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噎鳴降臨

第173章:噎鳴降臨

紀錦棠不是沒有聽到蘇之淮的問題,而是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所以就顯得很遲鈍,他吞吞吐吐:「沒……沒什麼。」

「我就是覺得,見過一次鬱壘之後,覺得他不像是我們之前猜測的那樣,是個陰險小人,不僅如此,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前些日子,其實鬱壘救過我。」紀錦棠繼續說。

蘇之淮和陸鳶的臉上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而紀錦棠除了沒有告訴蘇之淮他是神荼轉世這件事情,剩下的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從扶桑樹林遇見魁隗與那個疑似是轉輪王的傢伙,到虛妄之海召喚出魄之石,再到被地藏六使者襲擊,最後冥海龍王熬深和鬱壘把自己救活,一字不差。

陸鳶簡直驚掉了下巴:「嘖嘖,紀錦棠,你這遭遇,我都可以寫個劇本去拍成電影了,絕對是大型玄幻題材的好故事。」

紀錦棠苦笑,然後解開衣服的口子,露出胸膛出一大片淤青:「傳奇是要付出代價的,上的山多終遇虎,我這次運氣好,不代表以後每一次運氣都會好,背後還有一個傷口,你要不要看?」

陸鳶一時間有些心疼了,她這個老闆頂著凡人的身子,卻干著神仙該乾的事情,著實是有些難為他了。

蘇之淮看著紀錦棠的傷痕,皺著眉說:「熬深為什麼要救你,可以說得通,可鬱壘為什麼千里迢迢,從酆都殿跑出去救你?」

紀錦棠一下子被問住了,他又不打算交代自己的身世,於是支支吾吾:「我……我……我想…….」

「錦棠,你別被他的糖衣炮彈給迷惑了,他救你,無非就是為了當時你身上的魄之石,不要輕易相信地府里的任何一個人,這是你告訴我的,結果你卻這麼信任鬱壘。」蘇之淮緊張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紀錦棠撓了撓頭,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跟這個傻東西解釋。

蘇之淮想了又想,烏黑的眉毛幾乎都皺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川字紋:「這魄之石現在又在哪裡?真的掉進了忘川河裡嗎?」

「我想大概是吧,我醒來的時候,口袋裡的魄之石已經不見了,我猜因為沒有了李須兒的那個氣泡的保護,魄之石從我的口袋裡調出來之後,又溶在了忘川河裡。」紀錦棠長嘆一口氣:「忙碌了大半天,結果原地踏步,若是魄之石溶在了忘川河裡,幾年之後,說不定又回到了虛妄之海里。」

「你確定魄之石不會被鬱壘或者是熬深給偷走了嗎?」蘇之淮簡直是軸得很,他很想找到鬱壘下作的證據,用來說服自己也好,用來說服紀錦棠也罷,總歸會讓他心裡說服些許。

紀錦棠簡直被他氣死:「我確定沒有,我醒來的時候,鬱壘還跟我說過話,他的表情,他的語氣,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你相信我好不好?這點判斷能力我還是有的。」

紀錦棠現在覺得他和蘇之淮兩人這樣十分可笑,互相在找鬱壘和轉輪王的黑點,好像這樣就能說服對方似的。

然而鬱壘和轉輪王互相鬥法,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說不定這也是在他們兩人或者是其中某一人的算計之內。

於是紀錦棠覺得還是要把事情說清楚,不能因為這點外人的事情影響了兩人之間的感情:「之淮,有些事情我本不想告訴你,可是我覺得如果這樣互相不信任,互相不站在對方角度考慮問題的話,遲早會有亂子,轉輪王和鬱壘之間怎麼拼個你死我活,我覺得不應該影響到我們兩個人。」

其實道理蘇之淮都懂,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會把轉輪王往好的方面想,一千多年來地府漫長的歲月里,轉輪王教給他的東西不少,現在才跟他說,轉輪王是故意拉攏和利用,請問他又有什麼可利用的呢?他在心裡是這樣問自己的。

陸鳶見到兩人這副死德行,臉都要氣白了,她氣鼓鼓地指著蘇之淮和紀錦棠:「你!現在去局裡上你的班!你!跟我去風水店!不要在這裡糾纏不清了,我看著就煩,鬱壘怎麼樣關你什麼是?紀錦棠,轉輪王怎麼樣又關你蘇之淮什麼事?我說句難聽的,他們倆現在就算一起死了,這個世界乃至整個幽冥,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搞清楚重點好嗎?你們現在要做的是想想法子怎麼挽救輪迴,能救則救,不能救就拉到,反正你紀錦棠也就幾十年壽命,到時候兩腿一伸,地球怎麼樣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你也看不著,至於你蘇之淮,你就更不用擔心了,你壓根就不用輪迴。」

陸鳶氣急敗壞,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紀錦棠才開口:「現在是深更半夜,咱們去風水店做什麼?捉鬼嗎?大小姐。」

陸鳶大窘,這才意識到外頭早就夜深露重,剛剛實在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她輕咳一聲:「走走走,我們走,我回家,你也回家,別吵著之淮休息。」

