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九:三叔的前塵往事

番外三十九:三叔的前塵往事

八月十六日的晚上,往山上走得我又喝了兩罐很甜的焦糖味汽水,因為是空腹喝的,所以這導致我的胃現在很不舒服。

我不是無名,也不是雷三虎,我是雷三虎他三叔。

我很喜歡喝汽水,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喝這種東西,只是少量飲酒,但是不多。

煙我抽得很兇,曾經有一天創下了一天兩盒的超記錄。

我媳婦說我,遲早有一天得把自己給抽死。

扯淡,純屬扯淡,這年頭哪有人因為抽煙把自己給抽死的,胡說八道。

我和龍田武從山下,一點點往上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我們發現那裏有一個涼亭,他決定坐在那歇息一會,我們並排坐在一起,為了緩解無聊,我們開始聊天。

龍田武問我「跟我爸多長時間了?」

這是個不錯的問題,因為我也已經忘記到底跟龍先生混了多長時間了,我只記得這麼多年,大家已經忘記我真名叫什麼了。

不管是親侄子,還是社會上的那些假侄子他們都叫我三叔,然後歲數比我大的會叫我三弟。

我和三這個數字彷彿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三也是我的吉利數字。

我沒有和龍田武過多的停留,我們繼續上山,因為我告訴龍田武,是他父親讓我帶他上山的。

我們到了山頂,山上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龍田武狐疑的看着我,在那麼一瞬間,他很有可能已經察覺到我的真實想法了。

我面無表情的從懷裏拔出手槍,裝好消音器,指著龍田武的腦袋說「看來,你已經把我忘了。」

「我想起來了,剛想起來的,都醒雷,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唉」

「到時候好好想吧。」三叔扣動扳機了,嗖得一聲,龍田武的膝蓋中槍,他痛苦的往後退了幾步。

然後,跌落懸崖。

番外三十九:三叔的前塵往事

家裏姐弟一共四個,我排第三,小時候人們就都叫我老三。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爹我媽就很喜歡打架,為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然後大打出手,我爸揪着我媽的腦袋往牆上撞,直到那面白牆上留下一個血印,他才停手。

看着血印,你彷彿能清楚的看到我媽的五官構造與分佈。

每當父親動手的時候,我都會像個懦夫一樣藏咋被窩裏,避免他的怒火燒到我的身上。

可我姐不一樣,她就像是個戰士一樣,只要遇到我爸跟我媽動粗,她就會跳出來阻攔,然後……她也會跟着一起挨打,最嚴重的一次,我爸拿着家裏最大號的凳子,差一點就把我姐的腰給砸斷了。

關鍵時刻,我媽用胳膊擋了一下。

那天晚上,我和我姐抱在一起哭了,我承認一個大男人哭得梨花帶雨,這真的是很沒有出息的行為,但我就是這麼做了。

以至於很長時間,有人問我哭沒哭過的時候,我都有想把問這問題的人幹掉的衝動。

很奇怪的是,父親對我和姐姐暴虐,卻對油嘴滑舌的大哥百依百順,很有可能是因為大哥已經有了工作,並且每月都會給他五百塊生活費,他不想得罪這個給自己花錢的人。

那個時候,我就發誓,我雷老三一定要成為有錢人,我要人我爸拜倒在我面前,然後我冷冷的叫他給我滾。

然後帶着我姐姐和四弟弟,還有我媽離開這個該死的家。

對了,其實我有名字的,我叫雷瀾。

但大家已經叫慣了雷老三,真名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在我成年的第三個月,我姐姐離開了家,是永久離開那種,去外邊打拚了,她攥著粉嫩的拳頭對我和媽說,她一定會讓我們成為這個世界上最牛叉的人,她要做到最高。

生活是需要希望的,我和我媽天天就幻想着有一天她真的能混出一番天地,真的能來接我們。

不過,我們並沒有等來飛黃騰達的姐姐,反而是等來了惹禍的大哥。

大哥管不住自己的槍,走火了,讓一個姑娘懷孕了更扯淡的是在這個姑娘懷孕期間,大哥還出軌了結果被抓包了,很不幸的是,這個姑娘的大哥是混社會的,他給了大哥兩個選擇,第一斷一條胳膊,這事就完事了。

