、「溫夫人也在,我給你說,今年的五彩絲線顏色純正、鮮艷耐用,專門從淺山堂進的好貨」......

趙瘸子一進村口滿臉的笑容就徹底揉在了一起,嘴也沒停下。

左一句右一句的和大傢伙打著招呼,如數家珍般說著每個人的需求和喜好。

手裡也不閑著,摘下斗笠、放下扁擔,從兩個籮筐里不斷擺列出各種東西。

有針頭線腦、頂針銅鏡、梳子香囊、草紙炭筆、糕點糖酥......趙瘸子的籮筐就像是多拉A夢的口袋一樣,取之不盡、應有盡有。

擠在前排的小孩們自然成為趙瘸子的第一批顧客,手裡揚著各式「籌碼」,或一籃子干山貨、或一圈子山兔皮、或一小塊不知名的石頭,爭前恐后的朝趙瘸子手裡塞。期待換取自己心心念念一個月的飴糖酥。

「這個十文」、「這個二十文」、「這是什麼?!實在看不出來,就當五文收了你小子的」......

趙瘸子明顯對這種陣仗見怪不怪,有條不紊的接過孩子們一一塞過來的雜七雜八。像一個老朝奉般熟練,一展一探一摸一看,就給出一個讓雙方都還算滿意的定價。

「來來來,一個個來。先給狗剩稱,再給小囡囡稱......」趙瘸子知道這些孩子就是奔著自己的飴糖酥來的。

展開左邊籮筐最上層扁籮的白布,拿出一大塊飴糖酥在手上,用小錘輕輕一磕,上稱一稱。

「一兩高高的,十文!」、「二兩夠稱啦,二十文!」......

在這群如饑似渴的孩子眼裡,趙瘸子的手好像擁有魔力,非常有準頭,每敲一塊基本都能足斤足兩、恰到好處。

但外圍一圈的大人們心裡可知道,「趙瘸子」的外號並不是因為趙昆方腿腳有什麼毛病,完全是因為他那杆子熟銅的秤經常缺斤短兩。

瘸子,瘸的是稱。

不過因為挑貨郎走村穿寨、風雨無阻甚是辛苦不說,

趙瘸子還總能弄來大傢伙想要的各種玩意兒。對於小孩子拿出來的各種「籌碼」也是經常照單全收,不叫任何一個娃娃空手而虧。所以大人們對那點飴糖酥或多或少並不看在眼裡。

「趙瘸子」也就成了一個戲稱和習慣罷了。

清河鄉的村莊也習慣了挑貨郎,趙瘸子的到來彷彿一瓢甘冽的泉水,給悶熱單調的清河鄉送來的,是一份裹挾著生動和快意的簡潔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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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鄉里,誰家還沒有買五色絲線、飴糖和蜜棗的,抓緊了。老漢這剩下的可不多了,馬上就五月節,家家多少都得備點粽子和香囊不是~」

應付完這一波迎來村口的顧客,日頭差不多就到了晌午,趙瘸子最後吆喝一聲自己的買賣。也就收拾收拾籮筐扁擔往鐵匠鋪走去,準備歇歇腳,為下午和明天的買賣做打算。

作為一名挑貨郎,趙瘸子到一個村莊一般會停留兩日。一日公開叫賣,好叫大傢伙都出來光顧自己生意,也混個臉熟;一日走街串巷,挨家挨戶和主家談談有沒有不方便當眾交易的玩意,這才是賺錢的大頭,也拿捏著人心。

需要在十里八鄉間翻山越嶺的挑貨郎,晚上經常需要借宿老鄉家裡。山路難行、夜路難行,臨時借宿對於山裡人來說再正常不過。

而鐵匠鋪因為位置就在村口,還有鐵匠學徒們的宿舍,早就成了趙瘸子在清河庄歇腳和打尖的固定場所。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大家已經對此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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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叔,來了?!」門口鋪子里擺列各種鐵器的秦鐵見趙昆方挑開門帘,連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上去幫忙搬搬抬抬。

