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妾設連環(全)

第二十二章 妾設連環(全)

與司徒王允分開之後,桓飛心神有些恍惚,假若歷史上的連環計被自己破壞將會什麼樣的局面?

苦笑一下,自己還操這份心做什麼?自己十之有九不能回去,在這個時空可以說是舉目無親,一死到沒準是更好的結局。

正亂想間,就覺肩頭一沉,一隻手掌搭上左肩,回頭看去,卻是黃敘。

自田豐、趙雲趕回宜陽之後,黃敘便留了下來,負責監視匈奴人。

黃敘為人沉靜,不喜多言。自打留在宜陽軍中后,處事多低調,以至於桓飛軍中都知道有一名神箭手,卻大都不識其廬山真面目。

黃敘收回搭在桓飛肩上的右手,微笑道:「傷口不礙事吧,我聽說你遇襲,急急就趕過來了,看到你沒事就好了,可惜了戰死的那些弟兄。」

桓飛嘆了口氣道:「如今我們還有弟兄?」

「連我在內,尚有三十六人!」黃敘道,

桓飛閉上了眼睛,入關才多久,雲龍衛就已經折損了十餘人。「明日,我們將離開長安,董卓令我率軍五千討伐郿塢逃散的兩千民眾。」

黃敘眉頭微皺:「桓將軍,這差使不是太容易了么?」

桓飛搖搖頭:「這些民眾攻破美陽城,現在有不弱的武裝,況且尚有西涼的一支精騎在左近出沒,此戰沒有那麼容易。」

黃敘冷哼一聲道:「馬騰的西涼騎兵,嘿,真想好好會他一會。」

桓飛料不到黃敘還如此的好戰。笑道:「明日之事明日再議吧。這些民眾似乎目前行動不快,而我等坐水師艦船,雖然是逆渭水而上,但應該能在扶風郡內截住他們,唉,畢竟都是些百姓,能放過則放過吧,目標還是放在那些騎兵上。」

黃敘不以為意道:「桓將軍差矣,戰場上只有敵人,沒有百姓!」

桓飛嘆道:「到時再說吧!如果真的兩軍對壘,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唉。是我心太軟了。要在這個世道活下去,真是難啊。」抬頭看去,只見廣場上那些士子喧嘩,放懷暢飲的場面,不由搖頭道:「看他們多高興啊,這些士族子弟中有多少知道郿塢民眾所受的苦難。」

黃敘搖頭道:「桓將軍又錯了,不能怪他們如此興奮,今夜之後,他們就可以獲准返鄉了。屈指算來,這些士子有些已經來長安一個月多了,終日生活在虎狼之側,日子可以想象有多難熬,不過能獲准返家的士子都是付了卻官錢的。」

「卻官錢?」桓飛愣住了?只聽說過有買官錢,還有卻官錢?

黃敘點頭道:「卻官錢,這批士子被徵召入長安,本來是要被征入朝為官,當然絕大多數是補為郎官。」

桓飛知道郎官,孫堅曾和他談過兵制。郎官又稱郎衛,屬於京兵的一支。其實就是皇帝的御林軍,負責皇宮中各殿內的護衛、陪同皇帝出巡,不過編製從來不固定;郎官們的最高長官從前就是郎中令,一直到漢武帝時才更名為光祿勛。

郎官按級別分為議郎、中郎、侍郎、郎中、外郎,漢武帝時增設建章營騎,期門軍。建章騎后改名羽林騎、期門軍后改名為虎賁軍、此外還收養的戰死將士遺孤組成羽林孤兒作為日後補充。

由於郎官通常選自西北諸郡孔武有力的良家子弟和功臣、勛貴之後,所以待遇特別優厚、裝備尤其精良、由於近侍在皇帝身邊,所以相對提拔的也非常快,其中不乏出現新的軍政勛貴,所以郎官對皇帝可以說是無限忠誠,說是屬於死士也不為過。漢名將李廣就是郎官出身。

就聽黃敘冷冷道:「眼下這個亂局,家中殷富或者明哲保身的士子如何肯出缺當郎官。而且有謠言說此次郎官將直接划入前線作戰,等於是九死一生,所以有幾個稍有家底的士子走了門路,在李儒處花消了不少財物,終於得免徵召。消息傳出,其餘士子紛紛效仿,各出五千錢至萬錢不等,李儒的府門幾乎被踏破。但饒是這樣,尚有百餘家道中落的士子因無錢卻官,所以被征為郎官。」

