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荒唐承諾不荒唐

既然已經找到了人，李聿自然便先以正事為主，眾人又一起回去，只有李聿身邊一娃娃臉女子不高興，對著李聿氣呼呼撒嬌道：「大哥，說好陪我進山打獵，怎得你找到人了就不陪我進山打獵了？」

李聿和顏悅色道：「小漫，太爺爺交代的正事要緊，等我與這位貴客聊完，明日帶你進山打獵也不遲。」

小漫還是不依不饒的道：「我不管，我極少出門，明年開春父親就打算送我進書院讀書，我更只能整日里與那枯燥無聊的大部頭相伴。這次難得出來，我怎能不把握機會多玩玩。」

李聿搖搖頭，對這個受家裡人寵愛到有些刁蠻任性的小妹有些無奈，當下貴客在前，一大群人烏泱泱站在這裡等二人爭辯完也在貴客面前失了禮數，便道：「小漫，既然你想進山打獵，那便去，唯有一條，安全為主，一切聽胡方的。」

又轉頭對胡方道：「看好小姐，你們跟著獵戶在邊緣地帶打打野味，切莫深入，如果小姐胡攪蠻纏，強行給我帶回來。」

胡方咧嘴一笑，他進關在李家侍奉，多年未曾痛快打獵，想當年也是草原上有名的射鵰者，當下便應了下來，道：「少爺放心，我一定護著小姐周全。」

小漫一聽大哥鬆口，高興的一夾馬腹，撒開蹄子歡快跑起來了，胡方一吹口哨，天上盤旋的雄鷹也一同向前方飛，一揮手，隊伍里跟出二十餘人，夾著那五名老獵戶便追著小姐的身影前去。

眾人從趙山河身邊掠過，卻無一人多看他一眼，只當先的李漫好奇多打量了趙山河兩眼，除了身材壯碩、五官稜角分明之外，其他的也無甚奪人眼球之處，比之在京都看過的那些貴族豪門子弟，丰神俊朗、儀錶堂堂之輩，自是不如。

趙山河就站在原地，灰熊屍體躺在背後，帶著戒備的眼神看著從身邊呼嘯而過的一群人，待這些人走後，又重新將目光看向那個說出任君取之的男人，初入眼，就一個字：帥！

帥中帶著文雅，身材也高大威猛，一看便是文武全才。

李聿下馬步行至趙山河身前，行過抱拳禮，趙山河猶豫了一下還禮，李聿開口道：「趙兄，我乃京城李氏李聿，特地前來拜會您。」

趙山河面無表情的想了想，道：「遠道而來的是客，按理說我總不該拒人於千里之外，但我還是想問一句，我們認識？或者你和我那死了多年的老父親認識？」

李聿搖搖頭，道：「都不認識。說起來怕你不信，這次來找你，是太爺爺對我的指引。」

趙山河道：「這樣，先去寒舍坐下說吧，我這還有打獵來的灰熊要處理，貴客若不嫌棄，可去寒舍喝碗茶水。」

李聿道：「這是自然，是我冒昧了。」

當下李聿便道：「來人，為趙兄背熊，趙兄，請上馬。」

趙山河對李聿這麼熱情，有些無所適從，又有些戒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趙山河道：「謝過李兄好意，不過這灰熊太重，我還是自己背著吧。」

當下也不管李聿的反應，便又重新背上熊屍，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上負熊而行。

李聿也沒有上馬，就在旁邊跟著趙山河一起步行，其餘騎手，自然也都下馬步行。

李聿又道：「趙兄，不如讓手下人抬著走吧。」

哪知趙山河輕鬆回到：「無妨，這些年在大山裡，只練就了兩樣東西，一個是弓，一個便是力氣。扛起這數百斤的熊屍對我而言只是家常便飯。

」

李聿不由贊道：「趙兄果然勇武過人。」

趙山河誇讚了自己一番，又道：「不知李兄找我具體何事？」

李聿道：「確實有事，但我也不知何事。」

趙山河不由得好奇，道：「你也不知道。」

李聿神色誠懇的點頭：「恩！」

趙山河搖搖頭，也沒說什麼，便又問：「你家太爺爺是什麼人，對你一句指引，就從京城跨越千山萬水來這找我。」

李聿道：「我家太爺爺是合道境高人，如今已一百三十多歲，常年隱居于山清觀。」

趙山河有些驚喜的問道：「真有合道之人？我從村長那聽說江湖武者、道家高人，以煉精化氣，練氣化神，煉神返虛，練虛合道為根本，劃分出煉精、練氣、化神、練虛、合道五大境。只是從未在這偏僻鄉村見過什麼練氣高手。」

