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 奇謀巧思破強敵

第3回 奇謀巧思破強敵

議事完畢,眾臣紛紛打道回府。慕容霸因年歲尚小,未舉行中原漢族所說的冠禮,在母親寢宮處暫居。棘城王城形制也不大,他母親蘭淑儀的寢宮就在附近。那蘭妃雖然位分在段后之下,但其人頗有風姿,又兼聰慧,燕王比之尋常妃子更加寵愛幾分。她的寢宮雖比不上段后的宮室,倒也錯落有致,小院幽深。

慕容霸從大殿走出,轉入一旁的巷道,這幾個后妃的宮室里,屬蘭妃的宮室最接近王城。不多時,慕容霸已經到了他母親的宮門處,若論平素,母親的宮門都大開,但今天一反常態,宮門禁閉。

「快快開門,我是阿六敦,速速稟報我母親,兒子有事要稟。」

敲打許久,卻也不見有宮人出來。慕容霸正納悶,在這倏忽之間,只見慕容霸的舅舅蘭建從旁邊偏門出來了。看見慕容霸,急忙上前道:「你母親正為你的事情氣惱,你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要進去請安。」

「舅舅知道我要領軍出征了?消息可是靈通。」慕容霸嘿嘿一笑道。

「此事不和你母親商量甚為不妥,舅舅也不好給你開脫,兵者兇器,你母親正氣惱吧」舅舅原是和他一直開玩笑的,如今也嚴肅起來了。

「舅舅這是何意,大丈夫當建功立業馳騁疆場,怎可郁於案牘之中,在這亂世之中只做一書生。」慕容霸初生牛犢,第一次能出征,心中興奮不已。

「悔不及當初帶你去北原騎獵,你這個阿六敦,學進的不怎麼樣,心思倒野了。」蘭建不住的嘆息。

「舅舅,你說你們匈奴祖上冒頓單于,東滅婁煩,西滅月氏,南取河套,控弦軍士四十萬,一統草原。現如今……」

「噓……」蘭建舅舅忙不迭的用手把慕容霸的嘴堵上「你舅和你母親,原本是北地匈奴部落首領的兒女…………個中緣由你母親自會告訴與你。」

「舅舅,不要嘆息,我慕容家,要做就做著北地各族之共主,你匈奴部也是我大燕的臣民,君臣無間,方大事可成,舅舅不要操心,霸兒定能不辱使命,彰顯門楣。」慕容霸到底是嫌舅舅多慮。

談話間,宮門漸開了,慕容霸一個健步步入進去,徒留蘭建在宮門外嘆息。

「母親母親……」慕容霸剛要說今天堂上之事。

「你不要說了。」母親打斷了他的話。

慕容霸正在疑惑,只見蘭妃的侍女小艾向他擠眼示意他不要爭辯。

「高姐姐已經都告訴我了。」說著蘭淑儀旁邊一位中原試樣的婦人正在母親並坐頷首。

「見過高王妃。」慕容霸拱手道,「素聞這宮中后妃中有位才思敏捷,端莊淑儀之漢族王妃,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什麼才思敏捷,也就是旁人所說的過譽之詞罷了。」高王妃不住的笑道:「我原聽說宮中有一奇兒,我王贊曰:「此兒闊達好奇,終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看來此言不虛。某人要成萬人敵,破家拔寨了。」

「高姐姐說笑了,也就是些宮內宦寺一些笑談,哪像你家恪兒,恭敬謙厚,深沉大度。」

兩位王妃在暖榻上坐著攀談。俄爾,蘭淑儀回頭,沒好氣的問道:「霸兒,你請命領軍之事為何不和母親提前稟報,你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你若有個閃失,讓為娘如何是好。」

「母親,為臣子者當為國舉義,今天下紛擾,乃我燕國憂患之際,兒身為慕容王子,更復為燕臣,定要為燕國竭盡所能。今宇文別部也就小股騷擾,

兒臣上戰陣積累經驗,不比那紙上談兵要強的多。」

「蘭妹妹,想不到你兒有這般見地。我兒慕容恪,平素也喜歡這個阿六敦,妹妹放心,此戰也是小試牛刀,我定叫恪兒萬分留心,不讓霸兒受著刀劍之苦。」

高姐姐剛語畢,蘭妃直接躬身跪在高王妃腳下,高妃慌忙起身,忙不迭下床攙扶「妹妹何苦如此為難自己,姐姐也是喜愛霸兒的」

小艾也跪立在一旁說道:「我家蘭妃也頻頻說起恪兒,恭謙敦睦,人臣表率。」

「如此,就多勞姐姐費心了。」小艾扶其蘭妃緩緩起身。

「蘭妹妹,時候不早了,明兒大王就要出征了,今歲邊事紛擾,雖是元旦佳節,然宵禁之事未解。若誤了時辰,可不好。如今這天下……」高妃停了一下,望著慕容霸道,「正是你兒建功立業時,幸焉,禍焉,還望各自珍重。」

