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夕拾

大醉方知平生事，可嘆自憐便做情，

獨仰星辰夢光點，願作樹葉隨風去。

茫茫大霧中，一少年蹣步而行，血跡印在淤泥上的腳印中。那少年臉色蒼白，卻掩不住那秀氣而又稚嫩的面龐。只見他身著九蟒片金緣，腰別紅玉錙銖流光珮，頭戴束髮白玉紫金冠，面若中秋之月，眉如丹青，鼻若懸膽。

待黑雲蔽月之時，少年用盡全身力氣，朝崖邊走去。

千絕崖，鬼見愁，粉骨碎身不見首，南柯一夢，紅塵化為埃土。少年望眼前深淵，咫尺天涯，身後數十道強悍的氣息越來越近。少年深知，前後都是死，與其死在親人手中，不如就此了斷，可悲，可嘆。

「虎為百獸尊，安能觸其怒。唯有親子情，一步一回顧。呵……可笑，罷了，罷了，可惜，不能手刃仇人，實乃遺憾。」

想到此，少年不再猶豫，一步踏向前方。

「噗通……」

「咦？從天上掉下來的？不過，氣運加身，掉進了湖中。」一道驚疑的聲音響起，空間彷彿扭曲了一瞬，一位白髮卻宛如謫仙的人出現在湖邊，看著傷痕纍纍陷入昏迷的少年，眼神一凝。

「看來，命中的一道緣便是你了……」

……

「咳咳…咳…」少年幽幽轉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白帘布，透過帘布，依稀可以看見外面的布置。是一間木屋，一扇屏風，一頂香爐，木桌木椅，樸素中蘊含淡雅。以少年的眼力，自認得這些器具的材質不是一般木材，房內的清香應是這些木散發出來的。

「吱…」門被人推開，少年瞬間起身，隨之而來的疼痛讓少年不禁咧起了嘴。

「你全身沒有一處是完好的，五臟六腑幾乎錯位，其中一根肋骨刺進心房，你能活著，真不容易。」蒼老的聲音傳來，少年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位老人站在門口，衣著紫綢雲棉長衫，白髮長髯，卻有一雙純凈而又深邃的眼睛，宛若謫仙。

聽到老人的話，少年才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全身被繃帶纏繞，體感清涼，必是上了葯。少年抬起頭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比起這個，我更好奇你的體內。多種毒藥盤踞，卻又不發作，似乎找到了制衡。看你面相不俗，衣裳更刺有蟒紋，想必是一位皇子，怎得淪落至此？」說到這裡，老人不禁眯起了眼，臉色頓時有些怪異。

「我確實是皇子，但我不過是皇權爭奪中的犧牲品罷了，父皇身中奇毒，生死未卜，母親離奇去世，其他皇子更是置我於死地，我在世上已無親人，舉目皆敵。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我是個普通人，起碼，能正常活著……」

老人看著少年，默不作聲，片刻，緩緩道：「在我這裡，你能活著，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

少年愣了一會，「老先生，你能救我？」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少年。「你欲何為？」

「報仇！」

老人皺了皺眉，又出聲問道：「你欲何為？」

「報仇！」

「如此，我救不了你，救得了你身又如何，心中儘是仇恨，最後落得個粉骨碎身的下場，白白浪費了我的葯。」

「可先生，哪有這麼容易放的下，我母親的死，他們對我的所作所為……咳咳。」少年情緒過於激動，緊捂胸口，一道黑血順著嘴臉流下。

老人嘆了口氣，「凜然少年氣，似我當年。小子，你可願當我弟子？」

少年一怔，隨即道「憑什麼？我能跟你學到什麼？」

老人愣住了，不過下一刻卻大笑「好，好，這性子我喜歡。年少輕狂，也不過如此了吧。老夫沒什麼本事，只是喜歡研究醫術，外邊有人給我起了個外號，叫醫仙。」

「醫仙？沒聽過。」

老人頓時氣結，「孤陋寡聞，孤陋寡聞啊！」

少年一愣，接著便笑了，「老先生，你這謫仙的形象還沒一刻鐘就不攻自破。不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當的起我的老師。」

「你……你這娃娃，得了便宜還賣乖……」

……

但，老師，你是我此間唯一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