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2)

慕梓麟久久不語，在與中年男人的談話中提到，他的孩子叫李青，自幼聰慧，甚得學堂老師的喜愛，且對功課勤奮刻苦。年僅15歲，文采便勝過鄉紳，最有機會成為下一屆狀元。不料十多年前北離軍隊討伐，他的兒子便死在了遊行示威途中。

慕梓麟知道，讀書人心中最看中的，便是國。國破，家自亡。應是有過激的行為，觸怒上面的人，才英年早逝。在新國建立之初，最見不得的便是讀書人的煽鼓，動搖民心。

讀書讓人明事理，知榮辱，而後內內斂知謙，嚴於律己，寬以待人。讀書更是讓人知家，知國而後修身，立業，平天下。

但李青過於固執，不知「理勢合一」，更不知「性日生而日成」。一味地不知變通，註定自取滅亡。這或許也是讀書帶給一些人的危害罷，滿腹經綸，卻走不出聖賢書。現實與理想終歸有所不同。

但李青錯了么？於情，他心繫國家，於理，他保家衛國。這世上本沒有對錯，只有勝利的一方，強大的一方所做所言才是對的。生在亂世，這便是命。

「唉，生不逢時，天妒英才吶。」

……

第二日清晨，慕梓麟便出了客棧，他要先熟悉此地。他從東市轉到西市，從東來紫氣轉至晚霞傍日，越轉，便越是心驚。此地的商業發展，已經遠遠非皇都所能媲美。尤其是那瓷器，不僅運往多個郡縣，更是與海外有所交易。

日斜西山，慕梓麟來到一所講古場，要了一壺茶，吃了起來了。

「就說那琅琊王，也就是當今聖上，年輕時可謂力壓群雄……」

慕梓麟聽著講古仙的話語，不免陷入回憶，這些，母妃也曾與自己講過。

「駕！駕！前面的人閃開」忽然，一聲嬌喝傳來。

慕梓麟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撞翻在地，好在他是習武之人，身體素質遠超常人。

待慕梓麟回過神來，不由來一陣憤怒，剛要出聲，卻愣住了。只見馬上是一女子，戴一黑色面紗，蜂腰猿背，鶴勢螂形，氣質如蘭。

女子回眸，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歉意，聲似天籟，道：「剛才騎得緊了些，沒有及時剎住，是在下魯莽了，我帶你去看附近的郎中罷。」

慕梓麟眨眨眼睛，半晌，回過神來，道：「不打緊，小生對武功也知皮毛，身體還算硬朗，姑娘不必自責。」

女子見慕梓麟無事，便道：「撞了人，終究是我不對，算我欠你一人情。在下暗閣，南芷溪。」

「慕梓麟。」慕梓麟作揖，回了一禮。

「後會有期，駕！」說罷，女子猛地一拉韁繩，策馬揚長而去。

「舉手投足間，盡顯豪氣。雖著女子衣，氣絕鬚眉身，可謂，一代女俠。」慕梓麟望著女子遠去的背影，不禁讚歎道。

夕陽漸落，慕梓麟兜兜轉轉，也終歸摸回了客棧。

「大叔，三碗陽春白雪，一碟細牛肉！」

……

在城中幾日，慕梓麟也是逐漸熟悉了這裡。江南分四道，蘇，杭，楊，江，四州各為一道。如今，慕梓麟所在江州，即江道。

「燈燭通明，市列繁絮，街鬧無銜，舟影疊疊。」

望城中夜景，慕梓麟發出感嘆，抬手灌下一口酒，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

身旁，中年大叔緩緩道：「明日，便要離去？」

「是啊，此地，不是我應待之地。觀過風景，領略了江州人文，還有，一場美妙的邂逅。此地，已無憾。」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邂逅？這是怎樣的女子，讓你如此留戀？」

慕梓麟又灌下一口酒，閉上眼睛，仔細回憶。「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雖著女子衣，氣絕鬚眉身。奈何面戴絲紗，未見仙子，實乃遺憾。」

「留下些未知，總歸是好的，不是嗎？想我年輕之時，便被父母訂了媒約，當時一心想著反抗，但始終不敢，此舉終是不孝。當我以為人生就這樣時，不料我與你大嬸日久生情，我沒有本事，沒能讓她幸福，但她從不在我面前抱怨，一直以來盡孝，守婦道。現在想來，終是我高攀，負了她。」說罷，中年男人舉起酒碗，道：「不說這些了，今日權當給你送行，我知江州不是你施展抱負之地，便不留你。提前祝你馬到，成功！」

慕梓麟舉起酒樽，道：「干！」

……

繁花綻落，候鳥歸去，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心中那縷牽挂，便化作清風，風鈴脆響之時，必是良人思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