秦鐵這幫鐵匠鋪的漢子雖然並不知道趙昆方「探行官」的身份,但對於這位每次都能帶來清林各地的新鮮趣事和五花八門的古怪玩意的挑貨郎,並不輕慢。

相處久了,大家都喊「趙叔」。

在鐵匠鋪的院里,估計只有剛來不久且被趙昆方拿「一扁籮底兒的飴糖酥渣渣換走一本家傳的石夫子隨筆」的石濟平,才一直喊著「趙瘸子」。

「嗯~溫老爹在嗎?」

「師父在東廂房,我帶您過去!」

「不用,我自己過去就行。吶,這包菜籽給你師娘送去~」趙昆方在秦鐵的幫助下,把自己的傢伙事兒在前臉的鋪子里歸置好,又從一個籮筐底下拽出一個酒囊。

用褡褳掃掃身上的風塵,趙昆方拿著酒囊朝東廂房走去。單憑這囊淺山堂專供的京城二鍋頭,只要趙昆方來,東廂房的右側卧室就是他的客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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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掌鉗,別來無恙~」進門的趙昆方雖不見外、嘴裡叫著鐵匠頭頭,卻也投其所好、端端正正的行了一個書生手禮。說著,笑顏迷離地瞅著臨帖的溫天衢,見溫天衢眼神瞟來,輕輕抖了抖手裡的酒囊。

「哈哈哈~你小子。趕緊讓爺們瞅瞅,這回帶的什麼酒?!」溫天衢三步並做兩步,一把把住趙昆方作揖的雙手,順手就把酒囊抓了過來。

打開酒囊塞子,先是深深的一聞,然後抬手仰頭就是滿滿一大口。只見溫天衢鼓著腮幫子一股股抽動著喉嚨,臉色從黑變紅,眼睛從眯到瞪。

「哈~好酒~」溫天衢實屬有點「輕敵」,這一大口烈酒下肚,差點露了怯。此時強忍著辛辣咽下去,回味著醇香。

「京城,二鍋頭!淺山堂特供!」趙昆方回身關好廂房門,在案椅上坐定,臭屁的看著溫天衢。

「嘿嘿嘿......晚上再喝,晚上再喝~」溫天衢嘴裡說著,手裡就把酒囊塞回了書房裡。

「這就點,你還想獨吞......」

「先干正事要緊~來來來,說正事」溫天衢趕緊掐住話頭,「那個誰~來,把小葉子從書屋那叫來!就說乾爹找他。」

......木小葉風風火火趕回來,雖然月月能見「趙瘸子」,此時卻是第一次見「趙昆方」。

爺仨見了禮,開始對臨時安排的「百草枯行動」的戲份進行講解。

雖然對這個「嘴邊沒毛辦事不牢」的小子有點不放心,但架不住溫天衢在一旁拍著胸脯的一再保證,和木小葉「土生土長、根正苗紅」的身份。也只好撂下一句「我這條線暴露了,訊備統可是要負責的」狠話,捏著鼻子配合。

說完最後的細節,趙昆方拿上一刀溫天衢珍藏的宣紙,打好卷,順手從籮筐里抽了幾縷五色絲線,跟著木小葉出了鐵匠鋪。

而這一切,一早就被邀請去三味書屋的余念荻自然沒有「緣分」看到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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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趙叔來給送宣紙了~」木小葉領著「趙瘸子」在大變樣的書屋前站定,規規矩矩的請示行禮。

「哦哦~快請進來!」對於這個假裝來送自己預定宣紙的挑貨郎,賈淵無不殷勤。

推門看見趙昆方手裡夾著的一刀宣紙,白中泛亮、雪花暗紋,果然是上等的宣紙,嘴角的笑容更是放肆了一些。管他這宣紙是從哪來的,進了三味書屋就是賈淵的。

聽到動靜,正在裡邊分類整理書籍卷宗的「余念荻」好奇的探出頭來,也想瞧瞧這來人是誰的模樣。

正好和進門的趙昆方對上了眼......

「哦,余姐姐,這是咱清河鄉的挑貨郎。怎麼你們認識?」木小葉出聲解釋道,一個問題砸向了「余念荻」。

「哼~認識不一定認識,見過肯定是見過。」余念荻好整以暇,淡淡的回復起來。「我們淺山堂每天不知道要來多少挑貨郎來進貨。要的貨不僅花樣多還數量少。除了專門負責接待的夥計,誰記得住他們。」

余千金擺出這副姿態也在情理之中,木小葉不好當面再追問什麼。

「余小姐貴人事多,不記得我等小商小販也是情理之中。老漢斗膽道一句:別來無恙。余小姐吉人天相,令堂應該是放心了。

余小姐可能不知道,自從幾日前,令堂尋余小姐尋的可是辛苦~那滿城的尋人帖下得,連我這挑貨郎都聽說了。沒成想余小姐在這清河庄小住。」趙瘸子一副市井小販的嘴臉恭維著,眼睛暗暗地從上到下打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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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行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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