陸鳶將紀錦棠拉起來,徑直把他往門外趕。

臨走之前她還回頭看了一眼蘇之淮,發現蘇之淮眼含笑意地看著她。

「哎哎哎,別推推搡搡的,我自己會走!」

紀錦棠奮力掙扎,無果。

「砰」得一聲,大門緊閉,一切都安靜了下來,蘇之淮瞬間覺得空落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在地府呆了一千多年,一直都是孤孤單單的,不想自己在人間才活了一年,就已經忍受不了孤獨了。

深夜丑時三刻,他還沒睡,坐在客廳里發獃,房間的大燈都被他關了,只有昏暗的廊燈撐著房間里的黑,像是用手一捏,就能把光給掐滅似的。

忽然間,一陣極其強烈的陰風從窗戶縫裡鑽了進來,接踵而至的是濃稠的黑霧,像是地里冒出的石油似的無端在空中形成了一個人形。

蘇之淮警惕地抬眼,發現來的人竟然是轉輪王。

人未到,笑聲卻先到,這實在是很符合轉輪王一向的作風。

「許久不見,鬼帝大人是否一切安好啊?」轉輪王笑嘻嘻地從黑霧裡走了出來。

他依舊是一副壽星公的模樣,鶴髮童顏,難以想象,這張慈祥和藹的臉下,卻是一顆算計滿滿的心。

蘇之淮本能地站起身,準備給轉輪王行禮,可是他剛準備彎下身子,腦海里就浮現出紀錦棠那張臭臉,於是猶豫了片刻。

將行尾行之際,轉輪王十分識相地攔住了蘇之淮,假模假樣地對蘇之淮說:「使不得使不得,如今之淮你貴為南方鬼帝,本王怎麼能受得起你的大禮?豈不是壞了規矩?」

蘇之淮愣了幾秒,回過神來,十分客氣地對轉輪王說:「既然這樣,那大家就不必拘禮了,大人請坐。」

轉輪王好奇地四處打量著蘇之淮的家,心生一絲羨慕之情,他坐到了一張單人沙發位上,整個人像是攤在上面似的,絲毫沒有一個閻王爺該有的矜持,笑嘻嘻地說:「之淮啊,我真是羨慕你啊,你說,當個平凡的人該多好,地府裡頭可沒有這些東西,你瞧瞧你瞧瞧。」

轉輪王指了指電視機,又指了指牆上的時鐘,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老古董。

誰知蘇之淮不但沒有領他的恭維之情,反而句句帶刺:「轉輪王大人若是願意,也可以做個逍遙散仙,只不過大人心繫天下蒼生,意在九幽大地,大人的選擇,大人應該承受。」

轉輪王被蘇之淮嗆得說不出話來,想來這一千多年以來,蘇之淮在他面前,可是一直很聽話,像是個乖巧的晚輩,如今,他有一種孩子長大了,翅膀長硬了,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

轉輪王尷尬地輕咳一聲:「之淮,你說的對,這都是選擇,人做了選擇,就不要叫苦連天,就該自己受著,咱們地府的鬼仙也一樣,當然,每個生命都一樣。」

「所以大人深夜到訪,不會僅僅是想跟我討論選擇這麼個無聊的話題吧?」蘇之淮冷冷地說。

轉輪王眼珠子一轉,坐直了身子,鄭重其事地說:「之淮,我知道你剛剛去過我的轉輪殿,想必輪迴鏡一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蘇之淮笑起來:「大人你這是來向我承認,這輪迴鏡是你搞的鬼?」

「本王在你心裡是這麼不堪?」

蘇之淮一下子被他問住了,轉輪王如今在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其實他還沒有做好判斷。

見蘇之淮沒有出聲,轉輪王繼續辯解:「這輪迴鏡其實不是我打碎的,而是鬱壘。」

「鬱壘?」蘇之淮大吃一驚,「鬱壘為什麼要打碎輪迴鏡?九幽鬼祖一職,他好不容易搶到了,他為什麼要破壞這個安穩了幾千年的規矩?陰陽兩界大亂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

「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本王那日被他召見,他跟我說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話,本王實在是難以理解,於是跟他不歡而散,沒過多久,當本王回到轉輪殿的時候,發現了輪迴鏡一地的殘骸,而鬱壘就從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轉輪王聲情並茂,盡量讓蘇之淮能親身體會。

「那麼,那個假輪迴也是他製造的?」蘇之淮問。

「不,假輪迴是本王用虛空的力量製造的。」轉輪王緩緩地說。

蘇之淮輕笑:「所以轉輪王大人今日前來,正是因為我發現了假輪迴,你覺得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才來找我坦白?大人真是好安排,不知大人製造假輪迴又為了什麼呢?」

轉輪王臉色十分難看,他覺得蘇之淮早已經不是昨日的蘇之淮,眼前的這位大人,他的力量,他的身份,正在一步一步地蘇醒。

「之淮,我做假輪迴能為了什麼?假的輪迴又能給我帶了什麼?無非只是不想地府因為輪迴破碎,而引起大的亂子,可你倒好,你帶著紀錦棠大鬧我轉輪殿,把假輪迴的事情告知天下,這下子好了,整個地府人心惶惶,各路大鬼小鬼,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裡了。」轉輪王嚴厲地說。