「妹妹謹記」蘭妃攜宮中婢女,送高妃出門去。不多時,回到寢宮,引霸兒入內,屏蔽左右侍從。

「霸兒,為娘囑咐一事,你切切記下。」

「為娘旦為吩咐,兒子記下便是了。」慕容霸不住的向母親頷頷首。

「切莫在人前提你母家之往事,切不可提冒頓單于之事。」

慕容霸不解的問,「這是為何?」

母親緩緩撫著霸兒的頭,輕輕說道:「你舅蘭建和為娘原是匈奴之人,這事你應該知道吧?」

慕容霸輕輕點點頭。

「被你父王吞併之後,我們姐弟倆作為質子困居這棘城之中。你父見你母親容樣貌美,不同於所識之貴族世家女子。遂收納為妃子,寵愛異常,本就惹得他們王族心生嫉恨。你若做一個太平王子也就罷了,奈何你父又如此偏愛於你。你舅悔不及當初教你騎馬,你若就是一介文臣,或許平安無事,可你偏偏不安分要做一個軍士。唉……」

「母親,我慕容家族人人都以能上陣殺敵為榮,在這亂世之中,若不能在這軍陣中建功立業,光讀著破書,有甚用處,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慕容霸昂然回道。

「誠汝所言,然母親本為匈奴質子,你看著慕容家族,燕王世子莫不出於段氏部族,為母不想你有什麼傷害,但求平安就好,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父寵你過甚,誠高姐姐所言,幸焉,禍焉。」

「原是母親多慮了,現如今燕國朝堂之上人才濟濟,各族百姓也齊聚於這棘城之中。母親的匈奴部族現如今也被委派州官縣吏管理。今日之事若不是儁哥哥所言,誠難行焉。母親放寬心,你兒就安心做個燕國臣子好了。」慕容霸見母親愁眉還是不展,便道:「這次不是還有恪哥哥嗎?哈哈」

一陣逗笑,惹得母親微微一笑。

「母親,兒子先去蘭建舅舅那兒,看看有什麼好物什,等出征之時正好用上。」

說著慕容霸走出了宮門,只往蘭建之宅去了。

這一日,王宮前的空地上,朔朔的北風吹拂著矗立的大燕軍旗,這燕王五百人親信衛隊,依次列隊兩側,他們都是從各隊軍士中挑出的勁卒健兒。燕國尚黑,軍士渾身披暗夜鎧甲,身掛雪白披風,在寒風勁吹下,呼呼作響。手持長刀,寒光四射。從軍士到馬匹都被這黑色的裝具覆蓋,更接著極北的寒風,更加肅殺。

慕容霸雖說才是舞勺之年,但身高魁梧,已近七尺。母親又是匈奴人,於常人比更顯挺拔。兼其舅蘭建送了他一匹通體烏黑,只蹄部發白的寶駒。眾人皆雲,怕不是烏騅馬也不過如此。

慕容霸騎在上面雖說是初歷戰陣,然氣勢上已然比旁人多壓倒幾分。

只見慕容霸緩緩拔出蘭建所送之彎刀,指向空中,對眾將士道:「我,慕容霸,乃父,親賜以霸之名。今北地紛擾,四野不寧。爾等俱為軍中健兒,所向披靡。願眾將士隨我破敵拔寨,霸名於天下。」眾人山呼萬歲。

這一日,燕王早已出征高句麗,王城之上,唯有世子慕容儁和諸位留守大臣。

旁邊的近侍湊近了說道:「世子,此與禮不和,是否速秉我王……」。

慕容儁冷笑道:「他是父王的最寵之子,多說無益。」過一會兒,突然慕容儁暗暗道:「定不復叫其霸。」左右皆驚。

不多時,慕容霸攜燕王之親信衛隊,於棘城外於慕容恪所部匯合,向北境開赴。

行軍途中,慕容恪問道:「霸弟弟,你說於這行軍打仗最緊要之處為何事。」

「臣弟不知,還望王兄賜教。」

「以我之見,在於將帥同心,同食同寢。」

「王兄所言,甚有可取之處,然同食同寢大可不必。」

慕容恪不解的問「你又未曾經歷軍旅,此意何來」。

慕容霸回道:「夫從軍者,無不想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為將者,應以料敵為先,戰勝為念,於著軍旅之小節,將者大可不必在意。若成日里於士卒同甘共苦,卻不能戰勝敵軍,如此有何益處呢?」

