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測一測

「丟死人了！讓開讓開——」

人群一鬨而散，開始奔逃。

季凌微不明所以，抬頭向上看。

人形輪廓從高處墜下，像斷翼的飛鳥。

那是一具男性屍體，穿着寬鬆的白袍。

脖頸處的傷口極深，血肉外翻，將白袍染紅大半，死得不太安詳。

季凌微正看着，屍體微闔的眼睛突然睜開，瞳色較常人更加深沉，直直望進季凌微眼中，帶着驚人的偏執和癲狂。

季凌微心中一怵，不禁後退一步。

屍體像破碎的瓷器在半空瓦解，化為紛紛揚揚的鏡子碎片。僅剩的白袍在空中晃蕩，最終蒙頭蓋臉將季凌微死死罩住。

這一刻，頭頂白布的季凌微像極了披麻戴孝。

丟、死、人、了！

竟然真丟下來一個死人！

原來丟是動詞，死人是名詞。

季凌微拳頭硬了，高空拋物嚴重危害公共安全，破壞公共秩序，應該被制裁！

耳際傳來一聲輕笑，清晰且冰冷。

那人似乎被季凌微的想法取悅，正用目光恣意丈量他的每一寸。

「咣——」鏡面破碎的聲音響起。

季凌微陡然清醒，從床上坐起，揉揉眉心。

屍體、白袍、鏡子、輕笑。

這樣的噩夢他已經做了很多次，越來越清晰。鏡子碎裂的聲音彷彿信號，聽到后他會立刻從夢中蘇醒。最近日趨嚴重，睡着就會入夢。

此時天還未亮，房間里漆黑一片，陰影中彷彿潛藏着什麼活物，正盯着季凌微，視線一刻不離。

季凌微無動於衷，甚至看了眼手機。凌晨三點，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不如先打局遊戲？

他想叫幾個隊友開黑，發現遊戲群正在轉發一個鏈接，【測一測：你還能活多少天？】

季凌微伸指一點，漆黑的頁面浮現出一段文字：【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有長有短，受各種因素影響，你想知道自己的壽命嗎？】

明明是盛夏，房間溫度頃刻間降了下來。

季凌微心中一悸，全身僵硬，想關掉都找不到退出，刺骨冷意從指尖蔓延到全身，一種難以形容的驚悚感支配他的身體。

那一瞬間，相隔無數維度，某種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睜開眼睛，分出一絲微不足道的注意力，隨意掃過他的軀殼，給出測試結果——

【姓名：季凌微】

【剩餘壽命：7天】

【死因：難產】

手機頁面現出測試結果后，出現華麗的轉場畫面，【噩夢空間】四個花體字浮現，還有十分誘人的下載邀請——

【點擊就下，立刻續命】

季凌微想，這遊戲的推廣方式真夠硬（sha）核（diao）的。之前那種冰冷心悸的感覺，他經常體驗，因此並沒有放在心上，隨手就點了下載。

遊戲還要下一會兒，季凌微決定先洗個澡。

他進浴室，先撿起地上的白布，重新蒙到鏡子上，才開始脫衣服。因為房子是租的，不好把鏡子砸掉，只能這樣將就。

鏡子裏的東西具體是哪一天出現的，他已經想不起來。浴室鏡、穿衣鏡、甚至汽車後視鏡，一直有一雙眼睛盯着他。

即使矇著布，也能察覺到來自鏡中的視線。

冰冷的審視、耐心的觀察。

季凌微供佛像、拜三清、貼符紙……試了種種方法都沒用，漸漸躺平了。

剛開始只能察覺到若有若無的注視，後來那個東西存在感越來越強，甚至可以影響現實中的物體。比如蒙鏡子的白布，一會兒不注意就自己掉下來。

季凌微懷疑，總有一天它會出來。

只要不是今天，他就能繼續躺平。

他脫得只剩一條白色四角內褲時，並未發現手機界面上的字體發生了新的變化——

【玩家未回應，默認進入遊戲】

【副本自動載入中……】

手機落地持續閃動，再沉寂下來的時候，只穿着一條四角內褲的季凌微已經消失在房間里。

鏡中爬出一縷縷黑色細絲，如同漆黑長發，也像某種觸鬚，一點點滲入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