李聿道：「不錯，這也的確是當今天下公認的境界劃分之法。」

趙山河哈哈一笑，道：「貴人！你就是我的貴人，我父親在臨死前告訴我，當年有個算命的給我算過一卦，說我十八那年，會遇貴人。今日一看，果然是真。」

李聿也有些好奇，問道：「難道當年趙兄也碰到過合道境高人？」

趙山河停止哈哈大笑，道：「回家再談，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李聿點頭，當下眾人快步行走，越走越讓李聿心驚，那趙山河背著數百斤重的熊屍，卻健步如飛，面不紅氣不喘，與自己等人行走速度相當，果真是奇人！

到達村口，趙山河大聲道：「四郎，四郎，四郎！」

一精瘦年輕人跑過來，有些恭敬的來到趙山河身前，有些害怕卻又忍不住的多看了幾眼李聿等人，無論是從穿著、配飾、玉佩、腰間寶刀，都是他未曾見過的富貴精緻之物，怎能忍得住不多看兩眼。

趙山河沒有空管四郎想啥，而是把熊屍往他身前一扔，道：「四郎，今日我有貴客，幫我把這熊屍的皮子剝了，你拿兩條前腿，剩下的讓你娘幫我燒個全熊宴，我來招待貴客。對了，再從村長那幫我拿些酒來，錢我之後會與村長算。」

四郎小聲的在趙山河耳邊道：「四郎，你不過日子了？」

趙山河笑著拍拍四郎的肩膀，道：「日子是真可能不過了，你好好弄。去吧，別虧待了貴客。對了，讓你娘再弄些茶水來，我家就兩個碗，太寒磣。」

四郎點點頭，又叫來人幾個人扛著熊屍去忙活了。

李聿與趙山河來到他那破陋的小屋，家徒四壁，只有些糧食、腌菜、風乾的臘肉、臘腸。

趙山河與李聿在屋內坐下，屋內兩人站著，其餘眾人在屋外戒備，四郎他娘端來了一些茶水，用的是家裡最好的茶葉，與平時自己喝的茶沫明顯不一樣。

趙山河不好意思道：「寒舍簡陋，茶葉粗糙，入不得李兄法眼。」

李聿擺擺手道：「不礙事，有道是英雄不問出處，才華不擇貧富。」

趙山河道：「李兄好文采，一句話就讓我倍感親切。」

李聿道：「我說的是事實，如今我朝世家門閥之見越來越重，埋沒了多少貧苦出身卻矢志報國之人。」

趙山河對京城之事、天下大事有許多興趣，這偏僻鄉村沒有什麼娛樂，整日里無聊死了，但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趙山河更加關心另外一件事情。

趙山河道：「李兄好胸襟，能打破門第之偏見，已實屬不易，不過李兄，可否先說一下你找我之事。」

李聿正色道：「這事說起來，我也是一頭霧水。太爺爺讓我來十萬大山找一個人，只給了八個字：山河永鎮，疆土無犯。我一聽趙兄的名字，便知，趙兄一定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太爺爺說你會救我一命，並且助我李家東山再起。只是我不知道我禍從何來。」

趙山河也一臉懵逼，道：「李兄，恕我直言，我一個獵戶，連練氣武者都不是，又如何助你，助李家？再者說，山河永鎮，疆土無犯，這八個字太重，我可擔不起。」

李聿道：「趙兄莫要妄自菲薄，既然我太爺爺說了，你肯定能擔得起。所以這次來，我想邀請趙兄與我一同南下，最好與我一起面見太爺爺，想必太爺爺一定有所安排。」

趙山河搖頭笑笑，道：「南下？不行。」

李聿問道：「為何？可是趙兄不忍離開故土？」

趙山河聽到這有些不快，道：「故土？我早就想離開了，我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故土？你見過吃人的故土嗎？如果不是村長保住我，我八歲那年的飢荒，早都被當成兩腳羊被其他人吃掉了！」