慕容恪大為驚異的看著霸弟弟:「吾弟此論甚為驚異,可謂驚人之語。」

「恪哥哥,也不必詫異,我遍觀古之眾將者,唯一人深為嘆服。」

「何人?」

「冠軍侯霍去病」慕容霸緊握戰馬韁繩。

「為何?」

「古來兵家者,行軍打仗莫不考慮糧草輜重,排兵布陣。雖李牧白起之名將概莫能外,然冠軍侯者,打仗就糧於敵,千里突襲,來去倏忽,不拘泥於定式。行軍打仗情況瞬息萬變,若拘泥於兵書,再好的兵書也是紙上談兵。」

「貴不省土,終不負霸之名」慕容恪感慨道。

過了幾日,慕容恪與慕容霸已然行軍之北部邊城,榆陰,安晉,再往北就是宇文境內。

只見這北境白雪皚皚,有一山聳立。名曰:徒何青山,此地原為慕容廆居所,后因慕容氏逐漸南下,此處漸漸荒廢。

此處向北便是一望無盡的漠北草原,任由戰馬馳騁。

不就前方探馬來報,所據二十里之外,有一大隊,人馬旗幟飄揚,一桿大纛旗上只寫一大大的「涉夜」二字。

慕容恪略微吃驚道:「怎料宇文氏今冬派出第一猛將襲擾我國,此人奴隸之後,善使馬,兼舞一桿長槍,每每衝鋒在前,萬人莫敵,此隊由他率領,敵軍氣勢甚盛。故北境如此殘破。」

「王兄只道敵將勇猛,然我看或有一線戰機。」慕容霸緩緩的說道,「今歲入冬開始,宇文氏頻擾我國,雖北部邊城閉門自守,終無所得,然他必輕視吾國。今歲四境紛擾,國主又出征在外,西邊趙國又遲遲不退兵。」慕容霸,頓了頓說道,「恪哥哥雖有麻球之勝,盛名未著於北境,更兼我又是…………」

「第一次出征,定會輕視我們。」慕容恪補充道。

慕容霸跳動其眉毛,似乎想到什麼,「哥哥所言甚是,我覺得此戰有解。」

慕容恪不解,「這是為何?」

「敵軍驕兵悍將,更兼領頭之人號稱為宇文第一大猛將,必會衝鋒在前。我們若以小股部隊接戰,大部隊隱藏四周,且戰且退,若入我之包圍圈中,定能一舉殲滅。」慕容霸信心滿滿的說道。

「如弟所言,此處於何處設伏為好?」慕容恪繼續拷問。

「恪哥哥,此處向北便進入宇文部族境內,一望無垠的草原,任由戰馬馳騁,宇文部雖謂鮮卑,但其先祖是東遷之匈奴余脈,諸胡雜處,比之我部弓馬更勝幾分。」

慕容恪忙道:「若如此,我部若與之曠原野戰,勝負難料。」

「恪哥哥所言甚是,但我觀地理志,此處是陰山余脈,地分割南北,風俗分為兩異,這宇文部馬上,於這山地便多有不便,更兼那徒何晴山兩山夾一盆中間道路崎嶇,僅容兩馬并行,若以一隊引至於此,必能聚而殲之。」慕容霸從容而談。