第二,拿十萬給她妹妹當精神損失費還有青春損失費,然後大哥為了保住自己的胳膊,很爽快的就答應了選擇第二,然後他就帶着那群社會人,蹬上家門了。

2000年剛出頭……十萬塊錢,這對我們來說比登天還難。

那群社會人把我家的東西砸了個稀爛,臨走時還不忘放下狠話,三天之後如果十萬塊錢沒有,那就廢我大哥的胳膊。

他們是摔門走得,巨大的摔門聲震得我和媽耳朵嗡嗡作響,我感覺自己的耳朵有點聽不清了。

大哥進屋和爸商量了一會,然後大哥叫我進屋。

我知道,叫我進屋,不會有什麼好事在等着我,我甚至能猜到我爸到底想跟我說什麼,他想讓我做什麼。

進屋之後,他讓我先坐下,一改往日的暴躁,變得苦口婆心起來。

我爸說「一奶同胞,這件事就得靠你了,你四弟歲數太小,家裏現在就你一個壯勞力。

這樣吧,明天開始你也別上學了,爸給你介紹地方,去打工吧,想辦法替你哥把這十萬塊錢給人家。」

「爸,人家說三天還上十萬塊,啥工作能三天之內把十萬塊攢上呢?」

我爸沒說話,通過他的表情,就那麼一瞬間,我什麼都明白了,他不是讓我去工作的,他想把我賣了。

賣到附近的大山裏,村子裏,像我這麼大的小子非常值錢,我的後半生可能是暗無天日的工廠,或者煤窯里的工人,亦或是磚窯里的苦工。

我的結局不會好,我只會湮滅在那裏,化為一具白骨。

即便知道我的結局,我爸還是這麼做了,他真的為我聯繫了買家,現在只要我答應,明天我就能被接走。

我承認,如果不是因為自幼對我父親的恐懼,我真的很想衝上去,抓着他的腦袋狠狠去撞那面白牆。

我很倔強的把腦袋別到了一邊,然後說「我特么不去!」

「你說什麼?」

「我不去!」

那一天,我遭到了父親極為慘烈的毒打,我什麼都能忘,但是那天他對我幹了什麼,我不會忘,他拿着皮帶在我身上和腦袋抽了一下又一下,大哥只是坐在床上看着,沒有管,更沒有攔,而我只能抱着自己的腦袋,四處逃竄,那一刻的我覺得,自己活得真不像一個人,甚至不如一條好狗。

打累了,父親又回屋喝酒,喝完酒繼續呼呼大睡,母親抱着我,哭着讓我趁著晚上從這個家跑出去。

我沒聽,如果我再跑了,家裏只留下母親和弟弟,我怕我爹會打死他們。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父親被判刑了,無期徒刑,一想到他再也放不出來了,我就笑醒了。

醒了之後,才失望的發現,這原來只是一場夢。

我坐在窗邊,看着月光灑進我的屋子。

我悄悄的站起來,突發奇想,想去父親那屋聽聽,他和大哥在說什麼。

我惦着腳尖,走到門口,把耳朵輕輕的貼在了房門上。

隱約中,我好像聽見父親說「乾脆,把他麻翻了算了,我聽說腎那玩意挺值錢的,實在不行就聯繫醫院,把那玩意給他摘了,反正少一個也沒什麼事的。」

聽到這些話的我並沒有覺得很憤怒,只是在那一瞬間,我忽然感覺自己的背部被冷汗浸濕了。

我開始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他是怎麼能用那麼平靜的語氣說出要摘掉我器官的話。

最關鍵的是,大哥並沒有阻攔父親,而是默認了……我現在的感情已經不單單是憤怒了,我是心寒,我對父親還有大哥已經失望透頂了。

我真的希望自己剛才那個夢能變成現實,父親真的會因為這件事而被判以無期徒刑,這輩子再也放不出來。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房間,然後坐在床上發獃,現在的我毫無睡意,我得想個辦法反擊,我得趕在他們對我下手之前,幹掉他們。

不過自小接受的教育又再對我說,那是你的親生父親,你這是大逆不道。

親生父親,那又怎樣,李世民當初殺了多少叔侄,不用我說。

有這樣的父親,這才是我最大的大逆不道,今天他能為了十萬塊錢對親生兒子下手,明天就很有可能為了另外的十萬塊對我媽下手。

不行,一想到這,我就感覺自己渾身發抖,因為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絕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現在擺在我面前的路有兩條,要麼聽母親的,這就跑,遠遠的離開這個家,去社會上,要麼……

我下了決心,不跑。

我要戰鬥到底。

於是我就坐在那等,直到大哥和父親的呼嚕聲震天響起。

我推開父親屋子的門,一眼就叨中了大哥放在椅子上的黑皮包,我屏住呼吸用食指和拇指把皮包里的手機捏著拿了出來。

猛一回頭,呼嚕聲竟然停止了,父親翻了個身,臉朝天花板,我感覺黑暗之中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看我,我和父親保持對視。

然後,我慢慢的拿着大哥的手機走出了房間,關上門回到自己房間,我才敢大口呼吸。

那個時候的手機,根本不像現在,有什麼密碼,我很輕鬆的就打開了手機,打開通訊錄,翻找著一個名字。

通過通訊錄和手機短訊的號碼比對,我找到了了大哥女人(或者說曾經那個女人的電話號碼。)

我關上房門,把電話掛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秒鐘,然後接了。

「錢攢夠了?」這是接通電話之後,那個叫甜甜的女人說得第一句話。

「嗯,帶人來取吧,我爸打算把房子抵押給你們。」說完,我啪得就把電話掛了,然後刪掉通話記錄,又回到父親的屋,把手機塞了進了皮包。

我回到房間,仰躺在床,等待着甜甜帶着她哥的到來,我看着天花板上的那個燈,感覺自己的腦袋很暈很暈,我困了,但是我不能睡。

我知道,過不了一會這個屋裏,就會變得腥風血雨起來,想了想我掙扎著爬起來。

過了十分鐘,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我快速走出屋子,把大門給人開了。

白天來家裏打砸的那群混混,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我認得那個領頭人,他們都叫他孫哥。