李聿皺眉問：「吃人？那為何趙兄不願意隨我離開？」

趙山河道：「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走不了！我中了毒，只有十萬大山裡的一種草藥能延緩，這種草藥摘下來只能保存三天，無論是用什麼裝，即使是用冰凍住，三日後也會失去效力。所以我每日都要進山，就算不是為了打獵，也要去採摘草藥。這種草藥在十萬大山裡遍地都是，一年四季都有，卻就是離不開十萬大山，甚至無法在外面種植。」

「我快被逼瘋了，你知道嗎？」

說到這裡，趙山河神色猙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但是接下來，趙山河深呼吸，硬生生的壓下想要暴走的情緒。而後面色無常的對李聿說：「抱歉，驚擾李兄了。但我真的無法離開。」

李聿道：「無妨，在下粗通醫術，可否為趙兄把脈？」

趙山河帶著些許期盼道：「當然沒問題，李兄若是能解掉我這毒，那便是於我有大恩。」

李聿道：「且試一試。」

李聿右手搭上趙山河的手腕，為其把脈，過了一會道：「沒有問題。」

李聿又道：「可否讓我用內力一試？」

趙山河：「自無不可。」、

李聿又搭上手腕，絲絲縷縷冰冰涼涼的內力潛入趙山河的體內，李聿搖搖頭，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李聿道：「當真奇怪。」

趙山河略顯失望的說：「算了，我這毒，也曾找過郎中醫治，但均為查出半點異常，郎中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更連為何那種草藥可以延緩我病症都不知。」

李聿道：「我可為趙兄找來京城名醫，定能將趙兄治好。」

趙山河擺擺手，道：「別說我不信任你，就算你能夠找來又如何？醫生治病，必要開方子。若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毒，便沒有先例可循。必要自己配藥，這時間長短不定，一年半載、五年八年都有可能。而若要配藥，那必定需要這種草藥，但問題就是這種草藥無法移植到十萬大山以外。」

李聿問道：「趙兄因何中毒？」

趙山河道：「當年我在十萬大山裡碰見了一頭蛟，與其殊死搏鬥，身受重傷。眼看就要死，村長死馬當活馬醫，喂我喝下了那頭蛟的血，之後我高燒三日，奇迹般的活了下來，從此便染上了蛟毒。每日傍晚，必痛入骨髓、乃至五臟六腑如同火燒。只能吃那草藥才能消除疼痛，一日不吃，就痛一日。」

李聿嘖嘖稱奇，問：「真有蛟？」

趙山河點點頭，道：「可惜你看不到了，那蛟的屍體被無數蜂擁而來的妖獸吞食殆盡，連骨頭都不放過。」

李聿還是不放棄的道：「趙兄，你這蛟毒，我一定想辦法給你解掉，待我回到京城，便請名醫來為你醫治。」

趙山河道：「我在此先謝過李兄，你我萍水相逢，卻對我如此，我真無以為報。只是京城離這裡太遠，我身上這蛟毒又不一定能治。不如我們做一個交易吧。」

李聿道：「趙兄請說。」

趙山河道：「李兄，你信你太爺爺嗎？」

李聿道：「當然相信！」

趙山河道：「好，既然你信你太爺爺的話，那這樣，你可否傳我一本練氣功法，借我百金？我許你三個承諾，只要不違背良心，我可為你做三件事，即使豁出我這條命去都可以。如何？」

李聿當即道：「沒問題！我太爺爺說你會救我一命，會助我李家東山再起。你這毒肯定能解！」

趙山河：「好，君子一言。」

李聿：「駟馬難追！」

二人擊掌為誓，定下承諾。

外人看來，簡直荒唐，萍水相逢就願付出一本珍貴武學秘籍加百金，只為換取對方三個承諾，當真是荒唐！

但李聿就這樣做了這件荒唐事。

李聿當即拿出一本書，道：「說來也巧，我在出發前，忽然有所感，想看書，便拿了這本《龍形述真》，但是在路上又不想翻看。如今想來，便是為了此刻。」

趙山河接過這本《龍形述真》，寶貝似的握在手裡摩挲。

李聿道：「冥冥之中似有天註定，這本龍形述真，可算一流功法，主練勁，輔練氣。與主流功法相悖，故而並不受重視，束之高閣，無人問津。但是其練體、煉精、練勁，乃是一絕。故而被收藏於家中藏書閣。」

「此次，贈與趙兄，也算拂去明珠所蒙之塵。」

趙山河道：「李兄之恩，在下無以為報，三個承諾，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