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張郎與鶯鶯(一)

第8章 張郎與鶯鶯(一)

這日,王知游正倚在樹邊,拿着一塊手帕仔細擦拭着重劍,突然聽見林顯大驚小怪的聲音:「王兄!大線索,快來看!」

兩人此時身處歧州地界,一個叫做七十里的小城,這裏已經十分靠近南方了。

王知游拿破布小心翼翼的裹好劍,負在身後,向著林顯走去。

走近一看,原來是牆上貼著的一張告示,大意為城中有一戶崔姓人家,家中出了怪事,希望有能人異士可以去幫忙驅邪除妖,事成之後,願以一寶物謝之。

林顯對這個寶物十分感興趣,慫恿王知游一同前去看看。

這兩日「尋」一點動靜也沒有,王知游正心煩,聞言道:「要去你去,別來煩我。」

林顯也不生氣,大大咧咧到:「那我便自個兒去瞧一瞧,王兄,晚上客棧見。」

說罷,就揭了那告示,往那戶人家走去。

到了地方,林顯發現這裏人非常多,什麼道士,和尚,江湖人士,殺豬的,趕牛的,將那府門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費勁的從人群中擠了進去,發現院中站了一位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只看背影,就能看出十分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那人對面還站着一個姑娘,正掩面哭泣,顯得十分悲傷。她的胳膊被一旁的下人緊緊攙扶著,身子一半的重量都靠下人支撐。

林顯心中好奇,不禁走的近了些,誰料那翩翩公子突然出手,甩出一根長鞭,帶着風聲,呼嘯而來。林顯急忙往後一躲,口中叫道:「閣下為何惡意傷人!」

「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滾出去!」聽見這如泠泠山泉一般的聲音,林顯才知道,原來這也是個姑娘。

只是這女子脾氣十分火爆,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林顯只能投降般的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同時說道:「在下是看到這份告示,特來看看是什麼怪事,姑娘莫緊張,也許我能幫你們呢?」

那女子眼中仍有敵意,只是收回了長鞭。

這時,林顯聽到門外擁擠的人群中,傳來一聲:「看吶,又一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旁邊夾雜着一些粗鄙下流的笑聲。

又有人道:「這小娘子早被那張家後生睡過了,破鞋一隻,哪有什麼寶貝給你們」「你懂什麼,俺不要什麼寶貝,就想要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正是正是,被人睡過又怎麼樣,說不定,滋味更好」

院中的姑娘聽了這些話,哭聲更甚,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那白衣女子,似乎是忍無可忍,疾走幾步,對着門口人群,就是狠狠一鞭子,那站在最前面的幾人,被打得臉上血肉模糊,慘叫不已,正是剛才惡語相向,湊上前來想看院中姑娘哭容的人。

白衣女子冷聲道:「誰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割了他的舌頭!」

然後一指林顯,「你,過來。」

林顯真想轉身就跑,又迫於長鞭的淫威,不得不慢慢挪過去。到了近前,他生怕那白衣女子再動手,忙道:「姑娘叫在下有何事?在下兄長可還在城中客棧等著。」

那女子冷哼一聲「你不是想幫忙么,小翠,告訴他怎麼回事。」說罷一指那下人。

小翠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幾日,府中總有怪事,先是牛棚里被人投了毒,牛全死光了。

然後我又在小姐的房中發現了許多的銀針,那銀針位置十分隱蔽,一不小心劃到,就會毀容的。

半夜裏,又看見有一道黑影飄過,那影子沒有雙腳,

十分可怖……我被嚇壞了,找了門房張伯一起,誰知,第二天那張伯就死了!」

小翠還是一個十幾歲的丫頭,邊說邊哭,手腳都顫抖不已,看得出來確實是被嚇壞了。

那白衣女子冷冷的看他,彷彿在說「我看你有什麼本事。」

他只好問:「那門房的屍體在哪裏,帶我看看」

小翠抽抽噎噎的回答:「張伯屍體,被他兒子帶回去,已經下葬了。」

林顯心中納悶,這才幾天,這麼着急啊。又問「那他兒子呢,我有話想要問問他。」

至少也要知道門房的確切死因。

小翠顫抖着手,一指不遠處偏房,林顯這才看見,原來那裏躲著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這人一開始只是在偷聽他們交談,被小翠一指,做賊心虛的大喊:「我父親都是被你家害死的。」

崔家小姐看見這男人,眼中熱淚滾滾,再忍不下去,跌倒在地,哭着說「張郎,都是我不好,是我剋死了你父親。」

那男人聽了這話,眉間閃過一絲得意,大搖大擺的走過來,攙起崔家小姐道:「鶯鶯,你找這些人來做什麼,都說了我不怪你了,只要你安心嫁給我,我什麼都不怪你。」

崔鶯鶯面容悲戚,只是點頭,不斷說着:「好,我嫁給你」

那男人聽了這話,得意的揮舞空着的那隻手,作出趕人的架式,「聽見沒有,沒你們的事,快滾!」

那白衣女子氣不過,就要給他一鞭。

林顯眼疾手快的攔下了,他總覺得此事有蹊蹺,此時撕破臉,還不如假意離去,趁那男人得意之時,自己再私底下悄悄探查,定能查到端倪。

正在這時,門口兩尊石獅突然炸開,濺起了無數碎石,那些站在門口看熱鬧的人,都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正著。

那些人紛紛大叫着「神仙顯靈了」,邊屁滾尿流的逃跑。

林顯心中好笑,再一看那白衣女子,發現對方也是一臉解氣的樣子。

碎石亂飛,揚起的厚厚灰塵過了片刻才散去,在塵土中,走出一個男人。

這可真是一個氣派的出場方式,林顯默默想。

接着他仔細一看,發現這人,不正是王知游嗎?

