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牽連

第一百零八章牽連

監牢里的刑訊一直進行到深夜才算完。

當幾張血跡斑斑的供詞交到馮扶虞手上時,這個一臉病態的老頭終於長出了口氣,總算沒有辜負德王的厚望。

夜已深,馮扶虞回到自己的卧房,躺在榻上無法入眠。

這個丙字型大小細作潛伏在德王身邊兩年之久,如今終於浮出水面。有了確鑿的證據,也不會冤枉好人。

自己的使命終於完成,他如釋重負。

第二日,李裕正在洗漱,有人來報,馮扶虞求見。

對於馮扶虞,李裕是佩服的。

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刑偵專家。

從兩年前,二人打交道起,李裕對他就充滿了欽佩。

一個在基層踏實工作多年的老公安,確是對付犯罪分子的強人。

要是能來自己手下工作該多好啊!

帶著這樣的感慨,李裕讓馮扶虞在偏廳等候。

待他更衣后,兩人相見。

「馮推官,可是有結果了?」

「是的,殿下。」

馮扶虞把供詞呈上。

李裕看著血跡斑斑的文書,眉頭直皺。

至此,算是徹底確認了潛伏於自己身邊的丙字型大小細作!

這兩年,李裕因為這個細作的存在,一直寢食難安。

南陽他都覺得不再安全了。

李裕曾經懷疑過很多人。

比如魏艾。

還曾經有意疏遠過,搞得自己和魏艾離心離德。現在想想,都是這個丙字型大小給鬧的。

李裕如今放下了千斤重擔。

「那就辦理吧。」

他輕輕放下供詞,長嘆一聲。

唉~~~~

自己被史書騙了。

史書記載,朱溫命令張全義殺了張浚全家,只有張格逃出生天。

他還以為,張浚與朱溫之間是有仇怨的,不可能有瓜葛。

誰知恰恰相反。

從現在的證據來看,張浚之所以被殺,絕不像史書中記載的那樣,因為王師範給張浚寫了書信,讓他去當軍師,朱溫發現后被殺。

有可能是張浚此人要逃出朱溫的控制才被殺的。

至於李裕的出現,使歷史進程發生些許的偏差,讓張浚來到了李裕的身邊,朱溫才沒殺他,張浚才成了所謂的丙字型大小。

馮扶虞應聲稱是。

七月三十日,襄陽城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南陽公學祭酒、銀青光祿大夫張浚被從府中帶走,連同帶走的還有幾個家僕。

張府被嚴密監視。

德王府司馬、太中大夫張格被停職圈禁家中。

一時間,襄陽風起雲湧,暗流涌動。

各種小道消息橫飛。

襄陽節帥府前堂。

馮扶虞呈上了厚厚一疊供狀。

李裕一目十行的看完。

長出了一口氣,放下了供狀,看著面前的馮扶虞。

「你怎麼看?」

「殿下,張浚是丙字型大小已經確認,他殺人奪槍證據確鑿。」

馮扶虞看了眼李裕,閉嘴不言了。

這種事按律當斬,沒什麼好說的。

「唉,可惜了。」

李裕在桉卷上畫了個圈。

他說的可惜並不是張浚,而是張格。

此人有管理才能,如今要法辦他爹,在這個以孝為大的時代里,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自己還如何能用張格?

很快,襄陽和南陽貼出了告示。

「張氏附逆法辦布告:張浚貴為朝廷顯貴,深得聖人信重,委以重任,以期建功。」

「然,勾結朱逆,斷送五萬禁軍,使朝廷失去守護。」

「朝廷念其勞苦功高,免予追責。」

「張浚不念朝廷恩澤,仍暗與逆賊勾連,充任朱逆黨羽,潛伏於德王府中,

為其通風報信,殺人奪槍,以期獲得朱溫獎賞。」

「勾連官吏盜賣庫糧。」

「罪大惡極,按大唐律,是為車裂之刑。」

「然,考慮張氏為大唐士人,顧改為斬首,以全士人體面。」

「其家人徙刑,發配嶺南。」

這個消息讓很多人震驚。

尤其是南陽的老人。

周寬、高適、李懷仙這三人是最早和張氏父子打交道的。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備受德王禮遇的張家,竟然是細作。

