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強虜灰飛煙滅第一百九十二章 風去無痕

第四卷 強虜灰飛煙滅第一百九十二章 風去無痕

.有不跪者,斬!聲如洪鐘,氣貫半空之中,真如在眾人耳邊敲起黃鐘大呂,叫人心神俱為之攝。六隻手腦中忽悠一下,腦中幾樁殘影,慢慢連成一片,往昔的模糊之處,也逐漸清晰起來。

當日那粒遺在天牢中的皇帝內丹,莫名其妙一吻即來的這位公子小眉兒,山中神仙般風彩遷然的于吉,兩個半仙的賭局,直至眼前劉大留下的遺言,難道說一飲一啄,還真有前定?

心神一陣恍惚,立即想起文鴦,想起龐統,想到劉大,甚至想起宛城中血氣方剛的諸葛均,心中一股濃濃的酸楚之意,濃濃的自胸口升起,直衝七竅,驀然之中,兩行熱淚,滾滾而下。似乎有一股壓抑之極的**,終於得到發泄般,在眾人毫無準備之下,波濤洶湧自喉中直衝而出,化作游於天際的一聲長嘯!

這一聲嘯真如龍吟一般,久久在天際徘徊不去,眾人無不昂首側耳靜聽,這覺這嘯聲之中,藏盡了人世間的悲涼之意,叫人隱不住要長聲相和,與六隻手一道,共嘯到天地盡頭,才可排出心中那股蒼涼意味之萬一就在嘯聲隱隱不息之間,六隻手回頭往小眉兒看去,小眉兒就如夢遊一般,下意識自懷中抽出那件皇袍來,木然不知所已。正惶惑時,德尚三傑並肩自徐晃身後大步走出,華歆在中,邴原在左,管寧在右,三人肩頭挨着肩頭,居然連個頭都差不多高的,自六隻手收得這三位以來,這還是頭一次見着這三人步伐如此整齊一致。

管寧那斬釘截鐵般的喝聲,就在六隻手那聲長嘯之中,仍清晰無比的穿透出來。場中回蕩不休,一時之間,竟是沒人接聲。華歆輕咳一聲,揚眉再叫道:「先帝遺命,小眉兒身有王者之氣,乃帝之後裔,即位正是其時,還不跪下!」

喝到最後一句。三傑一齊開聲,雖只是三個文弱書生,大約手中之力,也就剛夠縛雞而已,三人齊聲這一喝,卻是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作響,餘音回蕩不息。劉備忽的抬起頭來,厲聲道:「什麼!」

付出如此大的努力,眼看都快穿上一隻袖子了,卻半路殺出個六咬金出來。劉備的眼睛。又怎能不紅?六隻手緩緩衝他轉過頭去,看看他眼中通紅的血絲,搖頭嘆道:「老劉。我一直是不喜歡你的,你下手太狠,心計太深,諸葛先生那些個計劃,他不是為地你,你也不是不懂他,對嗎?」

劉備頓時愕住,眼珠子略略一轉,張嘴欲說時,六隻手早將手沖他一揮。漠然道:「算了罷,你平日裏看諸葛這一族,孫家有人,曹家有人,早就提心弔膽,忐忑不安對不?現今諸葛設下這死拼之局,折了你的關張兄弟,你卻也壞了他的得意弟子,甚而至之損了他本人的性命。

這場暗鬥,畢竟還是你贏了。」

語氣是說得緩和之極,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可語中之意,卻叫在場眾人,無不聽得頭皮發炸!六隻手這意思,居然是劉備與諸葛亮這君臣之間,還隱約有些個明爭暗鬥般,似乎這一回大戰裏頭,姓劉的也想陰諸葛了,諸葛也想陰劉備了,總而統之,統而總之,有諸葛一門在,對之於劉備,那就是功高震主,如鯁在喉。