只見王知游一手舉著「尋」,一手捂著自己口鼻,滿臉不耐煩的走了進來。

他看也不看林顯,張口就問:「家中主人是誰?」

那姓張的男人忙接話:「是我」

卻被那白衣女子毫不留情戳穿:「你算哪門子的主人,明明是下人之子,靠着哄騙家中不懂事的小姐,才擺脫了奴籍,現在卻來裝主人?」

那男子一張臉青紅白交替,十分精彩。

王知游轉身看向崔鶯鶯,說到:「你這個告示,我接了,不過我需要在你府中查找詳細線索。」

崔鶯鶯看了那男子一眼,猶猶豫豫的答應了。而那男子,眼中滿是惱恨的盯着幾人。

……

夜裏,幾人都住在崔府,想看看晚上黑影還會不會再出現。

林顯照舊與王知游同住一屋,他調侃道:「王兄,你怎麼也來了,是突然也對這寶貝產生了興趣?」其實他心裏知道王知游定是被「尋」引來的。

見王知游不答,他又道:「王兄,你今日來的可正是時候,那場面,亂石橫飛,專打狗嘴,可太解氣了!」

王知游淡淡道:「不是我」

他只是看王知游每天都眉頭緊皺,彷彿有想不完的煩心事,忍不住就想逗逗他,讓他能開心一點兒。

王知游斜睨他一眼,突然惆悵開口:「有時候,我能感覺到思思就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可是每次我找到那裏,她又消失了。我真的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林顯安慰他:「咱們一路被尋引著,已經發現了不少線索,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思思姑娘了。」

「但願吧。」王知游閉上眼睛。

……

白衣女子住在林王二人隔壁屋子裏,她沒有着急入睡,而是熄了蠟燭,以一種怪異的姿勢——雙目緊閉,頭下腳上的倒吊在房梁之上。

她在聽。

她聽見了隔壁兩人談話的聲音,默默記下思思這個名字;聽見了崔鶯鶯房中,那姓張的男人在不停的抱怨著白日裏幾人對他的侮辱;聽見了小翠躲在被子裏,牙齒咯咯打戰的聲音,也聽見了院中呼呼的風聲,伴隨着十分輕微的呼喚聲,這聲音帶着哭腔,竟在喊:「鶯鶯!」

……

林顯正躺在地鋪上,回想白日裏觀察到的東西,他覺得小翠的舉動有些奇怪,他進院中的時候,有仔細環視過,並沒有發現那藏着的男人,怎麼小翠一指就指出了。

而且她還說銀針位置隱蔽,她又如何找到?還明確的知道那銀針的作用就是讓人毀容?

很難不讓人懷疑她也參與其中了啊。

林顯決定明日再找小翠聊聊,現在嘛,還是早點休息,他太困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顯突然覺得身體格外的冷,他只當是還睡在野外,嘟嘟囔囔道:「我要住客棧……」

房中飄進一道黑影,那黑影從空中飛下來,落到林顯臉的正上方,它在仔細的打量著林顯。

許久,它略顯疑惑的挪開了腦袋,聽見院中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它急忙往門外飄去,鄰到門前,它又滿懷不舍的扭頭看林顯。

它覺得這人身上的味道很奇怪。

這時,院中凌空傳來一聲鞭響,打破了黑夜的寧靜。

黑影不再留戀,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飄去。

黑影一飄出門外,林顯就睜開了眼睛,只是那眼睛裏沒有黑色瞳仁,有的,只是白茫茫一片。

林顯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與張回正在喝酒,張回說他字寫的丑,他不以為然,反而嘲笑張回不懂欣賞。「我這筆字,不能稱丑,而是——瀟灑,凌亂之美,張兄你不懂了。」

張回哈哈大笑,催促着讓他再臨兩張帖子,他也不推辭,起身就要去尋筆墨。

就在這時,張回夫人推門走了進來,「夫君,可否出來一下,我有點事與你說」

張回難掩笑意,招呼妻子「就在這兒說吧,林兄不是外人」

林顯心中也有點好奇是什麼事,抬頭向張回夫人看去。

張夫人是大家閨秀,長得好看,舉止端莊優雅,平日裏又非常溫柔,與張回可以說是一對神仙眷侶。

只是,此時張回夫人臉上的表情卻稱不上溫柔了,她的嘴巴在一點一點張開,露出了裏面尖利的牙齒,猩紅的舌頭伸到了脖子下方,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着:「好香啊……好想吃……」

林顯嚇了一跳,忙叫張回,誰知張回也帶着詭異的微笑朝他撲來!

林顯驚叫一聲,從夢中醒來,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把身下的褥子都給打濕了。

林顯極力平復心跳,奈何一顆心,就像是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一樣。

他環顧四周,突然發現王知游不在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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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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