桓飛眉頭大皺,李儒如此明目張胆的斂財,肯定是得到董卓的首肯。近千士子,各出錢五千至一萬,這筆數目也不小了。諾大的一個漢家朝廷,竟然可出錢買官,連卻官也要出錢。哪裡還有一個王朝的樣子。

「我們走吧!」桓飛心中煩亂,耳邊的絲竹之聲也變的刺耳無比。

「這不是李將軍嘛!」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桓飛回頭一看,竟然是被蔡邕推崇為當今天下法家的第一人的衛覬,他的身邊還站著五大三粗的衛固,瘦弱纖細的衛仲道。在這三人之後,還站著僅有一面之識,那個名叫張既的青年人。

「這不是李將軍嘛!」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桓飛回頭一看,竟然是被蔡邕推崇為當今天下法家的第一人的衛覬,他的身邊還站著五大三粗的衛固,瘦弱纖細的衛仲道。在這三人之後,還站著僅有一面之識,那個名叫張既的青年人。

為首的衛覬訝道:「今日良宵,李將軍怎不來與我等一同飲宴?」

桓飛皺眉道:「今日這未央夜宴雖然精彩,在下慣於早睡,況且明日在下尚有軍務要辦,故得先行告退!」

就聽衛固道:「李將軍說哪裡話,今次我等入長安,能認識將軍這樣直性之人,實是幸甚,今日定要與你痛飲一番。」

連一向寡言的衛仲道也在旁邊勸道:「今日是仲道等在長安的最後一晚,仲道也想乘此良時,向李將軍多多請教,那日,那日將軍的援手之恩,仲道尚未曾得報,嘿,將軍那首《鳳求凰》新辭,實在是讓仲道欽佩不已。」

桓飛急忙擺手道:「什麼援手之恩,衛兄太客氣了。噫,最後一晚,難不成,你們都要走了?」

衛固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是,又不全是,覬兄和仲道賢弟明日就要返鄉,德容兄,家在馮翊高陵,也就在長安左近,所以可能尚要逗留幾日,至於在下,在下已經加入羽林郎。」

桓飛訝然道:「衛固兄被征為羽林郎了么?」

衛固咧嘴一笑,傲然道:「非也,某是自願加入羽林郎的,在下只是一介武夫,只指望一刀一槍在邊關上殺出個功名來,況且如今天下未靖,正是大丈夫建功立業之時。」

桓飛看著豪氣斗升的衛固,這個時代好戰份子還真是多啊。嘴上卻道:「衛固兄有志,真是男兒本色。」

「你們兩個是該多親近親近!」說話間,就見蔡邕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衛固將軍擔任郎中,明日將率領六百郎衛加入李將軍的討伐軍。」

「蔡大人!」眾人見到蔡邕,急忙打招呼。蔡邕點點頭,轉頭對一旁寡言沉默的張既道:「德容,你是不是在高陵有擔任官職?」

張既點頭,恭敬的回道:「晚輩眼下擔任馮翊郡決曹一職。」

蔡邕點頭道:「決曹啊,真是委屈德容的大才了,既如此,你也不用回高陵了,我方才已和太師說妥,升調你為宜陽主簿,協助李將軍打理宜陽政務。」

桓飛眉頭一皺,這個張既顯然是蔡邕的門生子弟,自己才當上宜陽太守,也就是剛得到對宜陽的實質統治的承認,蔡邕就這麼快就派親信到自己的身邊。

張既面容不變,壓根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淡然應道:「晚輩遵令。」

蔡邕道:「你也不用一時半會就動身去宜陽,先隨李將軍出征扶風郡,隨軍負責打理將士軍需糧秣。」

就這點,桓飛還是挺感謝蔡邕的,剛才他還在苦思出征后的軍需糧秣的補給問題,看張既一派飽學書生的味道,倒有點軍需官的樣子,相信以蔡邕的見識應該不會推薦錯人。

說晚這些,蔡邕舒展了下身子,嘆道:「老了,歲月不饒人那,夜了,老夫要回府了,仲道,伯儒你二人就隨老夫一起走吧,,明日你等要返鄉,不如等下就在馬車上老夫給你二人把昨天最後那未講的一節音律講了罷。李樂、衛固、德容,汝三人明日亦要隨軍起程,今日也就早些歸去休息吧,莫要耽誤出征。」