慕容恪略略沉思,道:「霸弟弟所說,地形如此之勢不假,然兵書有言:『善守者藏於九地,善攻者動於九天。』此山平素都是岩石丘壑,如何藏身?更兼如何引敵軍上鉤?」

慕容霸微微點了點地上,慕容恪恍然大悟:「今白雪紛紛,此地積雪逾尺,霸弟所帥的衛隊俱披白色披風,若身形遮住豈不藏身。」

「恪哥哥,父王給我的衛隊,個個為軍中健兒,由我來吸引軍,正適宜」

「不可,你可知軍中最危險之事就是吸引敵軍,此為自己先身陷死敵而後生,雖能為全軍打開局面,然自身所面臨風險甚大。」

「恪哥哥,臣弟……」

「副將聽令。」慕容恪正色道。

「末將在。」

「本將軍命你速領本隊人馬,埋伏在山翼兩側,且聽信旗行事,旗不舉,人不動,慕容霸副將聽明白了嗎?」

「可是……」慕容霸還想爭辯。

「此為軍營,令行禁止,眾將士俱聽軍令行事。」慕容恪不由分辨的厲聲道。

「諾。」眾將士齊聲回道。

說罷,兩廂準備,慕容恪親率本隊人馬,以閑閑散散老弱之態示於敵軍。敵將見此情景,早已被憋壞了不顧的往前掩殺,慕容恪率所隊人馬,且戰且走,慢慢退入山谷之中。

宇文軍漸追擊至谷口,唯見此山兩邊高聳,中間崎嶇,敵將涉夜干也是久經戰陣,心裡不由警覺起來。

「此為險地,不可久留,速宜回。」涉夜干心中遲疑。

「將軍,末將看其旗幟為慕容家的一位王子,若擒得一人,即賞官三等,爵升三級,此乃天賜良機,望將軍速速決斷。」左右將領心中俱癢,生怕失去一個天大的立功機會。

忽麾下有將領,上前說道,「將軍若有遲疑,末將原自帶本部人馬前去追擊。」

涉夜干想想便罷,遂命此人前去出擊,自己領本隊人馬在谷口張望。

只見那員將領隨即沖入谷內,與慕容恪展開激戰,敵軍氣勢正盛,漸漸谷內成一片混戰態勢。

這時天空之中漸漸下起了雪花,谷中甚為泥濘,被軍士戰馬踏過的臟雪化作污水在谷中肆意橫流。兩側山坡之上的燕軍士兵身披白色披風,或匍匐、或蹲立在隱蔽處,只等總攻的信旗的舉起。

「有人可見信旗舉起了沒有」在山坡之上,慕容霸焦急的看著谷內的情形,眼看著慕容恪力不能支,邊準備馬鞭一揮率隊衝殺。

「公子,切切不可,慕容恪將軍有令,信旗不舉,人馬不動,這是軍令,望公子切切行之」

衛隊中一人死死抱住慕容霸

「難道下面的人死光了才下去嗎,我們就在這兒受著鳥氣」慕容霸憤憤不平。

「公子,軍令如山。違者軍法從事。」那人苦苦哀勸道,「公子且看,那涉夜干還未入谷口,此戰若他不帶人馬衝來,功虧一簣,白費了慕容恪將軍的心血。」

卻說谷外涉夜干只見那谷中殺聲整天,刀劍飛舞。眾人紛紛勸說,將軍此乃天賜良機,萬萬不可錯過。涉夜干心中奇癢難耐,躍躍欲試。

「我說,你對此戰有何高見」涉夜干隨即問了身邊慕容降將。

「但聽將軍便是,我自留守此處。」

「想來也是,一邊是自己的母國,一邊是寄身的敵國,你且看如何刺落敵首於我的槍下。」

旋即,涉夜干帶大部分人馬沖入山谷,與慕容恪激戰。

信旗終於舉起,不多時山谷兩邊鼓聲雷動,巨石砸落。掩藏在山谷兩側的眾將士撤下白袍,瞬時一片黑黑壓壓的向谷底衝擊過來。

「不好,中埋伏,慕容老賊誤我。」說話間他自向谷口衝去,怎料谷口狹窄,兵馬施展不開,更兼積雪踐踏已泥濘不堪,行進速度受限。

「眾將士,建功立業就在今日」說著慕容霸,自提彎刀,率燕王之親信衛隊和涉夜干展開白刃戰。

燕軍到底是生力之師,那宇文軍已然是強弩之末,聞得燕軍前來,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

眼見宇文谷內全軍覆滅之際,「嗖……」於百尺開外正中慕容霸左肩,燕軍陣中一陣紛亂。涉夜干到底是久歷戰陣的老將,抓住良機,左刺右劈,直出谷口,隻身突出重圍。

在倒地之際,慕容霸口中喊道,「速追敵軍!」

雖說慕容霸為初次領軍,但是親信衛隊自有護主人性命高於己命之信條。主死,眾將士有功不封賞。失職者,賜以自裁。故當慕容霸倒地一刻,軍心已亂。

約莫半個時辰,山谷喊殺聲漸已平息。

眾將扶起慕容霸,慕容恪急忙趕來,慌忙道:「速喚軍醫。」

「恪哥哥不妨,此箭力道雖大,於鎧甲處卻未進入半分。」

慕容霸拔下羽矢一看,竟然沒有箭頭,甚是奇怪。

旁邊一人問道:「此人臂力超群,準頭甚好,但應不想傷此箭下之人,於這宇文部中還有誰呢?」

「父王之庶王兄,慕容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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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十六國之燕鳴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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