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十二:結局

番外四十二:結局

黃河被扔下橋,龍田文遭到火燒的第五天,那是一個早上。

我坐在一輛悶熱的轎車,眼睛緊緊的盯着不遠處的便利店,剛剛無名說自己有點口渴想去買瓶水喝。

出來的時候,有三男一女圍住了無名,女人伸出手問他要身份證。

看見這個畫面,我的心情控制不住的緊張起來,我搖下車窗,側耳聽着他們的對話。

我掃了一眼那四個人,不像是警察啊,要身份證幹嘛?

我把腦袋伸出車窗,招呼無名快點,想用這種辦法幫他脫困。

那四個人看向我,然後有兩個人朝我走了過來,我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是做錯事了,於是我馬上把車窗搖了上去,然後把手槍放在手裏。

那兩個人即將走到車前的時候,兩聲沉悶的槍聲忽然響起,是無名開得,他先射殺了那個女的,然後又崩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腦袋。

短短兩分鐘之內,無名開了兩槍,殺了兩個人,他單膝跪地,瞄準了站在我車前的兩個男人。

無名單膝跪地並不是為那兩個男人求婚,他是為了方便殺人。

又是兩聲響,血迸到了車窗上,就像是西紅柿一樣,糊滿了整個車窗,無名快步跑過來,敲了敲車窗。

「上車,趕緊走,這四個人是黑石集團派來殺我們的。」

「你……」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的發動了汽車。

無名說「把車開到碼頭,我得趕緊出城,在鬧市街頭殺了四個人,我的麻煩不會小,快點我要坐最快一班的船離開這裏。」

我把油門踩到底,一路飛馳的趕到了碼頭邊上,無名收拾好手槍帶好錢包,跟我說道別,然後飛快的消失在了碼頭。

我以為他很快就會回來,可沒想到等下一次再見,已經是我人到中年的時候了。

聽着輪船的轟鳴聲,我知道無名可能是走了,也可能是沒走了。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警車的聲音已經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我大概會被叫到警察局問話,順便再關上幾天。

不管問什麼,我都只能回答,我不知道。

我又去見了黃江,是在醫院裏,他的弟弟渾身插滿了管子,那台機器嗡嗡的叫着。

情況很嚴重,家屬的探視時間也很短,不到二十分鐘我們就被醫生給攆了出來,我和黃江靠着醫院的窗枱,抽著煙,看着窗外。

我問黃江「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或者說,你想怎麼給你弟弟復仇?」

「我要殺了江家那些畜生,我會殺了他們的!」黃江的調門非常大,醫院走來走去的人過來時,都會看我們一眼,就好像我們應該去精神病醫院。

黃江很疑惑的問我說「成天跟你在一起那個面無表情男呢?」

面無表情男……嗯,這對無名是很好的形容,我幾乎沒怎麼看無名有其他的表情。

「在大街上殺了四個人,說是黑石集團派來的殺手。」

「胡扯,黑石集團怎麼會派人在大街上殺你們,他們只玩陰得,比如說放火什麼的,開什麼玩笑。」

我突然陷入了深思,等一下,我的腦袋裏飛快過了一遍。

那個管無名要身份證的女人,我好像在哪見到過……在哪來着?

我想起來了……她不是,把王婕腿打斷的那個女流氓嗎?

我好像什麼都明白了。

好像什麼都不明白。

番外四十二:雷三虎的日記

8月末,天氣陰,好像有雨要落下,市第一醫院,我和曾經的仇人黃江,坐在醫院長廊的塑料椅子上,不再吸煙,就在剛剛,我從黃江口中得知,無名其實殺得並不是黑石集團派來的殺手,他只是殺了四個想找事的流氓。

我覺得這事很荒誕,也很扯淡。

黃江問我既然無名現在已經跑了,你有沒有和我合作的打算。

我故作高深的看着黃江,說了一句「你我兄弟二人攜手並進天下豈不是任我們縱橫,聯手吧,帶人先從江文龍開始,給你弟弟報仇,也給我報仇。」

「那就動身吧。」黃江站起來,一副毅然決然的樣子。

其實,在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跟一個傻人辦事或許更合適,因為傻人的問題很少,只不過這個社會逼得傻人已經沒有生存餘地了。

所以我們能看見的都是奸人,大家一個比一個奸,一個比一個會演戲。

逢場作戲,逢場作戲,就是這麼來着。

我和黃江帶着五個人,離開了醫院,我們打算先找到江文龍,至於怎麼處置他,我和黃江有了很大的分歧,我認為應該把人控制住,想辦法瓦解江家,可黃江卻說他要把人丟到橋下。

一旦這樣,非但不會瓦解江家,反而會讓他們更加團結,任何一個單位,部門家族都是這樣的。

內鬥怎麼嚴重都行,可有外部勢力入侵的時候,他們會馬上聯手,對這股外部勢力展開攻擊。

最重要的是,把江文龍扔到大橋下邊對於江家人來說,沒有任何利益的損失。

當我苦口婆心跟黃江說這些的時候,這傢伙卻扯著臉皮跟我喊了起來,他說「你特么跟我弟弟一個樣,都是利益利益的,我為弟弟報仇,我想那麼多幹什麼,我自然是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了。」