「夜了,都散了吧。」蔡邕揮揮袖,就聽見遠處車輪壓地的聲音傳了過來。

桓飛由於方才受傷失血,所以蔡邕很貼心的事先就安排了一具車駕給他。堅決推辭了黃敘的攙扶,桓飛鑽進了馬車。

待其坐定,桓飛不由一愣,車廂的一個角落裡蜷縮著一個女孩,正是獻帝的使女,那個名叫小玉的宮女。

就見她已經洗凈了面容,雖然瘦弱不堪,但掩不去清麗的容顏,雖然沒有貂蟬那般絕世艷麗,蔡文姬那般脫俗的幽蘭氣質,年齡只有十三、四歲,但已是能看出將來定會是個十足美女。

此刻她正蜷縮在車廂一角,沉沉的睡著了,微微起伏的肩膀和眼角殘留的淚痕可以看出她在劇烈的情緒起伏之後勞累的睡去。

桓飛嘆口氣,將她帶離劉協身邊,究竟是幸或不幸呢?不過她能在自己這裡找到暫時的安全,明日他會安排雲龍衛將她送到宜陽。至少,她能安全的活下去,在董卓身邊,時刻都會有死亡的威脅,不要說她只是個小宮女,就算是貴如司空的張溫,也不是說殺就殺了。

看著她梨花帶雨的睡姿,桓飛解下身上的黑色大氅,輕輕的給她蓋上,已是深秋,夜已涼。

但就是這輕微的一個動作,讓那個小宮女悠的一下驚醒了。她動作敏捷如一頭受驚的小鹿,緊緊的按住自己的衣服,瞪視著桓飛,眼神中充滿了不安和警惕。

桓飛坐到離她最遠的一個角落,微微一笑道:「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天涼了,你這樣睡著會得病的,拿著那個蓋著吧。」

轉過頭對窗外騎馬跟隨警衛的黃敘道:「明日安排兩個受傷的弟兄帶她先回宜陽,讓田先生安排一戶好人家照顧她。」

得到黃敘的答應后,桓飛感覺一陣疲累湧上心頭,不理小宮女詫異的眼神,就這樣在車廂的角落裡沉沉睡去。

寂靜的環境讓桓飛略有昏沉的大腦的清醒了點。慢慢起身下榻,卻不料竟牽扯到了傷口,不由讓他痛的呲了呲牙。

「嗚!」桓飛慢慢解下纏在傷口之上的布條,只見不大的傷口上,除了四周仍有紅腫之外,已經結痂收口。自打他到了三國時代,不知為何,他的傷口恢復能力變的非常突出,幾次戰場受傷,都能在數天之內結痂收口,這讓軍中大夫十分的驚訝。

桓飛不慣親兵服侍,所以每次清晨洗梳穿戴都是自己料理,慢慢穿上擱在床頭的短衣,套上靴子,站起身,卻發現受傷的手無法幫助他穿上甲胄,皺了皺眉頭,桓飛無奈求援道:「來人!」

門聲一響,走進來的卻不是往日的親兵,而是那個叫小玉的宮女。挽著宮髻,穿著青衣。桓飛倒愣了一愣,現在是白天,看的比昨天晚上更是真切,這個女孩清秀中竟然帶著一絲英氣。不過她的下巴尖尖的,容色也更是憔悴,面黃肌瘦,許是一直吃不飽的關係。

