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活呂

第四章 活呂

「朕為董卓所立。」

「董卓大逆,以鴆酒毒殺皇兄,之後立朕,朕之得國,可謂不正。」

荀彧,楊彪二人將將坐定,卻被皇帝此話驚的險從榻上彈起,劉協卻渾不在意二人反應,繼續說道:「往者袁紹、韓馥二人慾另立襄賁侯劉虞為帝,便是以此作為理由之一。」

「然方今先皇親子,唯朕而已。」

「天下播亂,固帝室宜選宗室有德者即皇帝位以正社稷:

劉景升坐擁荊州,據地千里,帶甲十餘萬,惜其人性多疑忌,好於坐談,立意自守,無四方之志。」

「劉季玉廣有益州,民殷國富,人傑地靈,哀其暗弱,父子二世居蜀,漢中尚不能得,又何以君天下?」

「其餘人等,或有才智,不能服眾。故此番亂世,漢室存亡,在朕一身,二卿以為然否?」

荀彧思忖,之前皇帝試探,幼稚如童子,只言曹操專權,諸行無忌,今日卻有理有據,觀人有術,顯是大有成長,只是無論如何,如今許都,絕不能亂。

斟酌了一下語言,荀彧道:「陛下為孝靈皇帝親子,養於董太後身邊,承繼帝位,乃是當然,何來不正只說?」

「今日天下割據之勢雖成,但人心思漢,國士在朝。」說到這,荀彧下榻而拜道:「誠如陛下所言,漢室存亡,在陛下一身,臣惟願陛下親信國士,攏聚人心,再成光武事業。」

劉協哂笑,對於曹操的人格魅力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荀彧這等高才的世家子弟,若非心中極為認同,定不會如此時時刻刻鐵杆護曹。

若不是自己看過其人殉漢而死的結局,只怕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荀彧心向漢室。

「文若以為,何為君臣?」

不等荀彧回答,劉協繼續道:「齊景公問政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高祖在日,蕭何,張良,周勃,陳平悉數在朝,何以高祖不避矢石,親討不臣?」

「君強臣弱,是為君臣。周天子弱,有秦起於西戎;秦二世昧,有高祖發於泗水,若朕安坐殿內,任人擺布,又豈無曹孟德奮於許都?」

荀彧心中嘆息,原來仍是那個操切淺薄的天子嗎?

「如此陛下欲誅曹孟德乎?」

楊彪此言一出,荀彧更是嘆息,道:「楊公......」

楊彪擺手,道:「文若不如先聽陛下何意。」

劉協不答反問道:「楊公以為如何?」

楊彪起身欲拜為劉協所阻,「楊公年高,安坐緩言。」

「陛下,亂漢者眾,安天下者,曹操一人。」楊彪道:「今曹孟德文臣武將,多為親族,少為延攬,若其身死,亂必生矣。」

「昔者溫侯誅董卓,朝廷尚有六旬喘息,非王允偏狹,不納人言,不至李傕郭汜長驅長安夷滅其族。」

「今陛下誅曹操,且不論曹操非董卓可比,事若不諧,無非以告曹操,退則身死業消,宗族盡滅。從此陛下不能為君,曹操不能稱臣。」

「事若有成,亂在頃刻,兗州炎上,河北江東,西涼南蜀,荊徐宛洛,陛下欲往何地?」

在長安時,楊彪不惜一死護衛天子;操欲代漢,荀彧苦諫不得憂憤而死。而現在,這兩人卻在異口同聲為曹操張聲,劉協轉首向窗外看去,雲氣變換,魏文帝受禪台彷彿已經隱約可見。

「臣觀曹孟德,有滌盪天下之志,卻無代漢自立之心,陛下以恩加之,榮寵其族,令其得人臣之極,再廣封宗室,深守宮牆,以為牽制。」

「陛下青春,曹操已近知命,其諸子,彰好勇鬥狠,不喜讀書;丕才氣有餘,氣量不足,植雖然聰明,性卻不羈,無一人可比曹操,陛下盡以國士相待,待曹操百年之後,則得三良臣矣。」

劉協不置可否,轉而問道:「楊公府中執劍者幾人?」

楊彪只以為劉協仍未放棄誅殺曹操的念頭,心中嘆息不已。

雖他來時,已心懷死志,可以府中人助天子誅曹,必將牽連宗族。

儘管如此,楊彪看了一眼荀彧一眼,仍苦澀而堅定道:「可執火鼓噪者五十有一,可橫戈擐甲死戰不退者三人而已。」

劉協點頭,道:「還請楊公以諸人從朕。」

又拿出早先擬好的旨意,遞給荀彧道:「文若可將此旨發於天下。」

荀彧並不接旨,而是盯著楊彪,一字一句道:「正臣不受亂命,陛下執意如此,臣只有令羽林衛隔絕陛下與楊公了。」

劉協似笑非笑的看著荀彧,道:「文若何不先看看旨意上寫了什麼,再讀與楊公一聽?」

荀彧疑惑的打開絹帛,蒼瘦的小字映入眼帘:

「先帝大行,委朝政於進。」

「進借元舅之資,據輔政之權,內倚太后臨朝之威,外迎群英乘風之勢,鴆董后,引外兵,禍遂旋重。」

「於是董卓,害天子,焚帝都,亂宮廷,溫侯殺之,餘黨難消,長安不存,天下紛紛,社稷傾覆。」

「朕還洛陽,內憂糧草無以繼,外患亂兵之相逼,茲人曹氏,名操,字孟德,舉義兵,倡首義,平黃巾,絕亂臣,迎天子,安社稷,其功大焉,無以為賞。」

「朕有意以王號加之,然劉氏子孫,不能違高祖白馬歃血之盟,遂去此心。今加操為威武侯,封萬戶,世襲罔替,有罪不奪,與國同享。」

「以此,尚不足彰操之功,令操百年之後,隨葬朕陵,配享太廟,以喻功過伊霍。」

荀彧話音剛落,楊彪立時開口道:「陛下聖明,如此漢室安矣。」

荀彧卻難以放鬆,道:「如此陛下何以問楊公府中執劍者幾何?」

劉協道:「朕非問楊公一人,也要問文若宅內,執劍者幾人?」

荀彧更為不解,莫非皇帝以為憑藉這樣一道旨意就可以令孟德放鬆戒備?令自己答應參與其中?如果真是這樣想的,未免也太天真了。

更何況,以封賞之名,行誅戮之實,便是僥倖成功,得有兗州,此後天子威信全無,大臣宿將也難免人人自危,緊握權柄來自保,若在太平之世,還能緩緩恢復,如今大爭之世,不啻自掘墳墓。

面對荀彧的疑問,劉協道:「朕非欲以此旨殺孟德,欲以此旨活奉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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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獻帝興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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