跟傻人辦事,其實也是有副作用的,那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誰是為他好,誰又是對他不好的人。

這就……很尼瑪的扯淡。

我不能再繼續說下去了,我害怕黃江一激動再把我從大橋上丟下去,既然勸說無效,那就放着他這麼做吧。

反正扔人的是他,又不是我,我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我們把車開到了江家的ktv,我們發現ktv正在停業整頓,黃江撓撓頭說「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停業整頓呢?那怎麼辦?」

找江文龍復仇這事,進入了一個死局,因為我們已經找不到他人。

黃江抱着自己的膀子,想了想對我說「我們要不要去江文龍他家找找?」

我不發表看法,就是默默的看向車窗外,我的態度讓黃江有點憤怒,他扒拉了我的肩膀說「我說去找江文龍,你聽沒聽見啊?怎麼不說話呢?」

「黃江,你如果不聽我的計劃,那你做什麼事也就不用問我,你自己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行,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們就去江文龍他家的按摩店找他吧,他媳婦在這附近開了一家按摩店,去那肯定能找到江文龍。」

我們從ktv離開,趕到了江家按摩店,這裏並沒有停業整頓,只不過生意冷淡,沒什麼顧客。

黃江領着兩個人就沖了進去,按摩店的大門是看不見裏面的,他們進去之後,我們在外邊的人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只能聽到黃江扯著大嗓門問「江文龍呢?我特么問你江文龍在哪,不說我就整死你信不信?」

「哎呦,你幹嘛啊?」

嘩啦,我聽見黃江開始砸東西了,我把好方向盤,隨時準備開車跑。

十幾分鐘以後,黃江悠哉悠哉的走了出來,紅光滿面的樣子,他撓撓了自己的頭皮,對我說「去玫瑰花園,江文龍在那裏,媽的可算是讓我找到了,我們出發,過去抓人!」

我和黃江又馬不停蹄的往玫瑰花園的方向奔,還是老樣子,他帶人上去,我在底下等。

我坐在車裏,煩悶的吸著煙,實話實說對於黃江這麼魯莽的去抓人,我總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我的預感還是很準的,黃江他們上去不到十分鐘,我就聽見三樓的玻璃被人從裏邊給打碎了,一個人被從三樓里給丟了出來,重重的摔倒了地板上。

沒錯,那個人就是黃江。

擺在我面前的路有兩條,第一是跑,現在開車就跑,第二衝上去跟江文龍幹了。

我身後的人都是黃江的人,他們是綿羊還是獅子全靠我的領導,我是獅子他們就是獅子,我是綿羊他們就是綿羊,換句話說就是我如果讓他們給大哥報仇,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跟我上樓,反之如果我要逃,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跟我逃。

我拔出手槍,對車裏的人說「兄弟們,我們上去跟他們拼了,我們得給大哥報仇。」

說完,我也不管他們,直接從車裏跳了下去,然後拿着槍朝大樓的方向跑了過去,我用最快的速度,衝進了單元門,上了三樓。

我衝上三樓的時候,江文龍正拿着砍刀出來,我把手槍頂在江文龍的腦袋上,我說「你特么還想拿刀是嗎?看看這是什麼?這是手槍。」

江文龍說「幹什麼?這是我跟黃家人的事情,跟你沒關係,你要幹什麼?」

「是跟我沒關係,我來也不是為了黃江,我是為了之前你差點燒死我那次,我來報仇。

江文龍,到時候買個輪椅吧。」我對着他的膝蓋就開了一槍,巨大的爆破聲震得我想咳嗽,江文龍側着倒了下去,還帶到了手邊的鞋柜子。

這時,黃江的那些小兄弟也都拿着砍刀沖了上來,我用冒煙的手槍指著屋子裏的人說「砍死他們,把他們都給我剁了。」

被獅子領導綿羊也變成了獅子,他們衝進屋子裏,和江文龍的人展開了拼殺,在絕對的人數優勢下,我們勢如破竹,把屋裏人全部砍翻。

做完這些,我帶着黃江的兄弟把他送到了醫院,然後又繼續帶人開始滿城市的搜尋江文河的蹤跡。

有人告訴我說,江文河聽到他哥哥遇襲的消息以後,馬上就帶着家裏人跑路了,因為他認為,我對他們的襲擊是龍先生授權的。

所以他放棄了自己在這邊的所有生意,帶着家人跑了。

現在的情況是無名逃亡,黃家兄弟躺在病床上,一個重度昏迷,一個嘴能動身上不能動。

當黃江聽到我把江文龍給廢了的消息時,他馬上激動的人所有小兄弟都聽我的,我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

