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虎杖先生，我們非常抱歉地通知您，您的太太因為羊水栓塞已經……已經不幸過世了。請您節哀，您的孩子還需要您的陪伴照顧。」

醫生帶著濃濃歉疚的聲音在虎杖仁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蕩，整個走廊的氣氛似乎都因為這句話陷入了一片死寂。

然而當醫生看向粉發男人時，卻發現對方臉上並無太大的神色變化，只有一雙淺金色的眼眸流露出了些許困惑茫然。

——這時候正常人都會覺得痛苦吧？但是痛苦的表情該怎麼做？這有點觸及到[祂]的知識盲區了。

虎杖仁乾脆邁步向前，不顧醫生的阻攔推開了產房的大門，徑自步入其中。

原本打算阻攔[祂]的助產士見狀，默默地抱著哇哇大哭的新生嬰孩退開空出了位置，想要給這對不幸陰陽相隔的夫婦留下獨處的空間，好讓他們再見彼此最後一面。

虎杖仁站在產床邊，垂眸注視著安靜地躺在產床上的妻子。

妻子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只剩下一片慘淡的青白之色，襯得額頭上的那道縫合傷疤顯得愈發地猙獰可怖。染血的白布掩蓋住了下半身的狼藉，卻也不難想象妻子在生前經受了怎樣的痛苦折磨。

雖然[祂]擁有回溯時間的能力，也經常使用這個能力挽救自己下廚失敗造成的食材浪費以及爆破危機，但這次[祂]卻對要不要回溯時間讓妻子重新經歷一次生產的痛苦而感到猶豫不決。

——真正愛一個人，應該不會希望對方經受一絲一毫的痛楚吧？[祂]也不希望心愛的妻子再經歷一次生產的痛苦，哪怕時間回溯之後，妻子不會記起曾經的經歷和傷痛。

虎杖仁果斷地放棄了回溯時間，決定要用自己並不擅長的治癒能力救回妻子。

如果要給[祂]所擁有的各項能力進行一個直觀的強弱對比，那麼[祂]所有與破壞毀滅相關的技能熟練度應該早就爆表了，而與治癒相關的技能熟練度恐怕才只有可憐的1%而已。

——但屬於神明的1%，對於凡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粉發男人握住妻子冰冷的手，聲音低沉而堅定地說：「香織，我不會讓你死的。」

肉眼無法看見的力量從[祂]的指尖潮湧而出，試圖喚醒妻子已經死去的僵硬軀體。

仍舊藏匿在這具身體腦部的羂索清晰地感受到了這股無形的力量正在沖刷自己僅存的肉體，他與身體斷開的鏈接也被這股力量強行續上了。

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住了千年詛咒師，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這是他活了這麼多年以來最接近死亡的瞬間！如果他繼續裝死的話，他真正的身體就會承受不住這股流經了身體所有脈絡的力量，在這具人類女性的腦殼裡面轟然爆炸開來！

羂索可不想就這麼出師未捷身先死了，他當機立斷睜開了緊閉的眼睛，隨即對上了丈夫表情平靜的面容。那雙淺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彷彿已經看穿了他所有的陰謀詭計。

羂索忍受著那股讓他背脊發涼的恐懼，虛弱地叫了一聲丈夫的名字，「仁……」

——快住手，再不停下的話，你剛活過來的老婆又要嘎嘣一下死了！

虎杖仁對著死而復生的妻子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祂]仍然緊握著對方的手，卻停止了繼續往他體內輸送可以治癒身體的力量。

[祂]的語氣平淡得好像是兩人從未經歷生離死別，「香織，你終於醒了，我讓醫生幫你做個檢查。」

虎杖仁扭頭看向身後張大嘴巴作吶喊狀的醫生和助產士，淺金色的眼睛裡面瞬間淌過數據流，「麻煩你們了。」

醫生手動合上了自己掉到地上的下巴，一臉冷靜地說道：「原來這就是愛情帶來的醫學奇迹嗎？真是讓人大開眼界，愛的力量果然很偉大。放心吧，虎杖先生，我們一定會給您的妻子做個完整的身體檢查，確保她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羂索：「……」

——這還能用愛情帶來的醫學奇迹解釋嗎？而且你們居然這麼輕而易舉就接受了死人起死回生的不科學事件！

然而，他心裡的吶喊沒有人聽得到，也沒有人會在意。

他已經被人推著去做身體檢查了。

就在妻子做身體檢查的時候，虎杖仁從助產士的手中接過了嚎啕不止的孩子。

助產士滿臉尷尬，手足無措地解釋道：「抱、抱歉，我也不知道這孩子為什麼一直哭得停不下來……」

緊接著，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孩子在被粉發男人抱進懷中的瞬間就停止了哭泣，而早就接受過了專業訓練的虎杖仁，抱著小嬰兒的姿勢也嫻熟無比，一點都不會讓他覺得難受。

助產士看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抱了那麼多個初生嬰兒的自己，竟有一天會敗給一個新手爸爸，「您、您真厲害！」

虎杖仁沒有錯過這個機會，立刻幫自己的老師兼朋友拉了波客戶，「這是甚爾教我的技巧，行業頂尖牛郎培訓專業技能！他的電話是090……報我的名字，應該可以給你打九點九折！」

助產士：「……謝謝推薦。」

虎杖仁：「不客氣。」

妻子的身體檢查結束了，結果非常喜人。

這具身體非但沒有留下任何的產後創傷，甚至連幼年時期膝蓋磕破留下的傷疤都消失不見了，健康得簡直能立刻跑去工地搬十噸磚。唯獨額頭上的那道縫合線，仍然頑固地存在於光潔的皮膚上。

虎杖仁在妻子做完檢查回到病房躺下后，將他們剛剛出生不久的孩子抱了過來，「香織，看，這就是我們的孩子。」

羂索瞥了一眼小臉紅彤彤皺巴巴的嬰兒，違心地說了句：「……還蠻可愛的。」

虎杖仁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自豪的表情，與有榮焉地說道：「頭髮的顏色跟我一樣呢。」

羂索滿臉無語：「又不是在誇你可愛，驕傲個什麼勁兒？」

虎杖仁淺金色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妻子，「這個孩子可以作為我們兩人的愛情結晶誕生於這個世界，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羂索仔細想想，作為千年詛咒師和不可名狀的怪物的孩子出生，確實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你說得對。」

虎杖仁柔和的目光落在小嬰兒身上，「而且，我雖然不夠可愛，但香織非常可愛。悠仁只要有你的一半可愛就足夠了。」

羂索虛弱地笑了兩聲：「……呵呵。」

丈夫的甜言蜜語沒有在他的心裡留下任何波瀾。

他閉上眼睛，裝作精疲力盡、需要休息的模樣，腦海里卻已經開始思索下一次該如何出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