他走進來,張了我一眼,他問我「你家大人呢?」

我指了指身後的屋,然後孫豐帶着自己的手下,推門走了進去。

接下來,他們聊了什麼,說了什麼,我是不得而知,不過我很清楚過不了多長時間,父親和大哥就會反應過來,這一切是我搗的鬼。

我知道,房子是父親的底線,在這個底線面前他是絕對不會讓步,可他又拿不出來十萬塊錢,這樣我爸和孫豐直接就有了利益衝突的點。

孫豐想要房子,但是我爸不想給。

這樣,他們就有打起來的理由了。

我想讓孫豐跟我爸打起來,人腦袋打成狗腦袋都那種,我坐在自己的屋裏激動的不行。

我打開身後的窗戶,穿好衣褲和鞋,避免一會我爸來抓我的時候,我無路可退,對了我家是二樓,我可以肆意跳窗逃跑。

我隱約的已經聽到那個孫豐在喊,你特么的耍我是吧?

大半夜的讓我過來,又告訴我不給房子,我告訴你,今天你要麼把房產證拿出來給我,要麼我現在就廢了你兒子的胳膊。

「我沒……我沒給你打電話啊?」

「我不管你打沒打,現在我改主意了,我不要錢了,我就要你家的房子,你給還是不給!」

「不給!」我能聽出來,這是父親的聲音,他的聲音很有辨識度。

「不給是吧?那你就去死吧!」

屋子裏響起了噼里啪啦的聲音,我知道父親他們一定是挨揍了,家裏大屋的窗戶應該是被孫豐他們砸碎了。

我慌亂的抓起挎包,然後順着窗戶就跳了下去,我一路瘋跑,感覺自己的肺快要炸開了。

我的肺就像火灼燒一樣,我感覺自己的肺快熟了,跑到了公園,我扶著電線杆子大口呼吸。

有警車鳴著警笛朝我家的方向開了過去,呼嘯的聲音在不斷刺激着我的耳膜。

我就坐在公園長椅里,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走,我還是不放心,於是我決定回家看看。

我家樓下已經被人圍得人山人海,兩個蓋着白布的人被從家裏給抬了出來,我看到孫豐他們被銬著,押進了警車。

旁邊的大爺說「打得太慘了,爺倆當時就沒氣了。」

爺倆?我側着耳朵去聽大爺說的話,大爺的同伴說「好像是一斧頭劈腦袋上了,人當時就沒氣了。」

我又看到了母親,他被幾個警察攙扶著上了警車。

這個時候,我什麼都該明白了,父親和大哥……應該都被孫豐的人給打死了,我可以很肯定,他們兩個死了。

站在人群中,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什麼心情,實話實說我想哭,因為死得人是我父親。

可是,我又不想哭……因為在他死之前,他不是還想摘掉我的腰子嗎。

抬頭的瞬間,我彷彿看到了陽光,藍天還有白雲,那陽光很刺眼,照得我睜不開眼睛。

奇怪,明明是深夜,怎麼會有陽光呢?

那不是陽光,那應該是警車燈的光芒,是救護車的燈光。

我擦了擦自己的眼淚,認清了這個事實,那就是從今往後我沒有父親了,更沒有大哥了。

這對我來說,似乎是一件好事。

只是,誰都不知道,如果沒有我打出去的那通電話,我父親,還有我的大哥或許就不會死。

他們兩個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之中。

家裏只剩下我,弟弟,還有母親。

我們的生活變得開始有陽光了一些,只不過姐姐依舊沒有消息,接下來的幾年是平靜的幾年。

我的生活就像是死水一般平靜,上學打工,然後勤工儉學。

我的姐姐是在幾年後的一個春節回來的,那時的她……已經變得跟我們不一樣了,她很有錢,開着高檔的跑車,還學會了吸煙吸得是高檔的香煙,她給我們買了好多好多東西。

媽媽拉着姐姐聊著很久很久的天,問她這麼多年去哪裏了,都做了什麼。

我聽不懂姐姐再做什麼生意,我只能聽懂姐姐說她要把生意做回自己的家鄉,這樣平時就能有更多的時間來看我們。

對於這個消息,我和母親都是極其興奮的,她還告訴我們,說她已經結婚了,孩子都很大了,到時候會把孩子帶來給我們看看。

我和母親對視一眼,心裏都是五味雜陳的,我猜想母親現在想的應該是,自己作為一個母親,女兒結婚時壓根都沒有叫她去參加。

母親現在的心情肯定是難受的。

只是,我們不知道的是,姐姐之所以會這麼着急結婚……是因為她已經預感到,自己就快遭遇不測了。

只是,我們還不知道。

當時的我還奇怪,為什麼姐姐這麼有錢了,又能回到我們身邊,可我卻從她的眼神里看不到一絲光芒。

有的,只是悲傷。

現在,我懂了。

可是,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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