劉備一時語塞,低頭不語,那在喉里鼻間一直沒停的哽咽與抽泣,終於也慢了下來。眾人先還只是覺得略有道理,如今看到劉備這表現,頓時又多信了三分。六隻手長嘆一聲,自自然然的走上前去,抬手在他肩頭一拍,和聲道:「你回吧,徐庶既已取下了西川,你去那邊養老,豈不也是美事一件?」將手輕輕收回,再將頭搖了一搖,轉頭道:「為了件袍子,何苦把命送掉?」一經說完,掉頭離去,再也不看他一眼,留下劉備滿眼都是心灰意冷,長嘆一聲,領起小關小張們,果然轉回諸葛恪那一軍中去了,遠遠只聽得軍中諸葛恪悶吼一聲,其後劉備軍絡繹起動,源源往西北方向去了。

這一次劉備全班人馬到此,安排下無數妙計手段,本就是要畢其功於一役,可惜七拼八拼,一幫睥睨天下的良臣名將,虧了個精光。說實在地六隻手剛剛那話,不管諸葛一門是否真有異心,反正結果才最重要,少了這些個班底,劉備就算回去據有西川,日後還有多大作為來者?好在他身邊大將,到底還是余了個趙雲,有此一將護送回西川,就此在成都終老,卻也是個不錯選擇。

除卻對話人雙方,其他眾人一時都張大又嘴,只知道六隻手只用隻言片語,就將最為來勢洶洶的劉備垂頭而去。六隻手轉過身來,直往孫權走去,孫權兩手握得緊緊,兩隻碧眼之中,早失去了往日揮灑的風采。看着六隻手越走越近,呂蒙眉頭稍一皺,正想踏前一步擋到孫權身前之時,六隻手只是隨意伸手一拂,呂蒙竟覺那一拂之力,叫他絲毫動不起反抗之念,只在一愕之間,六隻手順順噹噹踱過步去,直對到孫權面前,也如先前一般,輕輕伸出手去,在孫權肩上一拍,柔聲道:「江東弟子多才俊,堅老爺連失愛子,權將軍此時不去承其膝下,更待何時?」

實在想不到他居然會軟綿綿來上這麼一句,孫權一時惘住,兩隻手抖動不已,碧眼中灼灼有光,六隻手也只笑眯眯看着他閃眼睛,也不知閃了多久,就在眾人都微覺不耐之時,孫權忽的儘力在膝上一拍,恨然道:「唯孝一事,孫權受教!」居然躬身沖着六隻手一揖,六隻手居然也就腆著肚子坦然受了,霍的轉過身去,卻又沖着司馬懿走來。

唯孝一事之意,大約也就是只在這事上,勉強聽了你六隻手的勸,其他什麼什麼,小孫還是要自作主張了,自然六隻手話語之中,也和狠狠點了他一下,所謂江東弟子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孫權就以盡孝之名,重收三孫餘黨,他日再振雄風,也非不可能之事。雖說小孫還來了句唯什麼什麼,但不管怎樣,孫權到底也還是乖的,總是不摻和時下之局了。

算上劉備。六隻手兩番話消去兩大諸侯鬥志,眾人心中好奇與期待之念大增,德尚三傑等人更是忘了催促眉兒就位,一個個瞪圓雙眼,看着他長驅直入,徑入司馬懿群將之中。

司馬懿的族將之外,最強者自然就是文丑張頜。兩將本守在司馬族人群最前端處,看着六隻手大搖大擺走近,正不知該是何反應,稍一猶豫。六隻手兩隻小眼忽的一瞪。文丑張郃竟如在同一瞬間,被他兩隻眼睛同時鎖定,心中立即波瀾起伏。無數莫名其妙的念頭,在那一瞬間,全部涌了上來。

六隻手微微一笑,似乎這二將如此反應,本就在意料之中,兩手齊出,撥開馬頭,直筆筆到了司馬懿身前,仰頭先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揮手道:「仲達只得二子,敢叫司馬無後?」

司馬懿族將甚多,可真正是他嫡子地,卻也只得兩個。司馬懿心中頓也一陣茫然,轉頭四顧,子侄輩地十二族將,一場惡鬥已只余了十之一二。眼光又投到文丑張頜臉上,那二將正自剛剛地惘然中醒來,對視一眼。一齊點頭,似是下了極大決心般,齊嶄嶄翻身下馬,齊嶄嶄跪倒在司馬懿面前,通通通之聲清脆響起,卻是一齊磕了三個響頭。

