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牆頭杏花微雨

第二章 牆頭杏花微雨

周無狄進了內院,先是去了供奉宗族牌位的祖祠,拈了根香,默默站到半注香灰落在手上。

周小莜是進不了祠堂的,不只是因她幼時淘氣,險些一把火火將屋子燒了,更因她是女子,且過了童言無忌的年紀。

周無狄見到了等候多時的姨父姨母,兩人並肩站在廊下,對著站姿一絲不苟的年輕後輩,以及不時扒著側牆從院門往裡偷瞄的女兒。

姨父習慣性皺了皺眉頭,望了站沒站相的女兒一眼,後者立時站好,靦腆一笑,然後溜之大吉。

姨母望著堂侄,打趣道:「小虎真是大了,愈發有個人模人樣,若是不認識的還以為京里來官兒嘞。」

幾人走進廂房,周家現今只有一老僕,倆丫頭倆小廝,老僕端了茶來便走了。

周毅自矜長輩身份,發話問道:「如今不在禁里差使?」

年輕人嗯了一聲。

周毅皺眉,嗡聲道:「怎的弄出來了,那天闕紫府,到底是個有前景的地兒,若是逢了貴人……」

侯佳蔭瞪了丈夫一眼,婉言笑道:「禁里有什麼好的,再怎麼榮華也給人家裡當奴才,可算熬煎出來了,江南雖不及京城喧鬧,風情土水倒是養人。」

周無狄雖與姨父向來不睦,在姨母面前卻從未失過恭敬:「江南勝京城百倍,侯姨是知曉的,侄所以求了出調,便是念故園水土。」

侯佳蔭聞言微微一笑,竟是有種別樣風情,江南春雨中的朦朧溫婉,泛著些許潮氣。

周無狄呡了口茶,還是不大喜這苦茶的酸味,斟酌片刻,望向姨父道:「侄今在奉天衙門干差,旬休及沐,有多叨擾。」

周毅聞言眼神微亮,撫須點頭,笑而不言。

卻說周小莜見魏伯出來,趕忙抓著老人手臂,問道:

「屋子裡如何?我爸有無跟狄表哥打將起來?」

魏姓老僕寵溺笑笑:「小姐,老僕我才續了茶,見老爺跟那表小爺俱是臉上帶笑,談笑風生嘞。」

周小莜卻露出思索表情,心道怪了,這二人,向是麥芒針頭一般,更有母親最喜嚼舌,每回都是不歡而散的。

只是老伯面前,她輕輕一笑,道那自是極好了,狄表兄好容易回來一趟,得給他騰個住處去。

……

西京,禁里。

擔衣的老嬤嬤同看門的小奴才招呼一聲,後者便笑著開了門,並無平日里的囂張跋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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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時也在嬤嬤這裡吃過飯的。

老嬤嬤徑直去了后廂房僕人丫鬟的住處,與那張望的丫頭喊了聲:「秀芹。」

後者立刻堆著笑,收了石桌上的瓜子,應道:「嬤嬤來了。」

不待她打發新來的丫頭備茶,老嬤嬤與她一同將浣好的衣服晾在廊坊內,便要離去了,顯然同這位已得了半分貴氣的丫頭不大親近。

那丫頭也不惱,而是抿著嘴角,半晌,在老嬤嬤將出院子時,不輕不淡地點了一句:

「坊里的小子,近來還是少出得城為好,夜不點燈,便不會有蚊蠅來纏著。」

老嬤嬤一怔,先是面露剎那焦急,旋即點了點頭,並不停步。

那少女又道:「若是不怕折了骨,丟了面兒,來姐姐我這端茶倒水,總抵是個站著做事的。」

那嬤嬤回頭望了眼,少女眉眼半開,笑容輕和,不似玩笑。

嬤嬤收了擔子,又馬上挑著空籮筐走了。

而院門口正張望著的少女,忽地聽聞管事婆婆喊她,匆忙應了聲,便往內院趕去。

那管事婆婆素來是個凶臉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對面前幾個丫鬟吩咐道:「有個事兒,主子讓儘快去做,你們幾個裡伶俐點的,識過字畫的,隨我來。」

說著,她轉身走向某處。

她那最後一句,似是對秀芹講的。

微微出挑的少女,在婆婆面前鵪鶉模樣,在幾個「輩分」相差不多的丫頭面前,可就不是這般低聲下氣了。

她冷笑道:「再有下次,先掂量自己的斤兩!」

她剜了一眼幾個丫頭胸前,昂首走了。

管事婆婆自進了屋子裡,捧了張畫像出來,邊上還有些微小字,如蚊蠅散落。

秀芹看了一眼,如遭雷擊。

半晌,悶悶道:「阿婆,這後生公子誰人家的,如此清秀貴氣,怎的穿著破衣?」

管事婆婆斜了她一眼,道:「西京城東,千二百戶,小主子說了,明早兒要活人。」

「這…」

無疑是犯了難,秀眉緊蹙,雙手交疊捻動。

「尋去罷。」

管事婆婆把畫遞給她,末了道:「小主子畫的,見信如見人。」

卻沒提那旁的吩咐。

秀芹出了府,身後跟著個小廝,目光無神,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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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周府四字牌匾在她身後高懸,熠熠生輝。

與此同時,更靠里些的深宅大院。

如今璽皇帝最小的女兒,獲封同陽公主,剛搬出宮裡。離了慈父嚴母,自是百般委屈橫生心頭,又住了個空曠院子,高牆掩天日,孤光鎖明池。

少女的心情很是不好。

今天同伴侶相國家的次女遊玩,又被淋了陣小雨,被皇姐笑是炸毛雞崽兒。

她現在極其地鬱悶。

平日里稍親近些的丫鬟,現在不得不躲著他,生怕惹事上身,一切等主子稍稍消氣再說。

眼見日暮已近,那相國次女不便留宿,早就告辭離去,使得她原本孤冷的心境雪上加霜。

沒由得,她想起一事,頓時來了些興緻。

她喊來早上外出時,伺候的小丫鬟,嘴角微斜,問道:「早上破橋那人,你可認得?」

小丫鬟原就因為撐傘不及,被管家的訓得哭了一下午,這會眼圈還紅著,又被公主喊來。

她支支吾吾說不認得,眼淚又在圈兒里打轉。

橦謠不悅,但還是稍稍壓住了性子,道:「你別怕,告訴我,早上見著了破橋上那人,皇姐…姑姑家的二愣子,是不是眼神愣直,快走不動道兒了?」

小丫鬟還真特別留意了,趕快應道:「回陽公主的話,小婢還真見著了二…二」

「二愣子。」

同陽公主看她漲紅著臉,急得說不出話,好心提醒道。

只是小丫鬟犟得很,於是淚珠兒重又開始打轉。

「二郡主。」

「二郡主一見了他,立時呆了,最後是清姐她們攙著走的。」

小丫頭雖然怯,卻也小腦袋靈光,不介意誇大一下,只為討主子歡欣。

「不錯。」

同陽公主矜持地點了點下巴,見小丫頭臉上已有豆大淚珠滾落,是名副其實的「喜極而泣」,不由得好笑道:「這般喜歡哭鼻子,不如,以後你就叫淚珠兒好了。」

小丫頭抬起袖子擦擦眼淚,應道:「婢子謝過公主賜名。」

同陽公主眨眨眼,輕輕拍了拍小丫頭,正色說道:「淚珠兒,古雲無功不受祿,替我做件事去。」

小丫頭聽得耳語,沒有絲毫犯難,立刻應諾出門去了。

浣衣房的哥兒,她不識得,但見了相必是忘不了的,其實也不難尋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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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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