「怎麼是你?」桓飛問道。「趙猛呢?」趙猛是他的親兵頭領,職級是隊長。

「小女子來為將軍換藥!」她輕聲道:「趙隊長去做出征準備了。」

桓飛搖頭道:「不必了,小傷不礙事了,唔!你來也好,過來幫我把甲胄繫上吧。」

女孩舉蓮步來到桓飛身後,默默的為桓飛綁上甲胄的皮繩結。

桓飛感覺到那女孩手在顫抖,奇道:「你在害怕么?」

「啊!」女孩手上更是一抖,桓飛淡淡笑道:「我不會殺你的,別害怕,哦,對了,昨天聽陛下叫你小玉,是你的名字么?」

「我,,我叫紋玉,那是陛下叫的。」見桓飛言語和善,女孩似乎慢慢不再害怕,輕輕的道。

「哦,那已經就叫你紋玉吧,叫小玉這個名字好象在叫喚小貓似的!」桓飛整了整衣甲,笑道:「恩,扎的正好,不松也不緊。」抄起掛在窗頭的連鞘戰刀懸在腰間。

女孩為桓飛紮好甲胄,垂手退站在一邊。桓飛揉揉肚子道:「昨天是我疏忽了,黃將軍昨夜是怎麼安頓你?睡的還好么?」

「回將軍,昨天那位將軍為紋玉安排住在將軍的後院的那間小屋中。睡的也很好。」紋玉輕聲道。

「不用如此客氣,」桓飛見她依舊是付受驚小鳥的樣子不由有些同情道:「昨天可能沒睡好吧,不過今天我軍就要開拔,你是哪裡人氏,家中還有人么?我可以安排人把你送回家。」

「紋玉本就是洛陽人氏,但父母俱已雙亡,家中也沒什麼人了。」說到這裡,女孩眼眸紅了起來。

桓飛見女孩傷心,倒也有點不忍,十常侍之亂之後,司隸遭受的破壞最大,到董卓軍撤離洛陽,洛陽更是十室九空,女孩的父母恐怕也是死於此亂。遂點頭道:「不要傷心,既然如此,就和我軍受傷的將士前往宜陽吧,那裡有田軍師在,他會給你好好安頓。你看如何?我軍現在要西進,無暇照顧你,宜陽現在沒有戰亂,百姓能吃上飯,算是難得樂土了吧,你看如何?」

紋玉點點頭道:「紋玉全憑將軍做主。」

桓飛點頭道:「我尚有軍情要理,你好生在此休息,傍晚就隨我軍的受傷將士出發去宜陽。」說完,舉步出了屋門。

室外白晃晃的陽光讓桓飛頓時有點睜不開眼,「備馬!去司徒府。」

司徒王允看見桓飛,態度很是不客氣,只是讓許定帶著桓飛前往後院。路上許定頗為感慨道:「方才聽說,水師已經將至,李將軍今夜就要出發了吧,唉,才認識李將軍沒多久,就要分別,聽說賊勢浩大,將軍此行定要小心行兵啊。」

桓飛心亂如麻,腦中想的全是如何勸阻貂嬋,許定的話讓他心緒更是糟。

許定引著桓飛來到後院一座小亭中,邊告辭一聲,便站到曲橋對面去了。

桓飛抬眼看去,一道紗帳從亭頂垂下,將小小的涼亭一隔為二,朦朧的紗帳之後,影影可以看見一個白色身影。

涼風吹皺池中水,也帶來對面的一陣如蘭似麝的幽香,桓飛喉頭滾了滾,卻聽對面的白色身影開口道:「繯轅山一別,已有半載之多,桓少將軍別來無恙?」聲音如天樂般閱耳,正是貂蟬。

桓飛恭立道:「小,貂蟬小姐救命之恩,桓飛不敢忘卻,那日小姐為桓飛施開顱放血之術,桓飛卻無緣能當面感謝,實是引以為憾。」

風中,貂蟬的笑聲穿來:「桓少將軍請坐,將軍太客氣了,救死扶傷乃我等學醫之人必行之舉,聽父親說,將軍找我有事,不知是何事?」

桓飛依言緩緩坐下:「我是來勸小姐不要行連環計。」

桓飛能感覺到貂蟬的呼吸為之一停,短暫的沉默之後,貂蟬突然道:「聽聞管先生道,將軍非是此時之人?」

桓飛用手支頭,遂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來歷講述了一邊。末了道:「在下來自未來,自然知道現在的事。」

貂嬋沉吟了良久,緩緩道:「當真是匪夷所思呢,若非知道將軍不是虛言之人,貂蟬真要以為是在聽虛無飄渺的神怪異志呢。倘若誠如將軍所說,將軍此刻不是也發現很多與你知曉的史實所不同的事么?」

桓飛坦白點頭道:「是。」

貂蟬輕笑道:「那就是了,桓少將軍,你可下過棋么?」

桓飛不知貂蟬要說什麼,茫然點頭道:「自然下過。」

貂蟬道:「將軍本是局外觀棋之人,安知棋中人的命運?天命有始,事因人為,貂蟬願使連環,行的不過是棋中人之事而已。倒是將軍,若一昧強追史家軸跡,以觀棋之心行棋中之事,終將湮滅在這棋局之中。」

桓飛沉默了,貂蟬的心志堅決,而且這番話其實是在提醒自己,自己若不改變心態,一昧只想以自己知道的事情去左右事物發展,最終會在這個異時空里完結。更何況這裡的歷史發展還與自己所知道的頗有出入。

又聽貂蟬嘆口氣道:「不知將軍如何看呂奉先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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