司馬懿嘆道:「你們要去了么?」二將也不多話,只是伏地不起。

司馬懿再嘆一聲,揮手道:「你們去罷,中國已非我留戀之所,日後有空,可去西涼盤桓。」說到這時,語音稍頓一頓,回顧自家帶來的西涼輕騎,搖頭道:「都回家罷……」語氣中竟有無盡地疲倦之意,仰首看看天色,腦門上忽的溢出滿滿一層細密的汗珠,恍然道:「文和曾與我言及!曾與我言及!文和!文和!」

就如中了癲痛一般,忽的大叫賈詡名字不止,也不知賈詡到底和他言及了個啥,總之如痴如醉,喉中咯咯響了兩聲,一旁司馬師顧不得眼下那隻瘤子就要突出來,飛一般跑過來,叫足勁兒將他扶著,眼看司馬懿居然嘴中有白沫吐出,總就是受打擊太大,實在挺不過去了罷。

司馬懿突然來這一出,文丑張郃二人臉上,立即現出愧疚之色來。

六隻手輕輕一笑,沖司馬懿一挑大指,仍自原路回了,再到文張二將之間時,腳步略一停頓,抬頭看天道:「人生得一知已足矣,不可再失!不可再光」再不多話,一路目不斜視,徑直往鄧忠軍奔去。

文丑張郃有如突自夢中驚醒,再不遲疑,各自翻身站起,再沖司馬懿一揖,雙雙躍上馬去,帶起本部騎兵,徑往東北方向去了。這一次更是厲害,居然是只說一句話,就叫司馬一軍再無半點鬥志。就在文丑張鄰二軍的馬蹄身中,眾人看着六隻手行走如飛,雖是身上衣袍盡爛,卻竟就有種長袖飄飄之感,行走之時,眾人都恨不得要屏聲靜氣,不敢發出半點聲息。眼看着他再踏兩步,就要奔入鄧忠軍中去時,鄧忠雙眉一揚,拍馬要將他擋下,卻聽着曹操在軍中清聲道:「太傅欲說曹某乎?」

剛剛的劉備也好,孫權也罷,甚至司馬仲達,無不在六隻手三言兩語之下,斂羽罷休。可想老曹這一代天下之雄,雖是連損最強大將,首席謀士郭嘉也受了龐統地牽連,時下實力,較之與全盛之時,怕就如那清倉甩賣一般,只留了個二折而已,但就算只餘下老曹孤家寡人一個,刎其頸易,要消其鬥志,卻又何其之難?六隻手搖頭嘆道:「我哪有話可和曹公你來說?你自己想的什麼,自己最清楚不過,人生一世,其壽幾何?」

最後八個字,忽的換了極悠揚的聲音,慢慢吟出,曹操臉色立變,眾人清清楚楚,聽到他在人叢之中,低低地呻吟了一聲,隨後鄧忠軍左右一分,曹操居然又排眾而出,直步到六隻手面前,定定心神站直,兩眼迷離,只在六隻手臉上去看。

六隻手也就無所無謂的給他看着。眾人一齊屏住呼吸,不知他兩人到底要搞出個什麼名堂來,卻終於還是老曹打破沉默,輕吸了一口氣,悵然道:「你都明白?」

大約他這所問一句,除了六隻手之外,數萬人中沒半個再明白。六隻手當仁不讓點點頭,將大頭伸了過去。湊在曹操耳邊,嘰嘰咕咕了兩句。他這一下動作,看似與曹操極為親昵,若要趁著這機會要了老曹的性命,實在是再容易也不過,居然後面對鄧忠等人,都覺這動作自然而然,根本就沒什麼提防的必要,任由他附到曹操耳邊,誰也沒有半點警惕表現。