周寬在豫章城看著手裡的抄報,心驚不已。

當初張家受寵,他還暗地裡有些吃味,如今看來,做人做事要絕對忠誠,要知足感恩。

想想周家。

自己和趙家是姻親,連帶著和德王也攀上了親戚關係。

周家掌握著南陽的軍政大權,一人之下,眾人之上。以前還曾有過得意之時,如今看來,張家就是前車之鑒。

他提筆給周家幾個關鍵人物寫信,告戒他們要戒驕戒躁,知恩圖報,對南陽要絕對忠誠。

鄂州江夏城。

高適放下抄報,沉默了很久。

他還曾經想著與張家聯姻,好在還未既成事實,否則怕是在劫難逃。

高適暗自擦拭了下冷汗,給家裡去了封書信。

「不可紈絝無形,王法如爐,能容鐵骨,盡心為主公做事,才是正途。」

饒州鄱陽城。

李懷仙閉目養神。

這份抄報上的消息讓他心寒,他再次感受到了德王的威勢。

要知道張氏父子在李裕的心目中是何等的分量?!

當初為了邀請張家,德王可是派出軍隊在魯陽關迎候的,為此,還把魯陽關攻打下來。

如今來看,這張氏心機之深,喪心病狂。

而朱溫的算計可謂老辣狠毒。

還在魯陽關聯手演出了一場大戲!

老辣啊!

自己家那不爭氣的玩意兒,還是要叮囑一番,莫惹出什麼事端來。

最是震驚的,還是襄陽的王厚協!

他與張格在一起相處時間較長。

前幾日還在一起研究難民安置的問題,張格盡心儘力廢寢忘食,誰成想他們家會是丙字型大小細作?!

王厚協回到家還冷汗淋漓。

老爹說的對啊,人不可貌相,誠不欺我!

自己還是要謹慎處事,小心為上。

八月十五日。

張格一家老小四十多口,在衙役的押送下緩緩的出了東門。

太陽高照,東門碼頭已被戒嚴。

張格低頭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老老小小哭哭啼啼,不願登船。

說起來,張格到現在還一頭霧水。

自己好好的干著司馬之職,也深得德王信重,怎麼突然之間就成了附逆?!

後來他才得知,原來是老爹勾結了朱溫,殺人盜槍、盜賣庫糧都是父親所為!

這怎麼可能?!

自己的父親,大唐的丞相,指揮千軍萬馬的指揮使,怎麼可能成為朱逆的細作?!

他曾多次要求和父親見面問個清楚,還求見德王,這兩項要求都未獲准。

他心裡是抗拒這個結果的,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或有人栽贓陷害。

不可能,不可能!

張格嘴裡一直滴咕這三個字。

「起身了,上船。」

衙役高聲呼喝。

女人和孩子在衙役的催促下上了船,他回首望著襄陽城,久久不願離去。

「走了,走了。」

衙役一左一右的架起他的胳膊往船上拖。

「不可能~~~不可能啊~~~」

張格披頭散髮,聲嘶力竭的哀嚎著,早已沒了當司馬時的英姿。

「等一下。」

突然,碼頭上有人高喝。

衙役停下拖拽的腳步。

遠處幾十匹戰馬呼嘯而來。

為首那人一扯韁繩,戰馬人立而起,咴律律一聲長嘶,震耳欲聾。

正是德王李裕。

他一身紫色蟒袍,格外的顯眼。

張格睜著淚眼,一臉的吃驚。

他掙脫衙役,翻身跪倒,邦邦的磕著頭。

李裕看著他,沒有說話。

「主公,定是搞錯了,定是搞錯了。」

李裕示意身後侍衛遞給他幾頁供詞。

上面熟悉的字跡,讓張格的一顆心勐的沉了下去。

再細看內容,他的大腦一陣陣轟鳴,幾度空白。

張格看完供詞,抬頭看著李裕,聲音顫抖的問道:

「主公,可有旁證?」

又有人遞上紙張。

張格看罷,呆若木雞。

鐵證如山啊!

父親,你湖塗啊!

在這亂世,怎能做牆頭草?!

如今不僅斷送了性命,還殃及家人!湖塗!

張格抹了把臉上的淚痕,看著李裕說道:「罪臣心服口服,謝主公不殺之恩。」

李裕默默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張格對著李裕深施大禮,爬起身向著木船踉蹌走去。

「張司馬,我等你回來。」

李裕沉聲說道。

張格聞言身子一頓,而後默默的登上了船。

李裕獃獃的望著張格的背影。

而張格卻早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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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殘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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