儘管蘇之淮此刻的身份已經是南方鬼帝,可他還是仗著自己年歲長,敢這樣和蘇之淮說話。

蘇之淮不吃他這一套,反而更加冷言冷語:「轉輪王大人這是在責怪在下了?我將事實告知天下有何不妥?大人你用虛空的力量製造假的輪迴,那些不明真相的鬼魂跳入假輪迴鏡的那一刻,便是灰飛煙滅,大人你造的孽還不夠多嗎?你還想在自己的功德上再添幾筆孽呢?」

轉輪王大笑:「功德?之淮,我該說你天真呢,還是該說你愚蠢,所謂的天道,不就是掌管天庭的昊天上帝虛構出來的東西嗎?你知不知道,今時今日的地府,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地府,而輪迴也不是當初的那個輪迴。十殿審判制度,外人看來是多麼完美,可本王作為輪迴鏡的執掌者,本王還能不清楚裡面有多少骯髒卑鄙的東西?」

蘇之淮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轉輪王說的東西可能是事實。

「地府經過幾千年的演化,早已經是爛在骨子裡,不錯,本王的確像你們所想的那樣,覬覦鬼祖一職,可本王又有什麼錯呢?九幽之主本就是有能者居之,鬱壘可以,本王為什麼不可以?就算你們說鬱壘身為五方鬼帝之首,酆都大帝死了,由他繼承名正言順,可十殿閻王名義上也是和五方鬼帝平起平坐,大家分工不同罷了。秦廣王那種廢物都可以有這個想法,本王有這個想法,又有何不妥?」轉輪王越說越激動,他那蒼老的手差點把蘇之淮的沙發給撓破。

蘇之淮忽然心裡一驚:「按照大人這個說法,大人難道不應該去公平競爭嗎?你在背後使這些小把戲,也不是什麼光明磊落。」

轉輪王放聲大笑,他激動地站起身:「之淮,這鬱壘也好,秦廣王也好,甚至是魁隗也好,他們哪個又是正人君子?不都是在背後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對付怎樣的人,就該用怎樣的手段。」

蘇之淮見到轉輪王的打扮,站在自己現代化裝修的家裡,這場面一下子讓他覺得有些滑稽,就像他與地府格格不入一樣。

他沒有接轉輪王的話,反而另闢蹊徑:「按照大人的意思,這秦廣王也是你殺的?跟魁隗聯手分別在陰陽兩界屠殺陰差,想把地府的守衛軍換成你們自己的勢力的人也是你?」

到了今時今日這個地府,轉輪王也不打算偽裝,他斬釘截鐵:「不錯,是我,都是我乾的。」

蘇之淮倒是沒激動,他十分平靜,因為這些事情其實他心裡早已經猜到了,他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想相信這是事實。

「那不用說了,從恆燭手裡搶走魂之石的人,也是你!」

轉輪王轉過頭,用一種十分陰鬱的眼神看著蘇之淮:「我想,是平等王那個傢伙告訴你的吧?本王當日沒有除掉平等王,確實是本王的失策。」

蘇之淮面對這樣一個魔頭,沒有膽怯,他用更加挑釁地語氣對轉輪王說:「大人,我已經知道了真相,大人是不是也打算殺了我?」

轉輪王輕笑一聲:「我不是沒有想過殺你,可是我殺不了你,因為你的身份遠不止南方鬼帝那麼簡單,所以我改變了策略,我想對你好,讓你不捨得跟我翻臉。」

果然,一切都被陸鳶和紀錦棠猜中了,蘇之淮心如刀絞,他雙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隨時要竄出來似的。

他一方面想表現得很平靜,另一方面又很想知道,究竟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這一切的一切,真相究竟是怎樣。

接下來轉輪王的舉動,的確讓蘇之淮心臟都差點跳出胸膛。

只見轉輪王緩緩走到蘇之淮的跟前,往地上一跪,這讓蘇之淮哭笑不得。

「你這是做什麼?」蘇之淮趕緊站起身,要扶轉輪王起來。

轉輪王死賴著不起來,還給蘇之淮行叩拜大禮,轉輪王十分虔誠地想蘇之淮磕了三個響頭,蘇之淮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此刻覺得轉輪王一定是瘋了。

「噎鳴大人,請受小神一拜!」

轉輪王再次行五體投地大禮,蘇之淮當場就僵住了,噎鳴?他已經是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了,自己竟然是噎鳴?為什麼?噎鳴不是已經死了嗎?

那一瞬間,蘇之淮覺得自己陷入了無盡的思緒,各種訊息像是千絲萬縷的蜘蛛網,將他纏得死死的,他想跑卻跑不掉,想斬斷,又粘稠無力。

轉輪王發現蘇之淮沒有半點反應,像是個雕像愣在原地,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個詭異的陰笑。

他知道,他今天晚上絕對不虛此行。

轉輪王緩緩站起身,假裝自己年紀大了,腿腳不好,晃晃悠悠地在蘇之淮面前賣慘賣同情。

蘇之淮眼神恍惚,好像的確是被這個消息給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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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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