六隻手再度輕笑道:「有什麼明白不明白的。你自然都沒想通。

別人明白又有什麼用?」居然一笑之後,歪起頭來看他,笑容之中。竟是在自惡鬥以來,少有的露出了一絲狡黠之意。曹操就如給人點中穴道一般,木然站立,他衣着本就已破不堪言,頭髮散亂,這時加上這副表情,在場眾人,竟都覺著在他身上,濃濃地透出一絲死氣來。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眾人在連場巨變地疲憊之後。連腳都快站不穩之時,老曹忽地抬起頭來,一字字叫道:「你所說是真?」

五個字似是用出了吃奶地力氣,竟能震得人耳中嗡嗡作響。六隻手居然還沒鳥他,只是略一聳肩,老曹就如泄了氣地皮球一般軟了下去,揮手叫道:「鄧忠!」

鄧忠愕然聽命,老曹閉一閉眼,連珠般叫道:「你可帶本部兵馬。

去尋着丕兒,令二荀好生輔之,永為漢臣,不可再有貳念!」鄧忠抓頭道:「去……去哪兒……曹公你又……又去哪兒?」

老曹小眼一瞪,破口罵道:「若不看汝父之功,今日便痛責之!自己看着辦!」竟還發起蠻來,鄧忠啞口無語,看看老曹只是直揮手臂催促,滿臉還都是不耐煩之色,無可奈何之下,只得灰溜溜帶起人馬,直往東方去了。

不經意中,幾大勢力居然又走了個乾乾淨淨,德尚三傑滿肚子雄辯之詞,突然就失去了作用。

三人對望一眼,四下里再看看,居然幾家人馬雖走,還都留下一小隊人來,只在原地觀望,自然是留下的耳眼了。邴原愕然道:「主公!

主公!」

再看六隻手時,居然一把將老曹揪起,搖頭道:「走!」老曹竟還就任由他揪著,兩人再也不理在場人等,一前一後,直往正南而去。

徐晃急道:「爺!爺!哪裏去!」起步就追,六隻手腳步停也不停,頭也不回,將那隻空着的手反向一揮道:「爺成仙去了!」

扔下這一句,居然還提起氣來,放步離去。老徐憋足了勁兒放步猛追,追沒多時,頹然收腳嘆道:「奶奶的,追他不上……」要想只憑腳力追上六隻手,就算是有六隻腳,那也不夠用的。眾人愕然相看,六隻手那兩條人影越去越遠,人雖遠去,耳邊卻還聽着老曹的抱怨之聲,一聲低似一聲地傳來,看着兩條身影迅速變作一小團黑暗,一時竟都忘了要追上去,後面邴原急道:「不要停啊,大家一起追!」

德尚三傑居然一齊挽袖子就跑。猛鬼營突騎營如夢方醒,天神王喝道:「起步!」三百突騎兵一齊喝起,聲音未落,卻沒想着耳邊殺聲忽起,側前側後塵頭大起,人聲大作,徐晃到底老成,頓足喝道:「都停!

突騎營攻前,猛鬼營攻后!馬來!」

方才他一直下馬站着,追六隻手時居然也沒記着多加四條腿去追,此時突見有伏兵起的態勢,立即顯出大將風範,在瞬間看清敵勢,喝出應對之法。天神王恨道:「偏這時來!」

一甩三眼金錯刀,馬頭才撥過去,立即換了歡聲道:「是順子!」那邊徐晃愕了一愕,長出一口氣道:「文遠!」

前有陷陣營,後有飛槍營,可不是張遼高順同時殺到。兩人本是見了煙火,又見場中人馬調動不息,急急趕至,卻只見了個尾聲。正莫名之下,背後砲聲再度炸響,無數身着異族服飾的戰士,自山裏林間,潮水般涌到,當中一匹火紅戰馬,馬上一員錦繡之將,頭頂騅頂高聳,直有頂天立地之感,人還沒近,早辟天般大喝道:「鮮卑貂王在此!大哥!大哥?大……」

呂布終於也到了。居然在刀兵已罷之時,六隻手的勁旅強援,紛紛趕到。順着呂布地喝聲,在場眾人,一齊發聲大喊,只是再不管如何去叫,六隻手已如一股煙塵沒入風中般,遠遠消失不見,再沒有半點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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乜視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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