龍田文挨了一次火燒,不過他並沒有銷聲匿跡反而是對黑石集團展開了更為猛烈的報復。

從那天開始,這傢伙就像瘋了一樣,惹出了連連的血案,一開始他爸還能捂住,可是後來就捂不住了。

因為龍田文想闖進集團里射殺弗蘭克,只不過他沒能成功。

他們不會知道多年以後,弗蘭克是死在兩個年輕人的手裏的,而其中一個年輕人,現在竟然才上三年級。

因為刺殺失敗,龍田文被父親再次送去國外躲避風頭。

而因為遭遇追殺,弗蘭克也躲了起來,一時間不敢再次冒頭。

黑石集團和龍氏集團的衝突,再次陷入僵局之中了,如果我是一隻會飛的大鳥,當我盤旋在2005年的蒼龍市天空,我會看到這樣的幾組畫面。

一個年輕人坐在輪船上,警惕的看着四周,他的手塞在一個黑包里,因為那個包里裝着的是一把手槍,如果給這個人起一個名字,我願意叫他無名。

他最終還是坐在了離開蒼龍市的輪船,只不過時間比我們相約的時間晚了很多。

他走之後,有時間還會給我寫信,不過我自始至終也沒告訴他,他殺得那四個人不過是流氓,並不是什麼集團的職業殺手。

不說,是怕他的自尊心受到傷害,這也是個永遠的秘密了。

第二組畫面,雷瀾從病房裏走出來微笑的看着來探望他的龍先生,我猜想他應該很得意,因為對於兒子的死,龍先生一點也沒有懷疑他。

三叔的心情就像春風吹拂過一樣,因為就在剛剛龍先生,讓他成為了集團的副經理。

如果我是三叔,估計我也會笑得直不起腰來了,一想到懸崖下邊的龍田武,我就更想笑了。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說得不就是龍先生嗎?

現在的時間是2005年八月末,即將到九月。

九月是個分別的季節,也是夏季結束的季節。

九月一日,蒼龍市的市場迎來了巨大改革,不過這個改革對於老百姓來說,並沒什麼特別大的影響。

窮人依舊是窮人,他們依舊吃不飽飯,依舊穿不暖。

只是,街邊那些路邊攤,再也看不見了,後來大家才知道,原來改的就是他們。

同樣是這天,江文龍的醫生告訴他,從今往後他可能都需要一根拐杖了,要不然他就沒辦法再正常行走了。

他的腿被一個叫雷三虎的年輕人給廢掉了,而他的手則是被侄子廢的,從這件事以後,他好像去了國外。

去國外之後的很多天,他也死了,是一個叫陳米的人給殺的,很荒誕的是,他的死,其實是誤殺。

江文龍的離去,讓這座城市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人們再也看不到那個名為春天的ktv,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嶄新的超市。

從ktv到超市,這代表新的勢力開始崛起了,同時這也代表着江家成為了歷史。

在歷史滾滾的洪流面前,龍氏集團都不算什麼,更何況一個小小的江家。

江家消失了,但是生活還在繼續,江家下去,黃家上來,馬家也上來了。

他們兩家成了蒼龍市市區,屈指可數的大流氓。

新的版圖已經建立了。

但黑石集團和龍氏集團的纏鬥還在繼續。

遠遠不會停止。

直到很多年以後,黑石集團的負責人弗蘭克被殺,龍先生被雷三虎手刃,這一切才算結束。

也是暫時的結束。

編年史:獻給蒼龍市的情書。

2006年年初,雷三虎靠着的第一桶金開了一個ktv,成了這個這座城市最年輕的ktv老闆,有人說他是靠着舔龍先生才上來的,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雷三虎已經有錢了。

2006年末,龍氏集團的股票忽然出現波動,讓所有買了龍氏集團股票的股民都為之心驚。

那天,有人拍到龍先生密見了雷三虎,但兩個人具體說了什麼,沒人知道,人們只知道,這次談話過後,那個無名小卒雷三虎,開始一點點的崛起了,ktv到公司,再到集團。

他的稱呼也從雷三虎,變成了虎哥,再變成雷總,三虎集團也成了這座城市的標誌性建築。

從那天之後,蒼龍市就很少再見龍先生了,有人說他和黑石集團達成了合作協議,去了國外。

2008年年中,還有不到兩個月時間奧運會馬上就要開了,那天也是雷三虎和花玉琳結婚的日子,婚禮上的人很多,大家喜氣洋洋。

小廣那天就坐在靠在舞台的位置,那個時候他已經上五年級了。

08年的年末,蒼龍市發生了很嚴重的暴風雪災害,大家都躲在屋子裏,沒人敢出門了。

10年的年末,雷三虎接手了玫瑰家園物業公司,在裏邊當一個小小的品質部主任,那是他第一次想過平靜生活,放棄所有的江湖恩怨和妻子去過平靜生活。

同樣也是那一天,唐春的兒子,唐瘋子搬進玫瑰家園。

2012年,是讓人恐懼的一年,因為一部電影,大家心驚膽戰了一年。

大家挨過12年,到了18年。

18年,坐在品質部辦公室的雷三虎,第一次見到了來他這裏報道的陳年。

自此,平靜的生活不在。

自此,小廣已經成年。

兩個男孩和一個男人,站在品質部的辦公室,看着窗外,大家的臉上都寫着心事重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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